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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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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外公家,我沒有回去學校,而是轉頭去了反方向,直徑往濮柯那裏走。

周日晚上,濮柯驚訝的看著我進屋,“怎麽了?”

我還了拖鞋走到他面前,“我有件事情想要跟你商量,之前來的那批美國佬,他們學校年底有個workshop,之後還有交流以及拿雙學位的機會,我想去。”

濮柯擡起頭看著我,“你繼續說。”

“沒什麽想說的了,我就是跟你商量這件事情。”

“商量?”濮柯的目光在我臉上來回打量,思索著發問,“還是來通知我你的決定?”

“……”

見我不吭聲,他想了想說,“還回來嗎?”

我本就不屬於這裏,往前數的那些年對這片土地沒有依戀,這一年也始終找不到屬於我的位置。一旦從這裏離開,我自然沒有再回來的道理。

外公沒有將這個問題問出口,但談話的內容也可以看出他們猜測到我不會再回來。

濮柯比起他們,與我說話更加平等直接,他索性將問題問出了口,而我也沒有隱瞞的必要,“我還沒仔細想到那麽遠,但是如果最後決定要去,很大可能就不回來了。”

外公那麽大的年齡都能因為希望我不受到傷害而迫使自己接受無法接受的事情,為什麽我不行?

我潛意識早已明白離開濮柯是對所有人都好的決定,行動卻遲遲無法行動。

早前心中的猶豫在走出外公家時一掃而空,我想著母親,想著病房中的濮燊與錢靜,突覺自己千萬的不幸都不算什麽。比起他們來說,現在的我是幸福的。

“所以你已經決定了嗎?”濮柯放下手裏的筆,嘆氣補了一句,“還是說仍然在猶豫?”

我咬了咬牙,握緊拳頭,“我已經決定了,我想去。”

“……”

“你不同意嗎?”

“我……”濮柯頷首想了想,“能不能問你個問題?”

“你說。”

濮柯站起身,走到桌子旁給自己倒了杯水,轉頭看著我,“為什麽會有這個決定?”

“我……”看著他的眼睛,我胸口還是忍不住發疼……我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個決定,這個決定容易,我能看到離開讓我從無數的猶豫掙紮中解脫;可這個決定在我心裏也異常艱難,我對濮柯的欲望與日俱增,從不曾減少一分。

“因為你之前提到的那些閑言閑語?”濮柯走到我面前,將水杯遞給我,“想逃跑?”

我搖搖頭,將水杯放到一旁。走到沙發旁坐下,我擡頭看著濮柯,“你覺得我不應該去?有什麽理由?”

“你……可以去。”濮柯走到我身邊坐下,側頭看著我,“我早就說過會尊重你的決定……”

外公口中的尊重與濮柯所說的大相徑庭,我從前者感受到長輩的關懷,後者卻讓我覺得更為獨立自主。濮柯這一句話,讓我心中無處宣洩的感情沖向了嗓子口。若是我不回來,我和他之間便真將像他說的那樣,可能會有別的人給我不一樣的生活。想到這些,我又忍不住希望他開口留我。

“你就當我想逃走好了……”我側開頭,不敢看他,“沒有我,你的生活能簡單很多,也少了很多傷害。在這裏,也沒有屬於我的位置。”

“……”濮柯沈默片刻,伸手捏住我的下顎,四目相對之間,他慢慢開口,“我不會阻止你,無論你最終的決定是什麽。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帶給我的傷害與你在不在我身邊沒有關系,我是你的父親,我沒法選擇……”

“……”我皺眉看著他,不明白這話的意思,“明明我離開了,所有人都覺得輕松!”

濮柯搖搖頭,“你是我的兒子,這種關系是一輩子,所以無論你在哪裏,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你說這裏沒有屬於你的位置,但對我來說你的位置在我心裏,僅此而已。”他說的很慢,忍耐克制之下,眼中閃著無奈動容,“我希望你可以離開,這樣對你好,你可以變的輕松。”

“……”

“但我希望這個決定的前提不是你覺得這樣會減少對我的傷害,也不是逃避任何你無法承受的事情……我希望你只是單純想要離開,想要開始新的生活,覺得離開對你自己是更好的選擇。”

“……”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一字一句我都聽得清楚,濮柯想站在原地等到我倦了厭了的那一天,然後目送我離開他的身邊,尋找新的生活。

字面意義已讓我難以自控,可我卻察覺到更多。

濮柯始終捏著我的下顎,他的手指有些發抖,他的眼神滿是隱忍和掙紮。

我不知道這段話耗費了他多少意志力,我只能想起前幾天那個晚上。他將自己的體重施加在我身上,他毫無戒備的對我依靠,那種需要的感覺真實到我此時還能感覺到他的體溫。

我不禁冒出一個念頭:除了我,此時的濮柯還有誰可以依靠?

你不想我走,是不是?我沒有將這話說出口,他為了我好,如同外公一樣。我不知道濮柯對我的愛被他自己如何演繹與解釋,我只知道這樣厚重的感情我永遠做不到。與年齡無關,面對濮柯,我不可能做到。

我捏住濮柯的手腕掙脫開桎梏,另一只手抵在他的胸口,用力將他推到。我湊過去咬住他的嘴唇,手指伸進濮柯的頭發裏,狠狠的拉扯。

他需要我,與日俱增的需要,而我卻在這個時刻動了離開他的念頭。我說的每一個字都刺傷著他,而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在讓我成長。

濮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幾秒之後側開頭想要推開我。

張開雙腿,我整個人跨坐在他身上,嘴唇追逐著他的,“濮柯,你別動!”我喊他的名字,比起過往在床上刺激興奮的‘爸爸’,此時我想喊他的名字,“濮柯……你別動行嗎?”

許是沒想到我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叫他,濮柯擡起眼睛與我對視。我吞咽口水,再一次吻住他。

“恩……”濮柯的嘴唇被我咬破,嗓子口發出悶哼聲。

我用力吮吸傷口,血腥味頃刻肆意,我將舌頭頂進他的嘴裏,廝磨交纏。

這個吻太過特別,與眾不同到讓我害怕。

濮柯承受著我的掠奪,像是沒有什麽還能再給我,索性放任一切,又好像極度絕望怕我真的離開,於是妥協交付,刻意迎合著我。

無論怎麽,我發了瘋一樣的吻他,直到呼吸困難。

我在等待他將主動權奪回去,亦或者我享受於這種占有絕對控制的吻。

最終……他只是任由我吻他。

年底的workshop由英語系負責聯系,我在經過與外公和濮柯商討之後,心中一直猶豫不決。我草草了事將所有需要的資料進行提交,懷著聽天命的心情等待結果。接到邀請通知,我心中很是意外,更覺情緒覆雜。

我第一時間告訴外公外婆,年底會回去美國參加workshop。至於隨後的交流項目,我沒有再提起。Workshop已經讓我難以抉擇,長期離開的決定我一時間無法給予回應。

“你還是沒跟你爸爸說這件事情?”外公閱歷豐富,許是擔心我不好交代,“他應該不會阻止你,畢竟這對你來說可能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搖搖頭,“跟他說過了,他沒阻止,我就是想再多考慮考慮。”

若說濮柯在對我的態度上有任何自私的地方,我猜想那也僅僅是希望我可以晚一點從他身邊走開。

“恩,想清楚再做決定是對的。”外公拍了拍我的肩膀,笑意盈盈的繼續說,“你不用擔心我和你外婆,如果你決定回去美國,我們可以時常去看你……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在那邊陪你住一些時間。”

心中的天平因為即將離開再一次傾斜,我回去濮柯家裏的時間又多了起來。Workshop持續的時間很短,可我心裏隱隱不安,總覺這是我將會回去美國上學的先兆。我不知這種感覺從何而來,猜想是濮柯口中的說辭‘對當下情況的逃避’。濮柯沒有再問起我交流的事情,他將選擇權完全遞到了我的手中。

Workshop會占用學校上課時間,而期末考試安排在1月,因此缺失的課程需要我們自學完成。參與得同學絕大多數來自英語系,大家自發在workshop之前加緊課程自我溫習。我跟著他們一起去,有個事兒做也覺煩心少了一些。

到了十一月,我心中煩躁的情緒開始難以壓制。Workshop就在下個月,那之後便要決定是否申請交流。

我賴在濮柯身邊,不敢提這個事情,也始終沒法做出最終的選擇。

“我過兩天要去趟外地,你如果回來的話,給自己準備些吃的。”

“去哪兒?”我目光隨著他移動,“去多久?幾個人一起去?”

“時間不長,幾天而已……”濮柯停下手裏的事情看著我,“去參加一個會議,就我一個人,不是學校的事情。”

“那我能不能跟你去?”

他勾起嘴角笑了笑,許是沒將我說的話當真,“你不上課了嗎?”

“你不是說時間不長,”我看他的態度並不堅決,想了想冒出一句,“你要不帶我去,我那幾天就請病假,賴在這屋裏。”

“你怎麽動不動就不去上課?”濮柯保持嘴角的微笑,目光卻有所避讓。

我很堅持,想要和他朝夕相對。“我能靠自學,這個不用擔心。你就當帶我出去玩一圈?”我轉了轉眼睛,又補上一句,“除了游樂場,你都沒帶我去過什麽地方。”

濮柯帶我去游樂場時,他還不知道我是他兒子。說起這個,濮柯神情有些閃爍,他猶豫著打量我,最終還是不忍讓我失望,“行吧,但是你之後得多看看書。”

身為學校書記,濮柯縱容我逃課……我轉頭死死盯著他的眼睛,像是要從中瞧出更多我所無法想象的寵溺。“爸……”我輕聲叫他,伸手拉住濮柯的手臂,蜷縮雙腿整個人窩進沙發裏。我枕在濮柯的腿上,慢慢闔起眼睛,“有你在我身邊真好。”說這句話時,我還是忍不住想問他和錢靜‘再要一個孩子’的事情進展的怎麽樣。我猜想如果錢靜懷孕,濮柯不會瞞著我……但這前期惴惴不安的等待最為難熬,我不止自己經歷了這個感受,還讓濮燊也成為了‘等待’中的一份子。

濮柯順勢將手指伸進我的頭發,來回揉搓,“我要是不同意你不去上課,是不是就不好了?”

“那也好……”我使勁搖頭,嘆著氣道,“只要是你,我就覺得好。”

濮柯嘴角向上勾了勾,“你怎麽這麽沒有原則?”

“誰說我沒有原則?”我直勾勾盯著濮柯的眼睛,心中突然意識到他可能喜歡聽我這麽說,“你就是我的原則!”

濮柯不再說話,看著我的眼神透著淡淡的悲傷。

我想起之前濮柯提到,我的位置便是他的心裏,索性又問了一句,“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嗎?”

“希望可以……”濮柯說的很輕,那雙眼睛像是在對我傾訴,更像是在詢問:你會需要這樣的陪伴嗎?

我看著他莫名心疼,濮柯在所有事情中努力尋找平衡,偏偏所有事情都不是人力可以抗拒而為。我緩緩嘆氣,起身向他懷裏又蹭了蹭,“我覺得,所有事情都會好起來的!”

濮柯順勢摟住我,閉上眼睛,“恩,會好的。”

我緊緊摟著他,比過往任何一次都要用力。雙臂像是要給予他支持,又好像苛求回應。濮柯的呼吸聲在我耳邊回響,就跟我第一次聽見時一樣,現下卻多了一份難以描述的羈絆。我想我理解他所謂無法斬斷的‘父子’關系,也可以感受到彼此之間更為強烈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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