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素手輕點，虛無之中竟出現一道淺黃色光芒，光芒漸漸擴散，似乎整個世界皆是這樣的一片淺黃，奪目的光芒下竟看不見她身後綻放的一片煙霞。

淺黃色光芒卷帶著片片緋紅的桃花瓣，如風一般擊向面前那妖的面盤。那妖不閃不避，只是微微笑著，深邃的眼睛漸漸變得血紅，周身黑氣大盛。

淺黃色的光如同母親的手輕輕撫著雲嵐周身的黑氣，那黑氣也只是淺淺的一層覆蓋住雲嵐，而未吞噬淺黃色溫暖的光芒。

“從未見過你真正出手，究竟你的力量是怎樣的？”

他笑著伸出手，輕輕一拂，周身的淺黃色光芒便消散而去。

緊接著，他的掌心化出更多的黑氣，黑氣中竟有幾千幾萬條毒蛇吐著惡毒的信子朝那個柔弱的女子飛去，她也是依舊淺淺的笑著，仿佛飛來的並非萬條毒蛇，仿佛他們全然沒有鬥得你死我活。

“對你，我從不用殺招的。”

她淺聲道。話音剛落，她展開手，身軀輕盈如身後的桃花瓣，她足尖輕點緋紅花瓣，騰空躍起。條條毒蛇如同長了雙目一般她的蹤跡在哪兒毒蛇便在何處。

她傲立於半空之中，嘴角微微上揚，眼眸從未離開過狼妖，蒼白的臉上淺淺的笑容宛若破碎的雪魄。素白的衣袂輕飛，她化掌為指，所指之處毒蛇的血肉四濺，卻未曾沾染她潔白的衣袂。

她的眼眸依舊清澈如水，即使在她毫不留情斬斷毒蛇身軀之時，依舊是不谙世事的寧靜，如一池秋水，波瀾不驚。

他揚起詭異一笑，身軀如箭，快得幾乎只是一剎那便來到她的身後。他雙掌劈過，卻被她猛然一個回身牢牢擋住。她的周身洋溢著一種極為霸道的力量，與他的力量不同，她的力量雖霸道卻清柔似水，而他確是戾氣十足。她單手緊緊扣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直取他咽喉。

她周身的氣勁將他們牢牢裹住，萬條毒蛇無法沖破這道屏障，只能在外緊緊包裹住他們，半空之中萬條毒蛇匯成一條黑色的河流，淌於他們身旁。

“好厲害的聖巫娘娘，若是人間呆不住了，妖界隨時歡迎你的。”

他調侃道，手指靈活的夾住她取自己咽喉的手，身側的唯一一絲光芒被毒蛇圍成的屏障隔絕，黑暗在他們的四周蔓延。

她從容笑道“若是人間呆不住了，我們一同去地獄好了。”

“你應該上天堂的，不應該陪我下地獄。”

他苦笑地看著她，她依舊如當初那樣美麗，如同當初開滿離鏡的梔子花。

“說好不離開你，生生世世絕不離開！”

她的眼眸閃過一絲奇怪的神情，只是一剎那，他還沒有看懂，便見她的手腕處那對輕輕作響的銀鈴竟猛然碎裂。伴隨著銀鈴四散的聲音，她的周身淺黃色的屏障陡然消失，霸道的氣勁也瞬間消散，她的身軀在往下跌，幾萬條毒蛇剎那間直直地撞在她身上。

他還未反應過來，幾萬條蛇化為數道赤紅色的芒狠狠地穿過她的身體。

小白！

是誰在大吼，是誰在半空之中看著她直直墜落的身軀卻仍能感受她所受的疼痛。

是的，他們本是命星相連。

她的眼中帶著笑意地看著他，素白的衣衫在風中飄蕩，除了蒼白的臉，正在緩緩離開她身體的光芒外，她似乎沒有半點傷痕。

他也落下去，伸手想抓出她的手，卻怎樣也無法觸及。

身體在疼痛，那是她的痛，身體的力量漸漸在抽離，那是她的劫。

陡的，她下墜的身體變成一道白色的光，以肉眼無法看見的速度穿過了狼妖的身體，霎那間血肉橫飛，他的胸口出現血紅色的大洞！

他淡然地看著自己身上的傷口，身體穩穩地落在地上，卻仍經不起身體的疼痛最終只能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氣，血順著自己的衣袍在他的身下凝聚。似乎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他竟笑了，看著半空中正在緩緩落下的光芒，竟笑了。

這才是他的小白，能保護自己的小白。

穿過他身體的光芒緩緩落下，他勉強自己起身穩穩接住那道光芒，光芒之中一襲素白的身影緩緩浮現，如今的她身上沾了些許他的血，原本蒼白的臉上因為他的血而變得異常妖異。

“疼嗎？”

她冰冷的手貼在他的臉上，輕聲問道。

懷中抱著的人呼吸極弱，他可以感覺到她在自己懷中正緩緩離去，他也可以感覺到自己的生命也在抽離自己的身體。

他輕輕一笑，像個大孩子。

“你知道的，還要再問我嗎？”

她也如他一笑，緋紅的桃花跌落貼在她的雙頰，為她原本蒼白的臉沾染上一片粉嫩。她緩緩合上自己的雙眸，波瀾不驚的秋水永生沈寂，從此不再漣漪。

他將懷中的狼型戒石戴回那人指上，附身輕吻上懷中的人，心心念念五十年，終於在這一刻，他是雲嵐，她是小白，終不再生生相錯。

從她的腳踝處漸漸升起的光芒將她一寸一寸變成一座石像，然而他依舊緊緊牽著她的手，唇輕輕碰著唇，破碎的吻帶著淒涼和悲傷，將他們牢牢封鎖在石像之中。

石像栩栩如生，他輕輕笑著吻著她，她也輕輕的笑著。

緋紅的桃花緩緩落下，跌在一對石像之上，身下瞬間開出一片梔子花，頓時香氣彌漫在整個時空中，海天一線，宛若當初的離鏡，而離鏡中從來都只有兩人而已。

終究，十裏桃花，梔子芳香，伊人立於橋頭望著海天一線，回首顧盼，一池秋水雙眸溫柔淡然，她輕輕笑著，輕柔地撫著他的頭發，輕嘆道“終究，你還是回來了。”

雲嵐從不知，認識他以前她是個怎樣的女子，但他知道，認識她以前他從未如此開心過，從未如此惆悵過，從未如此絕望過。

也許，這就是情。

情字難寫，註定生生相錯。

但終究，兜兜轉轉，卻還是共度春秋。

美艷的男子遠遠看著一對石像，輕輕一嘆。

“你自由了。”

冷漠的聲音在他身後想起，他回頭冷冷道。

“你究竟是什麽人！”

白衣女子淡淡一笑，眼眸卻冷若寒冰，一身素白長袍有一雙寬大的衣袖，她的雙手隱藏在寬袖之下。

“名字啊，我不記得了。走了那麽久，別人都是稱我白姑娘的。”

看著遠處絕美的畫面，她突然有一種想放縱一下的感覺，滿世界的亂走卻無意中成全的不少癡男怨女，無論生死，至少曾經他們擁有過許多。只是，自己呢？

那些零星的片段始終交織不出那個熟悉的樣貌，她始終記得別人的故事，卻總是想不起自己的經歷。

“賞不賞臉喝杯小酒呢？”

她滿是笑意地看著面前皺著眉的九尾靈狐，透過他的眼睛，她看見了熟悉的一道身影。一身水藍色皮毛閃著無比妖異雙眸卻被人恭敬稱呼奉珠女神的狐貍姑娘，和她叛逆乖張卻癡情多坎坷的狐貍女兒。

只嘆紅顏宿命，不知又會有怎樣的故事發生在眼前這只豪爽地答她一聲好的九尾靈狐身上。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遠處的一對石像，千萬年也無人再能將他們分開。

花開彼岸，生生相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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