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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十三 今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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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在搖曳的簾櫳在月光下投下搖搖晃晃的影子,而呆立在房門前的一眾死神們的心,也都跟隨著四周不斷漲落的靈壓晃晃蕩蕩。

“你說什麽?!”浮竹幾步邁進房門一把抓住身前不動如山的人,卻驚異地發現手掌之下的肩膀竟然在細細顫抖。

浮竹擡起頭,而月光恰在此時透過精巧的圓窗,照亮了空無一人的房間。

夾雜著一絲絲銀線的奇異墻紙在月光的照耀下波光閃閃,平整而簇新得如同前一日才被家中品味超然的主人更換完畢,但那懸掛在墻壁之上,在屏風和簾櫳半遮半掩之間露出的半幅卷軸卻顯得已有了年頭。

隔著一室清冷月光如雪,浮竹輕易地辨認出畫上身著淺草色繪流水紋樣夏常服,正手執一枝唐菖蒲笑得柔軟的女子,有著一張與前幾日才在死生之間走了一遭的小丫頭幾近一模一樣的臉。

正是身側這位自一踏入這座隱藏至深的狹小房間後就開始面容隱晦並持續釋放低氣壓的朽木家主思念逾六十載的亡妻。

無視身後從寂靜到切切私語如今已經有些喧鬧的議論聲,白哉擡腳向那幅卷軸走去,一邊如同想要撣去衣袖上看不見的灰塵一般,優雅地撫了撫袖,再次擡手之際,那支卷軸已經被他握在了手中。

“白哉小心,這卷軸說不定……”浮竹想要阻止這個昔日冒冒失失的“小鬼”,而這一句話卻在接觸到身邊這個男人沈靜的眸光之時沒了下文。

“……”他細致地整理好卷軸,擡起頭來用如同鑒賞一件古物一般悠然而審慎的目光環視著這方狹小的空間,隨後走向另一個角落,伸出纖長的手指點上墻邊矮幾上反射著月光的一面銀鏡。那流溢的清光一經觸動,混著鏡面邊緣裝飾的花紋如同一汪正在蕩漾的凈水,深深沈沈的令人望不到底。

“我說朽木家的小子,你不覺得這面鏡子令人覺得……有哪點不太對?”斜倚在移門框上抄著手的平子觀望了了半天,才吸了口氣施施然地抖出一句話,不出意料地看到白哉輕輕揚起的眉梢。

忽略了那句令人不甚愉悅的“朽木家的小子”,白哉拈著銀鏡轉過身,狹長鳳眼之中流光溢彩,反射著清冷月色竟然露出些令人不敢逼視的意味,他微啟了唇,又像在權衡怎麽開口一般頓了一下,“……雖不中,亦不遠。能身處鬥室卻算計了我們這麽多人,看來這位某人桑也算是個角色。”

“什麽是個角色?是個縮頭烏龜還差不多,有本事和老子大戰三百回合啊,這麽藏來躲去連個臉都不敢露,玩什麽彎彎繞……無聊,真無聊!走了八千流,回駐地睡覺去……”在一邊聽這群“文化人”打啞謎早已不耐煩的更木劍八,煩躁把滿頭小鈴鐺甩得叮當作響,一手抄起正在一邊偷偷吃糖的粉發小蘿莉又隨意地對剩下幾位面色凝重的隊長擺了個手,便帶著一眾十一番隊隊員瞬步離去。

“這麽說來……朽木隊長,你是覺得這面鏡子,是這結界中人消失的關鍵?”從進入這院落之後就一直一語不發的卯之花望了望瞬步離去的十一番隊眾人,想了一會兒才回首接著說,“那麽如此重要的東西,那個心思細密的人怎麽能遺漏在這裏呢?”

“……這不正是他的目的麽。不留條線索在這裏,我們又怎麽會“乖乖”落入他的陷阱裏。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謀算亦是如此。”白哉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麽久遠的事情一般,視線變得有些飄忽接著說,“自古以來,陰謀從來只是陰謀家用自身進行的賭博罷了。哼,不過希望那人不要忘了,妄想誘敵深入的人,往往會死於引狼入室。”白哉握緊手中的鏡子,平靜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

“哦?白哉小子把自己比喻成狼……倒也不差,~嘛嘛~玩笑而已玩笑而已~~說起來,這幅緋真夫人的畫像,出現在這裏還真是……嘖,耐人尋味,看裝束仿佛還是未嫁之時?難道是舊交?呵,若是理解為思及故人念及舊情而放了露琪亞醬離開,倒也說得過去是不?”

剛剛緩和幾分的氛圍又僵硬起來,浮竹在一邊又露出了胃疼的表情。

“……露琪亞說自己並未見到屋內之人。”將同一句話重覆兩遍這一行為令惜字如金的朽木家主感到異常不爽,而平子明顯表現出對緋真乃至露琪亞的懷疑,更令白哉不悅地微微瞇起了柳葉狀的一雙眼。

“白哉,現在關鍵問題是早日找到這個招募眾虛並設下結界的神秘人,藍染之事才過去了十年,四十六室對此類事件仍舊十分敏感,而如今在這種核心地區發現緋真夫人的舊物,以及露琪亞先前種種詭異的經歷,平子隊長有所懷疑也並非毫無道理……”發愁地扶了扶額頭又安撫性地拍了拍氣息更加冰冷的朽木家主,浮竹的語氣卻變得有些踟躇,“不如先將露琪亞送回瀞靈庭,那邊靈子濃度也高,朽木家的條件也更適合休養……”

“……”

浮竹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白哉也再未出言。澄澈的月光下,妖異盛開的紫陽花正以驚人的速度灰敗下去,映襯著離去數人臉上沈默而微妙的表情。而竹林之外,東方的天空已經洇出一抹微光。

“兄長大人,我……回去就是。”

當次日早晨白哉剛剛推開露琪亞房間的移門,正準備換上個更加柔和些的表情問她昨晚休息得怎麽樣的時候,卻被小姑娘的一句話堵得就那樣僵住了那張原本略顯煩躁的臉。

“噗——”坐在榻榻米上低著頭悶笑的丫頭長了膽子啊,笑得肩上的常服都快滑下來了。

“大哥,昨晚辛苦了。”露琪亞好容易忍住了笑,擡起泛著些濕意的紫瞳看過來,看得原本有些煩悶的白哉一瞬間呼吸一窒。

自那日她在初夏的熏風之中笑著醒來,張大眼睛看著平日沈穩冷漠的兄長幫自己別好額發,短暫相處之時二人的氛圍就總有些微妙,譬如此時的四目相接,默默無語。

叮叮——

已經帶著些暑意的風拂過屋檐下風鈴的短冊,清透得如同浸著涼意的風鈴聲驚醒了默默對望的二人。

“……哦?倒是說說,你回去哪裏?”輕咳一聲掩飾過自己方才一瞬的失神,白哉側頭撥過垂下的半幅竹簾,帶著一身花與水的芳宜緩緩靠坐在露琪亞不遠處,姿態閑適端雅得如同賞花烹茶,而前一夜的血戰不過是幻夢一場。

這是誰說的,又到底告訴了她什麽?

“今天更早些的時候,卯之花隊長前來幫我做檢查,露琪亞便請教了她,得知……昨晚……”她頓了一下,迷惑地皺皺眉頭自言自語了一句,“按理昨晚發動攻擊,動靜應該很大啊,為什麽我什麽都沒聽到呢……”

“對了大哥,你受傷了麽?”碎碎念到一半戛然而止,然後露琪亞突然擡頭時的焦急表情就那麽直直地落入了那雙波瀾不驚的灰紫瞳孔之中。

“哼,那種程度的攻襲……”柔軟下來的視線顯示出朽木家主轉好的心情,這種起伏的情緒波動令白哉感到訝異,他微合了雙目調整了一下情緒,再開口時已經恢覆到波瀾不驚。

“是卯之花隊長,告訴你要送你回瀞靈庭的?”仍舊是安然而冷漠的語氣,露琪亞卻聽出那聲線之中繃緊的一絲顫音。

對於前一晚平子和浮竹最後寥寥數語之中透露出的明顯憂慮,以及對如今自己及露琪亞處於何種被動處境的警示,身居高位多年的朽木白哉如何察覺不到。而露琪亞尚未醒來之前平子曾暗示多次已接到了中央四十六室傳來密令,嚴令對露琪亞出入結界一事進行調查,必要時甚至可以“緊急處置”,更令朽木家的家主大人感到不安。

所以此時卯之花若已經對露琪亞說過什麽,其內容和用意當然也是一目了然。

若按照常理推測,此時把露琪亞送回瀞靈庭是上佳的選擇,當然若是能做到大公無私大義滅親地看管起來更能體現出他屍魂界第一大貴族家主公私分明誠乃貴族典範,而幾位隊長明裏暗裏的提示他朽木白哉更是應該銘感於心。

沒錯,朽木家主維護朽木家的榮耀是責任也是義務。但朽木白哉絲毫不認為,在此時將原本就在朽木家身份尷尬的,被他冠上“朽木”之姓的露琪亞作為一時平息暗流的替罪羊交出去,是維護貴族的榮耀。

恰恰相反,這麽做,正是令他棄自己的榮耀於不顧。他朽木白哉何時成了畏懼人言之人,又怎麽會為證明一己清白而將一個小丫頭至於如此不堪的境地。

這些人是有了健忘癥的麽,忘記了數月之前,是誰保全了同伴的生命而自己卻在四番隊昏迷不醒半月餘,連卯之花都束手無策?還是因為藍染的叛變而有了被害妄想,認為身邊之人都是居心叵測謀劃良久,從一開始的接近都是種種不懷好意?

“不是……是……露琪亞,自己請求回去的。”話未說完她已在他愈發犀利冷冽的目光中縮成一團,頭都快要垂到胸口,襯著細瘦雙肩更顯得楚楚可憐。

而白哉此時只覺得這丫頭可恨。

“為何?”袖攏之中的葵花球滾落至手中,白哉把玩著那已經顯得有些陳舊的小小紙花球,銳如刀鋒的眼角細細瞇起。

“送回瀞靈庭休養”,借口倒是找得挺好。哼,送回哪裏去,懺罪宮麽?

這丫頭,那時怎麽能如此莽撞,莽撞到令他害怕失去她,此時卻又怎麽能如此理智,理智到令他不能失去她。

“……卯之花隊長沒有多說,只是建議露琪亞回去休養,而我也覺得,自己在這裏其實,只能給大家添麻煩……”感受著頭頂上方白哉犀利微涼的視線,露琪亞的頭越垂越低,一定是因為這樣,她只覺得自己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抱歉呀大哥,露琪亞不想再拖累你了,若是知道那小小院落之內竟然收藏著姐姐的畫像,若是知道自己從突然消失的結界之中走出會導致情勢如此,那日我只願自己死在結界之中,也不願意因為結界打開而受到懷疑,令你如此為難。

只是好不甘心啊,還沒有再見你一面,還沒有把買好的那支葵送給你,還沒有和你去看今年暮華祭的花火……

真是好不甘心。

而如今卻覺得,回去朽木宅也好,懺罪宮也好,哪裏都好。只要能令你的處境沒有這麽難堪,自己受到些懷疑又有什麽關系?

——大哥一定是相信我的對嗎?大哥一定可以查出真相的對嗎?

——我可以這麽相信嗎?

“……可以。”

冷漠如常的話語打破了二人之間難耐的寂靜,而露琪亞震驚著睜大了眼睛。

——你聽到我心中的話了嗎?

紫瞳帶著驚喜和困惑落在靜如深潭一般的狹長鳳眼之中。

白哉擡手撫上跪坐在一旁的小丫頭的頭頂,然後露琪亞只覺得強大的靈力以不容推拒之勢灌入自己的身體。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是這名義上的兄妹二人都沒有想到的。

手掌移開她頭頂的一瞬間,掌心失落的溫度,和這個自己好不容易尋回來卻又即將離開的孩子,令這位冷靜自持的朽木家主無法再保持理智。

反手撫上瘦削的雙肩,他將剛剛解除了靈壓限制還未來及睜開雙眼的小丫頭帶進自己懷裏。

窗外陽光正好。

而室內的露琪亞一瞬間覺得是被窗外的柔陽晃到了眼睛,然後那熟悉的芳冽氣息就這麽猝不及防地撲面而來。

有力的大掌拂過她齊耳的碎發,將她的頭緊緊地固定在那寬闊而溫暖的懷抱裏。

她聽到他沈穩的心跳聲,聽到他在自己耳邊吹拂而過的氣息。

聽到他說,“我不會再束縛你太多,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吧。”

在夏日的熏風之中,白哉的聲線仿佛也帶著些溫柔的笑意,極近而又渺遠的,回響在她的耳邊。

略帶顫抖地,露琪亞將自己已經僵掉的雙臂,極輕地覆上他的腰間。

輕得仿佛,擔心驚醒了怎樣的美夢一般。

然後探出頭,看著白哉的眼睛,不確定地問:“大哥?”

這是露琪亞第一次真切地看到那雙沈靜如海的紫灰色雙瞳中泛出的安然笑意,她呆呆地看著白哉線條堅毅優美的嘴唇開開合合。

他在笑著,極認真而又極自然地喚出她的名字。

“露琪亞。”

花朝物語

之十三、今昔



作者有話要說: 聖誕節的更新!我們的冷漠悶騷的大冰山和神經大條的女漢子仿佛終於有些突破了!!阿蹤的身體也好多了,真是皆大歡喜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祝民那桑聖誕快樂,預祝元旦快樂,天天開心~~~

民那桑留個言或者給點意見唄~阿蹤會很開心很有動力的~~~

P.s:阿蹤發現jj的河蟹詞匯好多啊,今晚默默地改了好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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