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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冤家宜解不宜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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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曹洛撐著疲憊的身體,走出醫院。擡頭一看,遠處墨海似的天上,懸掛著一輪圓月,光滑豐盈,好像是蕭風頌的——

我呸!

曹洛趕緊把這不恰當的聯想丟出腦袋瓜,去停車場把電動車推了出來。

“小曹,”國內骨科權威教授郝春平正在門衛那喝茶,看到她,關切地詢問著,“你家阿澤的腿傷恢覆得怎麽樣?”

曹洛眼中流露出些許的焦慮,如實道:“靜養了三個月,已經好的差不多。只是走起路來還有點一瘸一拐。”

“骨頭一旦斷了,是需要時間才能長好的。耐心點。”郝教授推了推他厚厚的老花鏡,虛握著拳,抵在唇邊咳嗽了兩聲,一臉惋惜道,“小曹,上次你送給我的君山銀針,我沒鎖好,被我孫子給喝光了。”

郝教授一不愛財,二不好色,兢兢業業的他此生唯一的癖好就是品茶,可以說是個不折不扣的茶癡。

曹洛聽出了他的畫外音,極為爽快地允諾著:“阿江那還有呢。我上次看了,還有洞庭碧螺春、黃山毛峰和信陽毛尖。我一樣一樣的都拿些給教授您嘗嘗。”

郝教授那如明珠蒙塵似的渾濁雙眼閃出晶瑩的光芒,狂喜地點著頭。

曹洛戴上安全帽,繼續笑道:“對了,阿江還珍藏了些母樹大紅袍,我去求他勻點給我。”

“一年產量只有七兩、千金難求的極品巖韻大紅袍?”郝教授的眼睛瞪得跟探照燈似的油鋥瓦亮,年近花甲的他竟然跟個小孩似的蹦了起來,樂道,“小曹,你這個親戚可真是土豪啊。明天我正好有空,就去你家檢查下阿澤的腿。”

“郝教授,謝謝您!”曹洛興奮地揚起嘴角,朝著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

坐落在環島路的一家高級餐廳裝潢奢華,情調十足,空氣裏彌漫著優雅的小提琴聲。

華燈初上,臨窗的位置夜色正濃。遠處流光溢彩的霓色打在蕭風頌的身上,襯得他那張臉如清風朗月般好看。

“風少,五點鐘方向有位身材爆好的美女一直盯著你看。一定是被你不小心側露的霸氣給迷住了耶。”助理賴萊隨時不忘諂媚道。

蕭風頌卷起手上的報紙,重重地砸向他的腦門,“賴萊,我花錢雇你,不是想聽你跟哈巴狗似的奉承。孫斯悅的事壓下來了嗎?”

賴萊瞧見老板眼中的惱意,連忙收起嬉皮笑臉,匯報著娛樂圈的最新動態:“鄭曼漪被港城記者拍到她出軌的照片,現在在微博上和她的丈夫隔空對罵。網民們都去圍觀他們新一輪的離婚大戰,再也沒有人去研究那視頻是否是悅姐的。”

“要不是我讓May姐爆出更大的醜聞,孫斯悅就成了爛白菜。過幾天,讓孫斯悅化個憔悴的妝容,找老吳‘偷拍’幾張發到網上博點同情。”蕭風頌抿了一口咖啡,又問,“聶榮呈的續約搞定了嗎?”

賴萊低著頭,囁嚅道:“海悅那邊有人跟榮哥接觸,據說開出了天價要挖走他。”

“一群飯桶!還不快想辦法把他留在豐誠!”蕭風頌摩挲著白瓷杯的外壁,想了想,吩咐著賴萊,“去找個秀氣孱弱大眼小嘴的漂亮男生,洗幹凈後送去聶榮呈的豪宅。”

“風少,去哪裏找?”賴萊痛苦地抓撓著頭發,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憐樣。他本就生的五官柔和唇紅齒白,一蹙眉一撅嘴,真真是楚楚動人惹人憐愛。

蕭風頌盯著他,陰惻惻地笑了。

賴萊被看得心裏直發毛,驚恐萬分地抱著胸,義正嚴詞道:“風少,我是宇宙第一直男,請不要嘗試掰彎我!”

蕭風頌又砸了一下他的腦門,極其嫌棄道:“得了得了,就你這熊樣,聶榮呈寧肯自擼,也不會上你的。”

賴萊拍了拍脆弱的小心臟,舒了一口氣,繼續匯報著豐誠旗下的藝人動向:“嚴凱托經紀人跟我說,想要和豐誠續約。”

“這個嚴凱,從戀愛到結婚,情商智商每況愈下。這幾年胡蘿蔔的太厲害了,五部電視劇下來,連個水花都沒起。我打通了關系,讓他帶著他家小泥巴參加親子秀節目。你讓他好好準備下。是個東山再起的絕佳機會。”

嚴凱是豐誠娛樂公司的老人,是蕭風頌跪著求來的第一批演員。縱然豐誠一直被外人詬病只會錦上添花不會雪中送炭,蕭風頌還是想再拉他一把。

賴萊將額頭抵在桌上,不敢看老板,說話聲音也漸漸低了下去:“凱哥說他不缺那點錢,不需要和兒子去作秀。”

他忐忑不安地等著挨罵,已成受虐狂的他在內心吶喊著:快來罵我啊!快點!

可是等了好一會兒,卻沒有聽到任何聲響。

難道老板貴臀受傷後,也轉性了?賴萊擡起頭,順著蕭風頌的視線一看,只見不遠處的餐桌旁坐著一個女孩。

她留著幹凈利落的齊肩短發,齊劉海下的一對眸子瑩然有光,神采飛揚,一如陽光照耀下的湖面,盈盈亮亮,溫暖又靈動。

突然,她哈哈大笑起來,漆黑眸子波光湛湛,淺淺梨渦嬌俏甜美,令人眼前驟然一亮。

“風少,是給你縫屁……的曹醫生耶。”賴萊多嘴道。

曹洛聽到聲音,扭頭一看,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來相親都會遇到蕭風頌,這是怎樣的一個孽緣?

“曹小姐,你們認識嗎?”LAFA國際的風投總監斯文有禮地問道。

“是我接診過的一個病人,不熟。”曹洛選擇無視,繼續暢談,“05年歐冠比賽時,我親眼見到貝克漢姆把鞋子踢飛了。哈哈。”她露出齊整的八顆牙齒,笑聲爽朗,毫不矯揉造作。

姚總監抿了一口紅酒,一邊慢條斯理地切著牛排,一邊不著痕跡地恭維著:“曹小姐,你笑起來很好看。”

“謝謝。”曹洛很是受用,拿起高腳杯一飲而盡,“10年我去南非觀戰世界杯半決賽,羅本的褲子被隊友扒了,屁股都露出來了。超級丟臉。”

曹洛脫口而出後,才意識到自己踩到了地雷。她用餘光偷偷瞄了下蕭風頌,那張俊臉陰陰沈沈的,極為可怕。

蕭風頌起身,信步向她走去,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然後,薄唇輕啟:“Honey,今晚去你家還是我家?”

啊,這,這……曹洛嘴巴張成了O字型,好半天才回過神,對著姚總監狂搖頭:“不是的。我和他不是那種關系。”

蕭風頌用大力把她拉了起來,那微蹙的眉頭顯示出他的氣惱,可眼中的笑意卻徹徹底底出賣了他:“Honey,你怎麽呢?就算你想釣這個土到爆的男人,也不能裝作不認識我。”

曹洛氣得太陽穴上青筋一跳一跳,大聲叫道:“蕭風頌,我哪裏得罪你了?你不要破壞我的姻緣。”

一身淺灰色正裝的姚總監看上去非常幹練、理智、成熟,正是曹洛心儀的那一款。經過多次慘痛的相親,曹洛深知照片和真人可能存在馬裏亞納海溝一樣巨大的差距。所以當她看到和照片一模一樣的姚總監,就決定要和這位都市精英男好好處下。

誰能想到,半路殺出了個程咬金?

曹洛本就因為昨天的事窩了一肚子火,火上加火,索性徹底爆發了:“行,我承認你的屁股性感挺翹舉世無雙。可你有必要劃傷五個混混的屁股,還指定必須由我來縫嗎?”

那畫面太美,曹洛不敢回想。

一排五個殺馬特風格的混混齊刷刷地趴在病床上,露出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屁股。上面都有一道刀傷,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正正好是七公分。

不用猜也知道,是那個有仇必報的家夥做的。

蕭風頌回到座位上,攤開報紙,說話的語氣猶如一個體恤下屬的上司:“辛苦你了。”他頓了頓,一臉愉悅地補充著,“曹醫生。”

魂淡!

曹洛轉過身一看,幹練理智又成熟的姚總監已經不見了。

蕭風頌,大魂淡!

好不容易相到自己喜歡的那一款,卻被蕭風頌這個蛇精病給生生破壞了。

曹洛回顧著自己淒慘的情路,化悲憤為力量,大口大口地往嘴裏塞冰激淋。此刻她恨不得化身成一只藏獒,用爪子在蕭風頌的身上抓出三道血印子。

好像,遇到他之後,情路就沒有順暢過。

可是,她的青春,卻是從遇到他之後才開始。

曹洛向服務員招手,讓他把姚總監沒動過的那份甜點打包下。服務員楞了一下,才點頭說“好”。

“小蒼蠅,吃太多甜點的話,會飛不起來的。”蕭風頌從報紙後探出頭,老神在在地調侃著。

曹洛沒好氣地應道:“我帶回去給阿澤吃。”

阿澤?

阿澤!

蕭風頌想起來了,阿澤是曹洛飼養的那只醜到天怒人怨的老黃狗。他收起報紙,疑惑道:“阿澤不是十年前就死了嗎?”

“我又養了個。”曹洛接過服務員遞來的盒子,連招呼都不打,徑直離開。

她永遠不會忘記,阿澤死的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那一年,曹洛十四歲。

獸醫店裏,她不停地撫摸著阿澤的身體,想要讓它舒服點。可阿澤一點都不好,全身上下不停地抽搐著,已然奄奄一息。

“讓它安樂死吧。”陳醫生啞聲說道。

“陳醫生,阿澤是我的家人,我不能讓它死!”曹洛緊緊地抱著阿澤,泣不成聲道,“阿江的生意很忙,天天飛來飛去。阿瑛是文工團的,經常到全國各地給部隊唱歌。從小到大,只有阿澤、阿澤它陪著我。”

陳醫生皺著眉頭,為難道:“可是,學生,它現在很痛苦啊。”

曹洛拼命搖著頭,眼淚劈裏啪啦地砸到了阿澤的背上。

阿澤嗚咽了一聲,看著陪伴了十年的主人,眼裏是深深的不舍、眷戀和遺憾。晶瑩的淚水從它的眼角滑落。曹洛聽懂了它想說的話。

它說:主人,對不起,不能再陪你了。請你不要哭了。

曹洛伸手去擦眼淚,卻是越擦越多。“風頌,風頌哥哥還沒來嗎?他答應過我的,會陪我一起送走阿澤。他又言而無信!每次,每次都是這樣!”曹洛彎下腰,用額頭貼著阿澤的額頭,無聲地做了最後的告別。她背過身,聲音低沈得仿佛是從心間發出的,“陳醫生,讓阿澤沒有痛苦的離開吧。”

傾盆的雨幕中,少女抱著沈沈入睡的寵物,失魂落魄地往回家的路上走去。她的全身已經濕透,心更是冰冰涼涼的,像是掉入了萬丈深淵。

最終,她心力交瘁,倒在了地上。合上眼簾時,又一次喃喃著在心中想過念過無數遍的名字:風頌哥哥……

三天後。她一出院,就元氣滿滿地蹦到了蕭風頌面前。沒有埋怨,沒有哭訴,依舊笑得一臉陽光,仿若所有的不愉快都已煙消雲散:“風頌哥哥,我想死你了!你想我嗎?”

“想,”蕭風頌瞧著她驚喜交加的神情,涼淡地補充了兩個字,“才怪。”

中二時期的曹洛,做過的最愚蠢的事,就是倒追大她五歲的蕭風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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