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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婉伸郎膝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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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人群漸漸多起來,靜兒掀開車簾喚那車夫:“不怕趕得慢,但一定要穩,知道嗎?”車夫連連答應,小心翼翼地繼續駕馭這馬兒,生怕有個顛簸讓車中雇主不滿。

為了讓尉遲好受些,靜兒幫他拆了頭發,扶他枕在東來膝上。臨近朱雀大街時,忽聽得人群喧嘩起來,裴東來正給尉遲用濕布潤唇,車子猛地搖了搖,他拿布的手差點滑到尉遲胸口,雖然師父一聲沒吭,但看尉遲額頭突然流下的冷汗也知道,定是牽扯到傷處了。裴東來心頭火起:“怎麽回事?!”

靜兒鉆出車簾,半晌陰著臉回來坐下:“前方有儀仗,”她細細磨了磨牙:“若我沒看錯,魏國夫人來洛陽了。”

車內陷入沈默,半晌尉遲輕咳一聲:“也對,都三年了。”

“是剛到三年,前天為止!”靜兒冷笑:“真是迫不及待!”

尉遲擡眼看了看她:“靜兒,你先回宮吧,我有傷在身不宜面聖,你便幫我回報皇後,此案已結。”

靜兒微微遲疑:“可是師父不方便,東來又小……”

“放心,師父還沒到那個地步。”尉遲微笑:“去吧,皇後應該也需要你。”

“那我去了。”靜兒躊躇片刻,終於下定決心,臨行前從袖中取出一枚令牌塞給東來:“師父,回頭若要找我,只管讓東來拿令牌去宮門!”見尉遲點頭讓她放心,這才輕功離開。

“……師父,”靜兒一走,只留師父枕在自己腿上,東來有些尷尬地沒話找話:“師父的刀也太脆了些,以後師父記得多帶幾把。”

“好。”

“師父給我的武器太小巧了些,我劈了好久才把那牢門劈開,回頭我要帶個大家夥。”

“好。”

“師父一定要好好養傷,千張叔說他會幫您請假的,您別帶著傷逞強。”

“好。”

“……”白子臉微微一紅:“到家還有段時間,師父你先睡會兒?”

“好,好。”尉遲覺出東來的不自在,立刻閉上眼睛假寐,聽到小徒弟偷偷呼了口氣,忍不住輕輕翹起嘴角。

接下來靜兒似乎很忙,大半個月過去了,一直沒在尉遲家出現。

“師父,紫金活絡丹快吃完了,”東來搖了搖藥瓶:“大概只夠吃兩天了。”

“無妨,我的傷很快就全好了,不必天天吃這個。”尉遲渾不在意。

“那怎麽行!”東來火了:“傷哪兒好了啊!我昨天夜裏還聽見你咳了一聲!”連身上都沒有以前暖和!他在心裏惡狠狠地加了一句。

尉遲一時無語,就見東來抄起披風:“我去找靜兒拿藥,師父你乖乖在家等著!我叫老餘看著你,不許亂跑!”

“這孩子……”尉遲無可奈何地看著一溜煙跑出門的徒弟:“真不像話!有這麽跟師父說話的嗎!”

“東來!”多日不見的靜兒匆匆趕來:“什麽事兒?師父怎麽樣了?”

“好些了,家裏的好傷藥吃得差不多了,找你拿點兒。”東來看她眼中有幾縷血絲,忍不住問道:“最近很累嗎?”

“還好。”靜兒明顯不欲多說,一把拉過東來,“走,我帶你去太醫署,你把師父的情況和太醫說說,這樣拿的藥材精準。”

“嗯。”

兩人來到太醫署,靜兒拿出武後手令,喚來兩名擅治內外傷的太醫,與東來慢慢討論病情,自己則有些好奇地看著那些學徒整治藥材,不時問些問題。

“這是什麽?”她從青銅盤中捏起米珠大小的五彩物事,旁邊的學徒趕忙答道:“回大人,這是鴆珠,取毒鴆羽毛浸入酒中,待羽毛失色後將酒蒸幹,以鴆蛋之清收之,色帶五彩,遇酒水則融為無色。此物研末外敷可化腐清創,還可以用於泡洗,改善風濕痹痛,內服亦可療腸癰,只用藥期間不可食銀耳,否則須臾毒發而死,神仙難救。”

“什麽?”靜兒手一顫,差點將銅盤打翻:“如此毒物,若不慎沾到,豈不危險?”

學徒趕緊扶住青銅盤:“大人有所不知,此藥產量極少,每年也就這麽一小盤,不過五兩,若有貴人用藥,太醫署必遣太醫前去指導飲食,保證貴人安全。”

“哦……”靜兒點點頭,又捏起旁邊一盆中的紅色晶狀物體:“這個呢?”

“回大人,此為密陀僧……”

“靜兒!”東來舉起手中包裹:“藥拿好了,我回去了!”

“等等!”靜兒快步走來幫他整理衣冠:“剛才去藥房折騰了?看你一身淩亂,夠不著叫藥工幫你拿啊!”

“不用,我自己拿就好!”

“好好好,你也別急著走,現在正午太陽毒得很,你跟我去吃點東西再回去,不然師父看到你餓著肚子曬太陽回去,定是要心疼的!”

“可我……”

“聽師姐話!”靜兒把臉一沈,從東來手中搶過藥包,“走!”

靜兒體貼地拉著東來走在樹蔭深處:”等一下我先去為皇後娘娘試食,約莫一炷香的功夫,你在偏殿用些點心,我很快就出來,嗯?”

東來點點頭,正想說那你先把師父的藥給我拿著,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他一楞,已經被靜兒一把拉住。笑聲越來越近,兩人對視一眼,極默契地同時躍上樹梢。

只見一名美貌少婦正扶著當今聖上,笑得花枝亂顫,連簪在一側的花鈿都有些滑落。皇帝有些愛憐地拍拍她裸露的白膩肩頭,為她扶了扶花鈿,少婦卻不依地扯落滿頭珠翠,將一頭如雲黑發散落,偎入皇帝懷中,曼聲輕語,習武之人耳聰目明,東來靜兒都聽見她念的是“宿昔不梳頭;絲發被兩肩。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

“賤人……”東來聽見靜兒喃喃地罵了一聲,側臉看去,少女平日裏伶俐活潑的眼中滿是憎惡鄙夷,不禁啞然。片刻後皇帝擁著那少婦往寢宮去了,東來松了口氣,拉著靜兒跳下來繼續行路。一路上靜兒對方才之事絕口不提,只說些宮中趣聞,東來也很給面子地聽她絮絮叨叨。

回家後他與尉遲說起此事,尉遲問他:“那少婦是否長著水杏眼,右眼角一粒朱砂痣?”見徒弟點頭,他淡漠地笑了笑:“難怪靜兒不悅,那是魏國夫人賀蘭氏。”

……

半月後,尉遲傷已痊愈,升他為大理寺少卿的聖旨也隨他一起到達大理寺。蔡廖雖心下不快,奈何尉遲先前破了奇案,救回多名失蹤孩童,聖心大悅之下有此封賞,他沒膽子有異議。

只偶爾私下非議:“分明是皇後欲借此案鏟除異己,雍王因向聖上引薦邪門歪道之人,已被令於申州養病,無詔不得入京……哼,真是一步好棋!”

當著尉遲的面,他卻什麽也不敢說,只能對尉遲在職權範圍內提拔親信睜只眼閉只眼。

薄千張已被提拔為主簿,鄺煦也升了評事,另外新由萬年縣令推薦入大理寺的生員周遷也很快領了獄丞之職,一心一意跟著紅發的少卿辦事。

師父又開始忙碌,靜兒也無暇出宮,裴東來每日不是在院中練武,便是看師父給他寫的歷年案例,學著分析。上次他提出要用大家夥,尉遲直接為他買了把小號雙刃斧,答應等他練好斧技,就找人為他用上好精鋼鍛一柄大的。

這日他剛揮完三百下斧頭,靜兒便笑吟吟地來了,許久不見,東來難得沒跟她嗆聲,只瞪了她一眼,便把斧子扔下,進屋給靜兒泡茶。

“唔,不錯不錯,”靜兒喝了口茶,朝東來擠擠眼,打趣道:“師父養傷這段日子,有沒有誇你茶藝進步啊?”

“哼。”東來把臉扭到一邊,但小臉上的得意神情卻是掩不住的,靜兒心中暗笑,也不戳穿,只是從腰間摸出塊玉牌遞給他。

“這是?”

“重陽節快到啦,宮中要設宴慶賀。反正師父和你兩個人過節也沒意思,皇後娘娘叫我送這玉牌來,重陽節當日憑它便可入宮同樂啦。”她拍拍胸口:“到時候師姐我一定買通宮人,讓他們專門給你那邊上你喜歡的點心,怎麽樣?”

東來小心翼翼地把玉牌收好:“等師父回來了,我問問他。”

“你呀,真沒出息,”靜兒用手指點了點東來的額頭:“我看,你真是恨不得什麽都交給師父決定。”

“那你還不是什麽都交給皇後決定?”

“……哼!”

“哼!”

tbc

那個 尉遲的秘密還是要保密的啦-w- 謝謝大家耐心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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