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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太歲滅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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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的恐懼比瘟疫蔓延的速度還要快,幾乎所有的人都在醒來的一瞬間,嗅出城裏那彌天蓋地慌亂的氣息。

一晝夜間,四個活生生的人都不明不白的死去了。沒有人知道究竟是什麽原因?王鐵根死的時候,有數百人親眼目睹他死去,似乎還能相互分擔一點恐懼。然而停屍棚的老頭和張永旺夫妻的神秘死亡,卻加深了人們對整個事件的害怕。王鐵根的屍體已經極為可怖,然而相比較晚上死去的三個人,簡直可以說是幸運的了——畢竟他還是個全屍。第一個發現老頭屍體的人到現在還在嘔吐,所有看到老頭屍體的人都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嘴。老頭的腹部好象被人用一把邊緣鋒利的大勺挖出一樣,內臟鋪滿了地面,甚至能看到一節節脊椎;而張永旺夫妻象一堆被絞碎的肉餡一樣攤在床上,全身除了頭骨比較完整以外,其餘已經完全斷裂成節節碎骨。擡屍體的人根本無法下手,也不敢將他們兩個分開,怕他們完全散架了,最後只能用褥子一兜幾個人扛著走,出門的時候有個人被門框絆了一下,從褥子角滾下一顆眼珠,膽子比較小的一個當時腿一軟就癱在地上,現在還說不出話來。

沒有人願意上工,工地上空蕩蕩的。臨時搭建的停屍棚裏,劉建軍蹲在三堆屍體旁邊仔細觀察著。

他是縣城公安局的一名警察,今天早晨接到命令出現場。因為現場的慘不忍睹,沒有人願意近前去看,現場保護的很好。但是整個現場找不到一絲一毫犯罪的痕跡。老頭的身邊,除了已經死去的王鐵根,就再沒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跡象,如果不是因為他的死狀太過離奇,早就定性為自殺了;張永旺夫妻的死一看就非人力所能做到,誰能把兩個大活人好象擰床單一樣折騰。對這種怪異的事件,警察也無能為力。他們匆匆采樣、攝相、勘查、筆錄、取證完畢後,就離去了。而劉建軍平時就不是一個純粹的唯物主義者,出於好奇他依然留在這裏觀察,盡力想思索出事件的真相。

劉建軍輕輕揭起老頭身上的苫布,盡管已經看了許多遍了,他仍然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將近十年的警察生涯,他見過數百次的兇殺場面,然而沒有一次如此令人顫栗。除了腹部,老頭的全身都完好無損。而腹部的那個創口呈巨星狀,就好象是老頭吞下去一顆手榴彈,在腹腔爆炸造成似的。可是誰會把一顆手榴彈吞下去呢?這樣的自殺方式太令人匪夷所思了!他搖了搖頭,眼光落在老頭的嘴上想:就算是用這種辦法,他也吞不下去啊!——?!?

老頭的嘴中有一道白光一閃而過?

劉建軍湊上前去,半跪在老頭身邊,摸出手套戴上,同時從工具包中取出一只小鑷子。他平靜了一下心情,一只手扳開老頭的嘴,另一只手把鑷子伸進老頭的嘴裏,萬分謹慎地把那塊反光的東西夾了出來。

是一粒大米,從棚頂漏下斑駁的陽光照耀下,它發出乳白色的光芒。

劉建軍苦笑了一下,用手把那粒米揉了揉:“真是神經過敏了!一粒米有什麽奇怪的?”他甩手把那粒米拋掉。腦中卻有一絲靈光倏乎一閃,等他再想抓住的時候已經消失不見了。劉建軍努力回憶了幾分鐘,仍然沒有結果,看看天色已晚,他用布重新給屍體苫上,走回了家裏。

他的老婆秀珍是晉華棉紡廠的工人,早就下班回到家把飯做好了。看到他回來,招呼著他洗手、脫衣服、吃飯。劉建軍在桌邊坐下,看看桌上的飯菜,一碟花生米、一盤小蔥拌豆腐、一盤炒雞蛋、一小碟子鹹菜、在飯盒裏還放著老婆剛剛烙好的餅,鍋裏熬著小米稀飯。他們的女兒在外面鬧革命,現在還沒有回家。兩口子也不等她了。就著菜吃著烙餅,談著一些生活上的小事情。老婆說了:“哎,建軍,這眼看著就快過年了,你們單位給不給發米票啊?”

“這才到秋天,你就想過年了。你著什麽急啊?”

“我不是著急,我今天路過知青門市部,看到門口寫著,這兩天的東北米很便宜,我說你要是有米票,咱們就趁便宜屯一點,省得到了年關頭上漲價,還不一定能買上。”

“買米幹什麽?咱山西人一般都不吃米,小米稀飯、白面饅頭,那才是正經吃活。米飯又不頂飽。”劉建軍大口大口地嚼著烙餅,香的直吧噠嘴。

“那逢年過節的時候,來個親戚朋友,總要招待人家一頓米飯的呀。”老婆埋怨的說。

“是啊!可這離過年還有小半年呢,你買上米又不吃,不怕放壞了------”劉建軍說到這裏,眼光突然凝滯了,他擡頭看著老婆說:“我剛才說什麽來著?”

老婆驚訝地看著他:“你說離過年還有小半年呢,怕買上米放壞了。”

“不是這句,是前面那句!”

“前面那句---?”老婆盡力回憶著,“噢,你說咱山西人一般都不吃米,小米稀飯、白面---------------。

“對,就是這句。”劉建軍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去穿衣服。完全沒有理會老婆在身後詫異的詰問,他拉開門走了出去。

劉建軍急急走向停屍棚,那裏有四具屍體在等待著他。

山西人歷來是吃面食的居多,變著法的吃。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有特別重要的客人來到,才會蒸一鍋米飯吃。那老頭又窮又孤,怎麽會有人給他吃米呢?再說白天查看現場的時候,他也看過現場的遺留物。那老頭胃內的食物殘留物中絕對沒有一粒米。這也就是他看到那粒米時,會產生奇怪感覺的原因。或許從那粒米能查到老頭死亡的真正原因吧?劉建軍邊走邊想。

遠遠已經能望到工地上的停屍棚,黑黢黢的象一頭怪獸蹲在那裏,等待著吞噬送上門來的獵物。

劉建軍向就近的人家裏借了一把手電筒。一步步走了進去。他努力回憶著今天把那粒米拋向哪裏?在印象中的區域仔細搜索著,查看著。當那粒米在光線照射下出現的時候,他松了一口氣,如獲至寶地把它鉗入隨身攜帶的證物塑料袋。然後擰滅手電,光線消失的一瞬,他覺得那粒米似乎也亮了一下。也許是視線殘留吧。他想著,轉身準備離去。

一個人太聰明從來都不是什麽好事情!

劉建軍已經出了棚子,朝家裏走去。這時不知哪一根神經一動,他突然想到了張永旺夫妻神秘的死亡:“二起案子有這樣多的相似之處,或許是同一個兇手所為?也許在張永旺夫妻的屍體上也有殘留的線索?”這樣想著,他轉身返回棚內,揭開張永旺夫妻身上的苫布,用手電在一堆肉上仔細搜尋著,頭上沒有任何可疑的印跡、嘴裏、鼻孔中、耳洞裏、脖項、肩窩、胸膛、腹部、骨盆、股肱、膝彎、小腿、直到腳心都沒有任何可疑的痕跡。劉建軍不死心,他又仔細地查看那些隱蔽的角落,腳趾縫中、腹股溝中、肚臍眼內、腋窩下、發絲內、耳廓內、還有-------?

翠花的指甲很短,只有大拇指的稍稍長一點,就在她右手的大拇指縫中有微小的白色碎屑。劉建軍趕緊看左手的大拇指,果然不出所料,在指縫中也有同樣的白色碎屑。那一定是翠花在臨死前,死死抓住對方留下的痕跡。劉建軍急忙取出小刮板,張開證物塑料袋,把那些碎屑慢慢刮到袋中。他的神經是如此緊張,甚至幻聽到有人“哧”的一聲輕笑。

他驚慌地站起身來,用手電在黑暗的停屍棚中掃視。

沒有人,是的,沒有人。

他將塑料證物袋揣入懷中,將屍體上的布全部蓋上,然後匆匆離去。

回到家中,老婆已經睡著了。他輕手輕腳地洗漱完畢,將衣服脫掉,掛在床前的椅子背上,隨後就上床睡覺了。

夜那樣黑,萬籟俱寂,劉建軍和老婆兩個人在床上發出均勻的鼻鼾聲。完全沒有聽到自己家的房門發出的細微的“吱吱呀呀”的聲音,門一點點被推開,一個黑影裹著秋夜的霧氣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在那樣的黑暗中,仍然能看到一雙炯炯的眸子。黑影猶豫了一下,然後一步一步地走向二人床的方向………………

“啪啦!”桌子上的杯子被黑影掃中,從桌面一溜滾下,杯中的水四處飛濺地潑出來,劉建軍從夢中驚醒,他迅速從枕底摸出手槍,一個魚躍翻到墻角,準確地拉著了燈,同時將槍口對準了那個黑影。

他的女兒目瞪口呆地立在地中間,驚愕地看著黑洞洞的槍口。

劉建軍沮喪地放下槍,他的這個寶貝女兒從來都讓他頭疼不已。每天跟著造反派在外面鬧革命,很長時間都不回一次家。他盡量放輕松口吻:“今天怎麽回來了?”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怎麽還是挑戰的口吻?果然女兒看了他一眼,也火藥味十足地說:“我願意回來就回來,你要是不想我回來,我就到司令部去睡!”

已經醒了的老婆連忙披了件衣服出來打圓場:“晚了,別吵了。你吃過飯了嗎?“她關切地問女兒。劉建軍狠狠地瞪著女兒,最終無奈地搖搖頭。他慢慢向床邊走過去,路過女兒身邊時,聞到一股煙草的味道,心中的憤怒再也壓不住,他甩手朝女兒的臉上就是一巴掌:“才多大就學抽煙了,你還是個女孩子呀?”

女兒被打得一楞,又聽到他罵,眼睛當時就紅了,雙手緊緊捂著臉,眼光仇視地望著自己的父親。媽媽畢竟心疼女兒,搶上前將女兒一把抱住,數落著劉建軍:“哎呀,怎麽下得了手啊,自己的女兒你就真舍得了?嗯?”她嗅了嗅空氣又說:“女兒你也真是的,你怎麽就學會抽煙了?”

“我沒抽!”委屈的女兒漲著紅紅的臉大喊一聲。

“你還敢胡說?”劉建軍裝腔作勢地向前走,老婆連忙將他攔住,那邊的女兒這時完全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說:“你打呀,你打呀,我就是沒抽。”一家三口在屋中就開始糾纏起來。女兒的倔強已經讓劉建軍火冒三丈了,老婆又一直攔著他,女兒好象更加有恃無恐了。劉建軍心中暗暗想:“今天一定得好好教訓教訓她。”但是老婆埋著頭緊緊抱著他,好象一塊東西一樣沈沈地墜在他的身上,劉建軍用盡胳膊上的力氣,使勁將老婆向旁邊一推。

老婆被遠遠拋開,象一袋面粉一樣軟綿綿地癱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劉建軍和女兒大吃一驚,停止了爭鬥,雙雙搶上前去,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老婆的臉上肌肉奇怪地扭曲著,早已死去了。劉建軍感覺她的身體在自己的手中越來越僵硬,忍不住悲痛欲絕。他猛擡頭想責罵自己的女兒,卻發現女兒蹲在那裏一動不動,臉上的肌肉和她媽媽一樣的扭曲。似乎她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但是卻沒有辦法說出來,劉建軍大吃一驚。他放下老婆的屍體,伸手抓住女兒。透過女兒的身體,他感覺到女兒身體裏的血液在快速膨脹,好象波濤一樣在女兒體內洶湧。他扳起女兒的頭,女兒的眼睛裏露出的絕望神情讓父親心如刀割,他身體顫抖著,覺得自己體內的血液好象沸騰了一般。他聞到那股煙味越來越濃,充滿了房間的每個角落。放開已經死去的女兒,劉建軍環視著房間,他的脖項越來越遲鈍,他想轉身卻悲哀的發現:自己的身體也在逐漸僵硬。他全身的血液在血管中奔流,速度快得難以置信。他頭痛欲裂,然而他的舌頭和他身體的其他肌肉一樣不聽使喚。最後,血液沖破全身各處的血管壁,撲向他的肌肉。那一瞬間,那種令人生不如死的壓力消失了,劉建軍就在這瞬間的輕松中喪失了意識。在身體失去重心倒下的時候,他看到那被水潑濕的衣服,冒著縷縷紫煙。

上萬人聚集在工地周圍,看著劉建軍一家三口的屍體被擡進停屍棚。那狹小的棚子原來只是為王鐵根一個人搭建的,現在看來卻擁擠不堪。或許它還會繼續擁擠下去?又是一個晝夜,又是三條活生生的性命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以後呢?接下來又會是誰?

三個人,也是同樣離奇的死亡,沒有任何痕跡留下來,除了那滿身粉紅色的屍斑,扭曲的臉孔和僵硬如鐵的軀體。每一個看過屍體的人心裏都明白,這是中毒了!然而公安偵察員搜遍了整個現場,也沒有找到可能致毒的物體。人們沈默地想著,臉色和天空一樣的陰沈,難道真是上天的報應。將目光投向陰霾的天際,斜斜的雨絲飄到臉上,秋季的第一場雨來臨了。

綿綿的秋雨直下了一夜,因為施工而鋪滿灰塵的道路被洗刷一新,四處彌漫的塵埃也被吸附,空氣前所未有的清新。早晨醒來的時候,大家打開窗,在公園裏散步,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純凈的空氣,暫時忘記了前幾天的恐懼。

呼吸吧,呼吸吧,有多少人從此再也不能呼吸了!

小梅蹦蹦跳跳地走在街上,手裏提著一個空飯盒。她剛剛給她的爸爸,一個社會科學研究者去送過飯。她的爸爸,因為被造反派戴上“牛鬼蛇神”的帽子,現在正被關在牛棚裏接受改造。因為近日的古怪事件,今天沒有上工地施工,托人給家裏帶話,讓給送點吃的。媽媽已經和爸爸劃清界限了,只有爺爺在家,勉強做了一點細面,讓她送去。牛棚就在工地的另一面,小梅來的時候街上人還很少,她繞過工地去的牛棚,現在街上的人逐漸多了起來,小梅覺得有一點壓抑,她猶豫著看那充滿邪惡的工地,最後還是決定抄近路。

小梅踏上陰森森的工地,她低著頭沿著城垣一路小跑,仿佛一擡頭就會被惡魔攫去。突然她看到了什麽,腳步慢慢停頓了下來。

我不知道,晉中之外的朋友是怎樣稱呼這種東西的?每當下過雨後,一些朽木或者特別雜亂的垃圾上面就會出現,形態好象蘑菇,但是要比蘑菇大好多,是一塊一塊的,我們那裏叫做“地囫圇”,是可以食用的。我小的時候在姥姥家住,每當下過雨後,姥姥就會領我到山上去采摘這種東西,回家炒菜或者烹肉,味道很是鮮美。小梅就是看到在城垣下,遍處都是這樣的“地囫圇”。

小梅看著地上的“地囫圇”,想起原來爸爸在家的時候,雨後領她去郊外采“地囫圇”的情景,那時媽媽還在,父女二人在山坡上快樂地喧嘩著,把采好的“地囫圇”一團一團地放進籃子裏,帶回家。媽媽把它洗凈以後,就下廚烹炒,然後全家人聚在一起,歡快地享受著。而現在這樣的情景已經是一種痛苦的回憶了!小梅的眼睛裏已經蓄滿了淚,她抽噎著蹲下身,和以前一樣地雙手捧起一團“地囫圇”,她的心裏想:爸爸關在牛棚裏,家裏也沒有什麽好吃的,就把這東西撿一點回去炒一下,也算給爸爸一點好吃的吧。這樣想著,她把飯盒蓋打開,很快地采了一飯盒。

大街上行走的人群也很快發現了城垣下連綿四野的“地囫圇”。等到小梅起身回家的時候,已經有好多人和她一樣在采摘著。

小梅滿懷欣喜地跑回家裏,推開房門,脆生生地叫道:“爺爺,我回來了。”

七十二歲的爺爺從屋裏蹣跚地出來,“怎麽樣,你爸爸還好吧?“

“好著呢,爺爺,他還說讓您不要擔心呢!“小梅放下手中的飯盒,將蓋子揭開,驕傲地扭過臉向爺爺說:”爺爺,你看。”

爺爺走近幾步,仔細看了看飯盒裏的東西說:“噢,地囫圇,對對對,昨晚下雨了。好啊,等我一會把它做好,你就給你爸爸再送一點過去。”他伸手拈起一團地囫圇,放在眼前仔細看著。

“多少年了,我還沒有見過這麽肥嫩的地囫圇啊!世道亂事情就邪啊!”老人自言自語著,把整飯盒的地囫圇倒進盆裏,沖上水去洗。小梅獨自一個人呆在門口玩,許多人已經采完的正趕回家,還有許多人正匆匆地趕過去要采。

爺爺將洗過的地囫圇逐個甩幹,將爐火捅旺,鍋架在火上,伸手提起油壺才發現,油壺裏的油已經沒有了。老人為難地搖搖頭,他將水註入鍋內,在鍋上放了一個蒸篦,然後將成團的地囫圇手撕成均勻大小的塊,放在蒸篦上,蓋好鍋蓋。他斜倚在爐上,一只手肘撐著身體。畢竟年齡大了,在溫暖的爐火旁不知不覺就打起了盹.

迷迷糊糊中,爺爺聽到鍋裏的水滾了,嘩啦啦的響個不停。他睜開眼,看到鍋蓋被蒸氣頂的跳動不已,發出“嘶嘶”的尖叫。千萬不要蒸得太老了啊,那樣就不好吃了。爺爺想著,從水喉裏接了一瓢水,揭開鍋蓋,想朝鍋裏添一點水。

在此之前,在此之時,在此之後,在城中的許多人家裏,或許烹調方法稍有區別,但是他們最終都遭遇了這令人發指的一幕。

鍋一揭開,閱盡萬千世事、歷經人間滄桑的老人驚訝地睜圓了渾濁的雙眼。

霧氣氤氳中,那些成塊的地囫圇似乎被賦予了生命一般,在蒸篦上來回跳動著,好象一群青蛙一樣。身體中發出“嘰嘰噶噶”的聲音。霧氣散開以後,這一群跳動的物體驀然停了下來。整齊地排著隊伍,向著老人“仰”起“頭”來。

它們不僅仰起過頭來,而且那頭上還有一只眼睛,直勾勾地望著老人,在那眼中看不到一絲生命的光彩,只有仇恨、殘暴和……

血腥!!!

猛然間,那些物體先後縱起,撲向驚呆了的老人。它們的身體帶著灼人的熱氣,接觸到哪裏就鉆向哪裏,迅速沒入老人的軀體,在他的體內肆無忌憚地竄行,速度快得令人難以想象,最後隨心所欲地爆出體內,老人的鮮血和碎肉如煙花般在體表各處綻放、升騰又落下、撒滿了整個屋子。身體內的活力也隨之逸出。“撲嗵”一聲倒在地上。那些血淋淋的物體鉆出軀體後,尖笑著落在地上,消失了。

剛剛回屋的小梅看著地上面目全非、肢體零亂不可辨認的爺爺,放聲大哭起來

次慘劇在《魏榆縣志》上是這樣記載的:公元1968年秋,因翻修魏榆城墻,防禦措施不當,導致屍毒流於地面,瘟疫蔓延全城,僅三天時間,死亡人數即達萬人以上。我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曾經去到舊縣城所在地,走訪當年親歷過此事的人,就縣志所記載的歷史向他們考證。記憶力最差的老人也清清楚楚地對我說:

“萬人?別聽他們瞎說了!十幾萬人的城市死了一半,連續幾天,那些東西在城市的各個角落裏隱藏著,隨時隨地就穿過人的身體。它們在任何時候都可能出現,在任何地點都有他們襲擊後留下的屍體。我們躲在哪裏都不安全,每天提心掉膽地活著。想要離開這個地方,可是凡是走出縣城範圍的,最後都是被車拉回來的屍體。屍毒?瘟疫?才不是呢!它們就是鬼域來的妖魔。政府把能想的招全用過了,那些東西還是只多不少,誰也不知道它們到底是什麽?從哪裏來?什麽時候會走?最猖狂的時候,它們就排著隊在街上呼嘯而過,發出刺耳的笑聲,無所顧忌地穿墻入地。要不是後來有林教授,這魏榆城早就被滅了。”

林教授,就是小梅的父親,一個專業研究社會科學的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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