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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小時的廣瀨優子,此時正瞪大著眼睛癡癡地看著她,時不時地從她喉間響起幾聲哭嗝。一直以來,她都被聞人彥保護得很好,此時一看,她完全不像個婦人而是聞人雅的翻版,她的時光永遠停留在她十六七歲的純真年華。

冰室是這麽認為的。

是的,冰室就坐在她的右手邊。

能讓聞人雅自願回家,還比她預料的提前了三四個小時,這簡直是世界第八大奇跡。廣瀨夏實不得不承認冰室這一招實在快準狠,不,是太狠了。

時隔十年聞人雅再見到自己的媽媽,兩只已經腫得像桃子一樣的眼睛頓時又變得淚汪汪的,三步並作兩步兩步地往廣瀨優子的懷裏跑過去。

本以為一切就要皆大歡喜的時候總會出點小狀況。

跑開一步後聞人雅不知怎麽一偏頭,然後就看見了冰室坐在沙發上輕笑著,兩條腿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自動改變了方向。

一個十年不見快要淡忘出腦海的親人和一個朝夕相處了好幾個月的有如家人般重要的男人,這就是她大腦自動做出的選擇。

冰室臉上的笑容一僵,廣瀨夏實和火神臉上的表情有些抽搐,廣瀨優子一楞,然後咬著唇,“嚶嚶嚶”地又哭開了。

她對這個原本充滿著好感與欣賞的少年一下子滿是醋意……

冰室連忙把撲在他懷中的聞人雅往她母親的方向一帶。結果聞人雅誤以為冰室還在生氣,又黏了回來。旁邊廣瀨優子的哭聲還在繼續,冰室壓低了聲音道:“你再不過去,我真的要生氣了!”

果然對付什麽樣的人就用什麽樣的招,而聞人雅和火神永遠都還沒有體味到見招拆招的精髓。她把眼淚憋回眼裏,走到廣瀨優子的面前,小小地叫了聲:

“麻麻……”

廣瀨優子猛地抱住聞人雅,繼續“嚶嚶嚶”,半天說不出話來。

“姐,你已經哭了一個下午了,再哭洪水要泛濫了……”

“你嗝……管我~”

“抱歉,作為主人我們有些失禮了小黑子。”廣瀨夏實看了眼有些混亂的局面,嘆了一口氣。

“沒有關系的,我們該告辭了。”

“謝謝你們把小雅送過來,我送你們出去。”

“那就麻煩了,夏實桑。”

廣瀨夏實打開門帶他們出去,太陽開始下山後這裏的路會變得很難走,黑子很清楚地所以並沒有客氣。希望她再回來的時候,局勢能正常一些吧……

然而。

事太與願違了……廣瀨夏實只能感慨造化。

她進屋的時候,暢談了一個下午的聞人燁和聞人彥也剛好從書房裏走出來,從他們臉上滿滿的笑容來看,他們談得很愉快。所有的不和隨著十年的時光已經變得雲淡風輕,遠不如家人這樣的名詞來得重要。但是有人不這樣認為。

聞人雅的眼睛從聞人彥出來後就沒有離開過他的身上,帶著濃濃的怒意。

廣瀨優子還沒有反應過來,廣瀨夏實和冰室對視一眼,突然快速地朝聞人雅的方向沖過去。

結果還是晚了一步。

聞人雅異於人類的靈敏和迅猛完全是他們所不能及的。她弓起身子一個飛撲,成功掛在聞人彥的身上,對準他的脖頸狠狠咬了下去。

“小雅——”

頓時叫聲四起。

聞人彥很平靜地示意大家安靜。他無比清楚今天的這一切,它勢必要發生。托住小女兒隱約下滑的身體,他緩緩開口道:“小雅,你還在怪我……”

聞人雅的眼神在久違了的醇厚聲音響起之時,閃了一下,只是依舊倔強地,不肯松口。父親的鮮血一股一股的流進她的咽喉,好比相思蝕骨。

“你該明白的:有些事,只能一個人做;有些關;只能一個人過;有些路,只能一個人走。子女總要脫離父母去獨立生存,但是,親人間血濃於水的紐帶,永遠不會改變。你能感受得到嗎,我血液中流淌的想念?”

“……我才四歲!”聞人雅如小獸般嗚咽著,重重的鐵銹味充斥著她的鼻尖,聽見他的最後一句話,心中一痛,溫熱的液體從她的齒縫間染了兩人的衣服。她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傷口。

“是我做的!”聞人燁插了進來,強行把聞人雅抱走。

“小雅,原諒哥哥好不好……”

十年前看不下自己被驅逐出去時聞人雅被父母捧在手掌心,相比他,聞人彥的確更偏心小雅,他甚至覺得十二年後聞人雅不會遭遇他所遭遇的一切,於是在自己走的那一夜,他偷偷地把聞人雅也打包走了。年少不更事的他曾誓要那個男人也嘗嘗骨肉分離的痛楚。

聞人雅真正該責怪的,其實是他……

聞人雅怔怔地看著他,然後仰頭看著聞人彥脖子上還在細細流著的血,突然退了兩步。

聞人燁有些受傷……聞人雅打掉了他想替她擦拭嘴角血跡的手。

【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她呆呆地看著自己的父親。他是歲月的寵兒,時間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唯獨眼間的滄桑在一點一滴地累積。而在一旁不安地攪著衣角的母親,雖然一直活在十六歲少女的童話般的幸福生活裏,她發鬢在一縷一縷地變白。

她以為錯過的十年,便是永遠的錯過了。

她以為遠去的東西,便永遠追不回來了。

她以為錯了,便是錯了。

其實都是她錯了。

父親在坦誠,哥哥在悔過,母親在惴惴不安地等待著她的回應。

回頭,冰室鼓勵地看了她一眼。

她抹了一把血跡,張手抱住聞人燁。被突然抱住的聞人燁的桃花眼裏露出不可置信的狂喜。擱在聞人燁的肩膀上,她糯糯地朝聞人彥說了一句:“對不起……爸爸。”

廣瀨夏實為這一家子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也許這就是皆大歡喜?

也許不是?

回程的路上,冰室背著突然傲嬌起來不肯走路的聞人雅,在她的驚叫裏上了一輛電車。

“這不是回去的車!!!”

不會是要被賣掉了吧……她耷拉著臉。

“我們去約會吧。”

冰室雲淡風輕地說出這句話的那一刻,華枝春滿,天心月圓。

Chapter23

安撫過小姑娘的心緒一家人總算能其樂融融地坐在客廳裏喝上一杯茶。冰室作為一個完全跟這一家沒有血緣關系的人,多少有些不自在。期間借口上了一趟洗手間,回來時與聞人彥一同回來。至於兩個人說了些什麽,聞人燁表示自己豎著耳朵也沒聽清。

本想留他們吃完晚飯再走的廣瀨優子想起被自己搞得像原子彈過境的廚房,忍不住跑到聞人彥懷裏又抽泣起來,揮著小手絹送別了自己的小女兒與未來的女婿。

聞人雅的確遺傳到了來自母親的發達淚腺。

聞人燁的爾康手本來已經要觸到聞人雅的衣擺,被已經拖不動他腰的廣瀨夏實一跳一坐,他徹底趴在地上沒聲了,只有一雙手還貼在地上抽搐著。

廣瀨夏實騎在聞人燁的身上,朝聞人雅和冰室笑著揮了揮小手。

“走好~回見~不送!”

聞人彥看上去倒是最正常的一個,他笑容滿面,拍了拍冰室的肩膀。

“小雅就麻煩你照顧了。”

冰室同樣保持著面部的微笑回應他。兩個人的笑一個比一個假……其實很想說,他剛才已經被深刻地威脅了一番。並非是無理的敵意,家中的男性相比女性更善於用理性去看待問題而不是感性。

冬末的晝夜線即便開始偏移,夜幕還是降得很早。聞人家的人並沒有送他們出來,作為未來的家人,能否走出這片林子似乎也成了考驗。聞人雅伸著兩只手示意他蹲下來,然後麻利地爬上他的背,用她能夜視的眼睛和靈敏的鼻子在黑黢黢的林子裏為冰室指路。小哥睡在她的帽兜裏,正嘎巴著嘴。

聞人雅攀著他的脖子,把自己的腦袋埋在他的肩上。

“會冷嗎?我把外套給你。”

得益於聞人雅的幫助他們走到大路上並沒花費太多的時間。冰室正看著站牌,突然察覺到臉側貼過來的毛茸茸的腦袋以及微涼的觸感,詢問道。聞人雅搖搖頭,把一頭順直的長發甩得有些淩亂,還把小哥也抽醒了,它猛地睜開兩只圓溜溜的眼睛,看見沒什麽事,又睡了過去。

“對不起……”她小小聲地說,“不該對你亂發脾氣的……”

嗯,知錯能改是好孩子……

一輛電車在他們面前停穩,冰室背著聞人雅走了上去。聞人雅上下左右看了一遍這輛車的線路,扯著冰室的衣袖。

“這不是回去的車!!”

不會要把她賣掉吧……她突然很自覺地聯想道一句話: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還要警察幹什麽……嗚嗚麻麻你看的都是什麽偶像劇嘛!

她坐在冰室旁邊的座椅上不安地變換著姿勢,最後像小狗般地看向冰室。

少年看著另一邊車窗的風景。

“我們去約會吧。”

他突然轉過頭,笑顏如花,魔法般在手裏變出了一塊奶糖,剝開糖紙放進聞人雅的嘴裏。

聞人雅還沒從這句話反應過來,但是左心房裏開始突突突像安了小馬達一般,拉動著身體不自覺地顫抖。她微微張開嘴叼走奶糖,出於犬科的習慣性在他的指尖上舔了一下,正巧前方的交通信號燈變成綠色,她順著慣性狠狠地往後背靠去,沒有看見冰室突然暗下來的眼神。

如果不是錯覺,她好像聽見了肉團爆開的聲音……

>>>

聞人雅隨冰室下車後就看見游樂場大片大片的五彩燈光,在夜色中閃爍著。突然頭一撇,撅著嘴。

“我才不喜歡這個呢……”

“誒?是麽。我是聽你媽媽說你會喜歡的,原來不喜歡啊……那我們回去吧!”冰室深沈地摸了摸下巴,牽著聞人雅的手開始往原路回去。

°(°ˊДˋ°) °

這是聞人雅的表情,驚訝而悲憤。

眼見那個車站離他們越來越近,她抱著冰室的右手臂使勁把這個無論是高度還是重量都大出她很多的美少年往游樂場方向拖去。

“你又喜歡了?”冰室順著聞人雅的步伐走著,她走一步他跟著走一步。她扭頭嗚咽著用濕漉漉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他差點以為自己帶著的是一只邀寵的狗狗。

“好吧,我可以自己走的。不過……”他低頭用另一只手從聞人雅的帽兜裏面拎出已經被壓得歇菜的小哥,放在路邊的樹杈上。

“?!”

“如果還活著的話,一會它會自己來找我們的。”

他盯著翻著肚皮躺在樹杈中央的肥美鴿子,輕笑一聲。

你,安息吧……

游樂場的確是聞人雅很喜歡去的地方,但她一般不去玩那些大型的機械,而是徘徊在一些小攤上,經常地,也喜歡在美食街上流連忘返一番。

現在,她蹲在撈金魚的攤子旁邊,以她為直徑的一米之內的弧形區域內一條魚也沒有。她拿著紙網在水裏用力地攪著,嘴裏不停地嘀咕著。旁邊有人細細地聽了一下,頓時無語。

“好想吃啊……”

“我要吃掉你們!”

“你們給我過來……嗚……”

被媽媽毀了晚餐的聞人雅正值饑腸轆轆,看著那紅艷艷金燦燦的魚竟然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甚至忍不住伸出爪子下水抓了幾下,然後被刺骨的水溫凍得唰一下又收回來,有些茫然地看著前方朝她甩尾巴的金魚。

那表情,那動作……這是二哈吧!

一個紙袋包著的可麗餅遞到她面前,冰室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從剛從便利店買來的一包紙巾裏抽出一張,擦幹那只凍得通紅的爪子,然後握在手裏。

“走吧,去別的地方看看。”

一池的魚松了一口氣。終於有人把這條蠢狗牽走了……

聞人雅咬著剛烤出來的可麗餅,甜滋滋的味道順著味蕾蔓延著全身。扭頭看見一邊攤子上排得整整齊齊的公仔,拉了拉冰室的手。

“那個,你能打得下來嗎……?”

她指著一個狗狗樣的公仔,其實就是狗狗吧。但是,在她眼裏。

“狼!”

“小姑娘啊,這是狗啊……”老板苦口婆心地糾正著她。

“就是狼!”

“不對,是狗!”

“啊,狗?那我不要了……”

“是狼!狼狼狼——”

這種指鹿為馬的事,老板表示他很無辜。

又學到了貌似很精髓的東西,聞人雅覺得很得意。

喜歡收集公仔是聞人雅除了甜食之外的小小癖好。

冰室拿著手中的沙袋,笑得有些燦爛。對著遠處偏右的公仔,手腕輕輕一帶,成功擊中。開什麽玩笑,他好歹也算是陽泉的王牌……

這是他送給聞人雅的第一個公仔。

老板有些心痛地將大公仔抱給聞人雅,揮揮手作別少年少女。

別再來了啊……

聞人雅抱著手裏快要半人高的公仔,把最後一口餅吞了下去。公仔幾乎擋住了她的臉,但是阻擋不了她在夜裏如同燈泡般明亮的眼睛,與雷達般的鼻子。

各種香甜的氣息飄散在空氣裏。

“冰淇淋……”她喃喃出口,兩腳不由自主地朝一家做著手工冰淇淋的店鋪走了過去。一只手把她扯了回來。

“你在開玩笑嗎……”伴隨著幽幽的聲音,聞人雅看見了冰室身後不停擴散的黑色背景,頓時毛骨悚然。

——對對對,她在開玩笑……好可怕……

但是除了冰淇淋,冰室幾乎滿足了她對所有其他美食的追求。

這對於一個吃貨來說,是件很幸福的事。等兩個人吃完最後一塊起司蛋糕,她看著一桌殘渣,小聲而篤定:“等我有空一定要減肥……

你什麽時候有空?冰室很想問。

看著她認真盯著蛋糕渣的表情,他想,大概是睡覺的時候吧……

本來想安慰她長身體可以適當多吃一些的話也咽回了肚子裏。

填飽肚子之後他們在游樂場的另一頭溜達。站在鬼屋前面的工作人員眼尖地捕捉到這對小情侶,攔在冰室面前對他擠眉弄眼。

男朋友,來一發不?

男朋友,保證出了鬼屋之後美人(?)在懷啊男朋友!

冰室搖了搖頭。他看著聞人雅那雙一在黑暗中就會不自覺放光的眼睛,想想,還是不要嚇到裏面敬業的工作人員……

最後兩個人不知不覺地走到摩天輪前面。看著那個在高空中轉動著的巨大機械,聞人雅臉色一白,往後退了兩步,踩在了一雙鋥亮的皮鞋上。

“女孩兒,不上去體驗一下嗎?”

皮鞋的主人,一個穿著制服襯衫的工作人員笑著扶住她。他的勢頭,看起來比剛才那位足多了。聞人雅往左躲,他往左挪,往右躲,他就往右挪,總之不讓她過去。

要不要這麽敬業!!!聞人雅怒!

女孩兒啊,你難道沒聽過嗎,‘幸福有多高,摩天輪就有多高’

女孩兒啊,摩天輪是為了和喜歡的人一起而存在的啊!

……

已經受不了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工作人員炮彈一般的轟炸,聞人雅跑到冰室懷裏求安慰。然後看見他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來的兩張票,“嘎達”一聲瞬間彈開,手足無措地與另外兩個人成三角形站立。

她想回去了……

冰室挑眉。

“過來。”

聞人雅左右權衡了一下,還是乖乖地走了過去。面如死灰地跟著冰室檢票進去,那神色讓剛才的工作人員都嘆為觀止。

坐一次摩天輪是不會死的女孩兒……

聞人雅顫抖著和冰室擠在同一邊,摩天輪上升的那一刻,她的心跳差點沒了動靜。口幹舌燥地突然好想甩尾巴……

一雙溫暖的手捂住她的眼睛。

於是密閉的空間裏,她只能感受到身邊少年的體溫和氣息。溫暖卻不灼熱的溫度讓空間裏的空氣變得有些粘稠而暧昧。原本呼吸便有些沈重的聞人雅忍不住抓住那雙手,把它們扒了下來,仿佛它們捂的不是她的眼睛,而是嘴……

重獲視覺的瞬間,她看見冰室俯著身子站在她的面前,眼神裏有些怔楞。

“怎麽了?”她問道。

冰室回過神來,“沒什麽……你不恐高了嗎?”

摩天輪到達最頂端,地面上燈火輝煌的景色映入眼簾,一只白色的笨重的鳥兒艱難地飛到這個高度,用鳥喙啄著玻璃,她看了一眼馬上後掉轉視線。

“好像好一些……”總比溺斃的感覺好多了,但是剛才那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是不是還沒跟你說過,”冰室蹲下身,看著她的眼睛,嘴角勾勒著一抹弧度,輕聲說道:

“我喜歡你……嗯?”

當摩天輪升到最高的位置,與戀人親吻,許下一輩子不分離的願望,然後永遠一起走下去……

曾經恥笑過的幼稚,此刻卻希望上帝聽見這一聲禱告。

I love you not for who you are,but for who I am with you.(——Edward Scissorhands.)

Chapter24

“小雅,能笑一下嗎?”

明明眼睛裏面流露的喜悅掩藏不住,但當那樣的眼眸出現在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上,總是讓人有些不舒服。一張總帶笑意的臉與一張仿佛沒有面部神經的臉,該說是反差萌嗎。

聞人雅想辯解一下,她其實是有笑過的。

“我難道也沒說過嗎?你狼形時候的笑,”冰室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回想,“特別狗腿……”

狗腿狗腿狗腿……

聞人雅被打擊到了。微昂著頭,幾撮露在帽子外的呆毛隨著風浮動。最後洩氣地伏在少年的頸邊,呼吸聲趨於平穩。

深夜裏穩步走在路上的少年托好身後的女孩,身前還抱著一只大公仔。

溫暖而美好。

回到酒店他們的樓層。荒木雅子靠墻而站,手裏握著手機不知道在講什麽,聽到腳步聲,看了他們一眼。

“回來了。”

然後手機裏面突然發出一聲巨大的吼聲,把在場的幾個人嚇了一跳,連聞人雅的眼睛都微微睜開一條縫,晃著她此時漿糊一般的腦袋,然後在微醺的暖光下,又趴了回去。

“怎麽回事?”冰室道。

荒木雅子在電話另一頭的那個人剛要開口說話前按下了通話結束。此後手機才消停了沒多久又開始響個不停,她一怒之下,關機了。

“小雅的哥哥,他說你們再不回來他要報警了。”

如此,未來大舅子的那關似乎不好過。冰室臉上露出一抹苦笑。

只有真心實意的,才會在乎這麽多。在乎她,在乎她的家人。荒木雅子瞥了少年一眼,眼裏了然的神色一閃而過。她今天少見的沒有再執著那把竹刀,簡單地穿著一件白襯衫,黑色的女式西褲,黑白分明得像是燈光投射下的白墻與影子。

“把小雅送到我房間,你也早點休息吧。”她接過冰室手裏巨大的公仔,忽然想起聞人燁車鑰匙上小小的那只,怔了一下。

冰室並排走在她的身邊,突然開口:“監督,你和小雅的哥哥……真的?”

“嗯,真的啊……”

完全已經被聞人燁壓制得沒有力氣辯解的監督姐姐打開自己的房門,在碰到金屬的把手時,突然被小小的靜電電得有些懵。迅速地收回手,她和冰室兩人對視了一眼,眼神帶著各自心知肚明的微妙。

神啊,誰來告訴他們……這種奇怪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難道是家人奇怪的即視感?

“以後……可能要麻煩你了……”

半天,冰室少年在放下聞人雅後,終於艱難地擠出這樣一句話。

哈?

>>>

在W.C大賽結束之後,荒木提議出去聚餐一下。沒有人反對,甚至有兩個人舉雙手雙腳表示讚成。

If winteres,can spring be far behind? Now winter leaves,and springes.

街道兩旁的櫻花樹含著花骨朵兒,在料峭中含苞待放。聞人雅終於可以不用戴那頂小圓帽子,也不用圍那條粗厚的圍巾,有些興高采烈地跟在冰室和紫原的身旁。當然,這些只能從她的表情讀出來。

他們最後選的是一家自助烤肉,再適合不過這群兇殘的少年少女了。

門口的服務生在看見走進來的一群高大少年時,只差沒拿著桌布替老板抹一把眼淚,然後在看見一群高個中被掩藏的聞人雅的小小身影,想哭的心情才微微得以平覆那麽一點。他依然彎下腰,帶著顫音說了句“ いらっしゃいませ”。

因為選的是一家和風的烤肉店,沒有椅子,只有一排軟軟的墊子。兩個天朝的少年少女彼此交換了一下眼中痛苦的神情,開始小小聲的用中文交談著。

“咱就……別這麽坐了成不?”膝蓋簡直跟孫臏一樣,要廢掉了……

“嗯……”兩個人換了個姿勢,把腿前伸舒展了一下,後面發現不太禮貌,收斂地改為盤腿而坐。聞人雅幸運地今天沒有穿裙子。

“這種坐姿在天朝早就不時興了。”

聞人雅想了想,道:“這樣比較莊重。”

“反正我受不了啦。”劉偉揮揮手,似乎好久沒用中文了,此時一講起來,便如同江水般滔滔不絕。福井點了一些低濃度的酒精飲料,他似乎也嘗了一點,男人的八卦之魂便被這星星之火撩撥起來。

“話說,你和冰室怎麽樣?聽說你們那天很晚才回來……”

聞人雅眨了眨眼睛,對他突然詭異起來的腔調有些疑惑。

“……約會。”她有些不確定自己的回答了。

“約會?!!!”劉偉揚高了聲音,與所有人朝他看去的眼神交鋒了一下,又回過頭,興致勃勃,音調因為神經中樞的某種失調而變得有些失真。

“你們發展到第幾壘了?一壘二壘還是三壘?”

聞人雅有些茫然,反倒是劉偉過於猥瑣的表情讓冰室往他們身上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也許是聞人雅的表情太過呆化,劉偉不得不形象化地指著自己的嘴唇,“你跟他,啵啵過了嗎?”

其他人也許聽不懂他們在講什麽,但那一聲“啵啵”一出來,所有人的視線都“唰”地都轉了過來。

感謝強大的擬聲詞跨越了國際的界限。

聞人雅想了想,算了算,似乎有那麽兩次,一次是在冰室家吃咖喱的時候,還有一次是碰到那個討厭的晦氣君的時候。但是,她糾結了……自己好像是舔的吧……她扭頭看著冰室光潔的側臉,耳邊還回蕩著劉偉故意有些嘲弄的笑聲“不會一次也沒有吧……”

“餵,那邊兩個,不許再講中文了啊!”福井有些冒煙的聲音響了起來,伴隨著烤肉“嗞嗞”的聲音。

劉偉乖乖地閉嘴了,繼續以揶揄的目光洗禮著聞人雅。聞人雅咽了口口水,繼續盯著冰室的側臉。

她扭著盤起的腳龜速朝冰室移過去,在她剛把自己的腦袋湊過去的時候,在劉偉準備鼓掌讚一個的時候,一塊蘸好甜醬汁的烤肉突然塞進她的嘴裏。

聞人雅傻了,劉偉呆了。

冰室舉著筷子也楞了,他怎麽覺得,聞人雅此刻呆滯帶著些許失落的表情,與那天他在摩天輪上的有那麽一絲相像?

“唔?怎麽了……”

紫原雙手各托著一摞高高的盤子走到桌子旁邊,看著有些石化的三個人,習慣性地想摸摸聞人雅的腦袋,然後手中搖晃著的盤子提醒著他不可能。

“紫原!!!都告訴你不要再拿了桌子放不下了呀!!!!”福井扇了扇從他頭頂冒出來的一股青煙,“還有你們——能不能別光看著等吃啊,來幾個人幫忙烤啊!!!”話說,他這個司令塔怎麽當得這麽悲催……

大夥兒看了一眼福井面前的烤爐,唰唰唰吃掉碗裏的東西,然後幫忙著紫原把新來的幾盤肉堆到福井前面。

“辛苦了,副隊長!!!”

“……”

你們真好意思……你們敢不敢分流一點到冰室那裏去——

冰室那邊的人不多,只有聞人雅,荒木雅子,紫原敦和他自己。紫原坐在中間,還會憑著手長,從他們那撈一點已經烤好的。

福井覺得自己要吐血了。

這時候聞人雅端著一小碟子的香氣撲鼻的烤肉走到他旁邊,他感激著卻顫抖著手不敢下筷,自從喝了一杯她送來的溫水後從嘴巴裏面吐出一根鳥毛他就對她無端送來的東西有些恐懼。

“這是辰也烤的。”聞人雅一字一頓地道,把碟子放在他的面前就走回去了。

福井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忍不住對冰室豎起大拇指。

什麽時候把那丫頭j□j得這麽好現在都懂得道歉了!

冰室淡然一笑。

“手機響了……”

嘈雜的烤肉店裏,手機的鈴聲微弱地從某個角落傳了出來。聞人雅拉了拉他的袖子。他取出手機看見屏幕上閃爍著的“tiger”幾個字,低低地說了聲“抱歉……”,他轉身走到店外。聞人雅蹦跶著跟在他的身後。

冰室靠在店外的墻邊接電話,聞人雅在一旁自己來回地走著,恍惚間嗅到對面有股熟悉的味道,好奇地穿過馬路。冰室擡頭看了她一眼,見她沒跑遠,也就放心了。

***

一輛黑色的豪車停在路邊,聞人雅從旁邊擦身走過,忽然停下,吃驚地看著慢慢搖下來的車窗。

“好久不見。”

紅發的少年出乎意料地先打了聲招呼,那雙疑有虹膜異色癥的眼眸中露出一絲的興味。聞人雅木然地看著他,有些警覺地後退一步。

“……好久不見?”

“忘了麽,那次體育館裏不太愉快的會面?”他徐徐說道。聞人雅松了口氣,她剛想起自己被眼前這個少年拎著的不堪回首的往事,如此也許他指的是在路口甩了他一身水的事情,那麽那時她是人的樣子。忽然聽見他話鋒一轉,帶了點悠揚的尾音,“小臟狗?嗯?”

“!”

聞人雅此刻的表情已經無法用淩亂來形容了。

果然這是個很可怕的人吧粑粑……

這人是怎麽知道的……

面對著那張有些精致的男性的臉上好整以暇的表情,她不安地攪著手,忽然靈敏的聽覺讓她聽見了來自冰室電話裏那一聲聲線過分熟悉的“啊——”。再看眼前的這一頭紅發,有種英雄末路的寂寥。一條前些天在冰室雜志上看到的句子一下子浮現在她的腦中,然後被她下意識地背了出來。

“The greatest brilliance in life lies not in never failing, but fall can always rises again.”

完了她恨不得想扇自己一巴掌。但也許它的確是個轉移話題的好方法,因為,赤司在聽完前半句時已經臉色一變,危險地微瞇起雙眼。

不作死就不會死啊少女……她後悔地跺著自己的腳。

“這個不用你說。”

在聞人雅覺得每秒都度日如年甚至想著要不要先開溜的時候,車裏終於再次響起那個悅耳但此刻帶著陰沈的聲音。

車窗慢慢地又搖了上來,在剩下只有一條縫的時候,裏面的帝王又擲出一句話,“我不會無聊地去窺視別人的秘密,更沒有興趣到處去宣揚。”

然後一揮手,司機便踩著油門,絕塵而去。

聞人雅站在原地,不知不覺往後看了一眼。

一家體育用品店。

“剛才你在和誰講話?”從馬路另一頭走回來的時候,冰室已經結束了通話,兩手插在褲袋裏等著她。

“赤司……”

輕輕地吐出這個名字,聞人雅又忍不住往那家體育用品店看了一眼。

生命中最偉大的光輝不在於永不墜落。這是剛才她對他說的。

“這樣……”冰室牽著她的手,往烤肉店裏走去。“剛才大我打電話了,問我們走之前要不要再聚一聚……”

聞人雅仰頭看他,然後聽見他淡然地道:

“我拒絕了。”

Chapter 25

“嘛,為什麽這個表情?”

聞人雅忽然停下腳步,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眸仰頭看他,眼神裏有點委屈和不解,然後慢慢地鼓起兩個腮幫子。

為什麽露出這個表情?她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不小心一戳,把鼓起的腮幫子又捅回了它最初的模樣,頓時難過地皺起秀氣的鼻尖,略覺丟人地抽腿走在前面。

冰室把手重新插回口袋,面露笑意。

“你不是不喜歡大我嗎?”

“啪嗒”,走在前面同手同腳的姑娘突然左腳被右腳絆倒,直直地朝前面的落地玻璃窗撲去,被冰室眼疾手快地伸手拎住她的衣領。

脖子上一緊,阻止了她快速向前倒的趨勢。聞人雅小心翼翼地睜開剛才一瞬間死閉上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刷子一般拂過玻璃。玻璃上附著上了她哈出來的熱氣,但卻仍模糊地印出她此刻有些呆蠢的樣子。礙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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