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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五章 風雨間歇,如此犒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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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景這日回到關睢苑時,已經下晝申正,本是放晴的融雪天,到了這時陽光卻早早沒入雲層,朝早還垂在屋檐下的冰淩已經不見蹤影,草木上的積白融滴入凍泥,北風一卷,陰濕撲面而來,即使圍著厚重的風領,也不能完全抵達寒意絲絲入襟。

軟轎停到正房階下,旖景才一出來,就被這麽一陣風刮得呼吸一窒。

大冷的天,簾卷幾個丫鬟卻靠坐在廊廡裏,一個個籠著袖子縮著肩膀,眼見著王妃進了院子,才都站了起來行禮,但都沒有跟進屋子侍候的想法,依然候在屋外。

夏柯與秋霜互視一眼,便猜度著怕是王爺今兒個進來得早,一般情況下,王爺不耐這麽多丫鬟圍繞服侍,這下王妃既已歸來,只怕就更不需“閑人”叨擾,她們倆竟也識趣地沒有跟進臥房,一個服侍著王妃在正廳除了腳上的木屐,一個留在外頭一問,果然證實了猜測,便只替旖景挑了次間的錦簾。

宴息間裏,唯有西風坐在腳踏上做著針線,因著天光越發暗了,手裏的繡繃高高舉在眼前,聽見響動才移開,趕忙上前解了主子身上的披風,與那件染滿寒氣的大袖對襟外衣。

屋子裏燒著暖墻,連夾襖都穿著不住,旖景幹脆解了下來,只在中衣外披了件家常著的開襟齊腰罩衣,輕而軟的錦緞裏只絮著一層薄薄的絲綿,這才讓旖景輕舒了口氣,擺脫繁重的禮服後,覺得骨頭都輕松了幾分。

她側坐炕沿,由得西風拆下發髻,取下一頭金簪花鈿,挽起輕便的矮髻,一邊才問:“王爺回來了?”

外間只留一個丫鬟服侍,隔扇也關合著,顯然裏間有人。

“正午就進來了,吩咐了要午睡,不讓打擾。”西風的嗓音壓得低沈:“已經睡了近兩個時辰。”

旖景微不可見的蹙了一下眉頭。

別說這段時日虞沨忙碌得早起晚歸,便是從前,他也沒有白晝小憩的習慣,他料得今日天子會沖國公府“發難”,商量好讓自己一早入宮“打擂臺”,為的也是幹脆洗清嚴家三表兄的罪名,好讓太皇太後記下附送的人情。

虞沨不便出面,自是因為他眼下的身份,倘若無詔主動請見太皇太後,未免太露痕跡,而不如旖景問安來得自然——利、張兩個昨晚在香河遇刺,怎麽也得等到時近正午才能趕返錦陽,旖景清早就入宮,太皇太後才會相信是場巧合,不會懷疑天子的計劃其實一早就被蘇、楚兩府洞悉,卻罔顧不問,眼看吳籍喪命才布下陷井意在抓天子一個現形。

這麽一來,大長公主那番得知吳籍被害,又見張明河被牽涉進來方生警備的借口才可能被太皇太後信之不疑,畢竟吳籍沒將曹大的事張揚得人盡皆知,雖說有人目睹永昌候似乎被這人捏住了把柄,可誰也不知其中仔細,吳籍若非死在朝暮館,衛國公府又哪能想到這樁人命案是針對自家,甚至在利、張兩個被人滅口之前,衛國公府也不可能篤定這是場陰謀,沒有僅憑捕風捉影就知會慈安宮的道理。

是以,張明河才必須說服利大舅隱瞞陳相收買在先的真相,推脫兩人是毫不知情純屬無辜,固然是為了讓張明河全身而退,另一關鍵便是不讓太皇太後察知衛國公府一早知情——若是太皇太後知道張明河倒戈在前,蘇家早知天子要對吳籍動手行嫁禍之事,卻不阻止而將計就計,那麽今日最多也就算打個平手,誰也沒占誰的便宜。

也只有這樣,才能最大程度預防太皇太後產生有人故意“挑唆”她與天子生隙的疑心。

這一切計劃都是虞沨在後策定,但他不能登場,畢竟去後宮“問安”是女眷的職責所在,一個親王非年非節涉足後宮顯然是“別懷他意”。

但旖景認為虞沨一定會關註結果,因為安排及時,衛國公府勢必不會擔著殺人嫁禍的罪名,但若處理不當,也許仍然難免讓太皇太後生疑,是以旖景午膳後出宮,並沒有著急回家,而是去了國公府靜待大長公主佳音,直到確定一切盡在計劃,太皇太後完全相信大長公主的解釋,衛國公府純屬“正當防衛”,並沒預謀算計天子。

但他卻在正午就歸來小憩,情形有些不正常,旖景首先想到的是王爺身感不適。

等徹底卸下沈甸甸的首飾發簪,旖景才推開隔扇,裏間的光線要更沈晦幾分,隔著垂放的帳幔,裏頭側臥的身影就顯得越發隱約。

一室寂靜讓她下意識地放輕步伐,掀開一角帳幔,卻迎上了帳中人尚且有些惺忪的目光。

“醒了?”旖景側坐床沿,說話間手掌已經覆上虞沨的額頭,並沒覺得發熱,心頭才微微一松。

他散著長發,身上蓋著一床白狐毛軟氈,掌心溫熱幹爽,並沒有清冷的觸感抑或潮熱汗濕。

感覺到他收緊指掌,旖景且以為會這人會借勢坐起,哪知自己反而被拉了下去,幾乎是跌在了枕上。

溫暖的軟氈搭在她的腰上,他的氣息就緊密圍繞了過來。

“醒了有一陣兒,賴著不想起來。”虞沨的語氣有些懶憊,將妻子又往懷裏輕輕一拉:“今日天冷,快脫了鞋上來暖暖。”說著話就舉手將那件敞襟罩衣往肩下一拉,又惡作劇般故意弄散了旖景本就松松一綰的發髻。

屋子裏光線沈晦,透過帳幔將將能辨眉目,有些像夜幕即將四合的時候,恰到好處的暧昧。

“今日怎麽睡了半晝,可是染了風寒,覺得不適?”旖景整個人窩進了軟氈裏,到底還是問了一句。

“昨晚沒睡好,大早就覺得有些疲倦,兼著融雪實在太冷,趁機躲懶。”虞沨吻了吻旖景的鼻尖:“我沒事,前些日子總防著對手‘動作’,難保提心吊膽,好容易等到機會反擊,這才敢松懈半日。”

旖景還想追問,就被虞沨略一翻身壓迫上來,唇角是舒展的笑意,眼睛裏的惺忪這會兒倒徹底消散,就像清晨霧氣剛散的湖面,正顯澄明。

“王妃若是不信,看來我得努力證明。”

裏衣的襟口稍稍敞開,肌膚的暖意絲絲滲出,薰艷了枕上人的面頰,旖景似嗔似笑的看著男子清俊的眉目,濃睫隨他尚且長緩的呼息顫顫,卻待那修長的手指正要撫上面頰時,她準確握阻。

“我以為王爺會關心今日慈安宮裏的事。”

“不用問,王妃出馬,勢必戰無不利。”說話時已經反握住她的手,放在唇上:“我得好好犒賞王妃,以為激勵。”

又是這般“犒賞”?旖景“大怒”,身子一個翻轉。

發上僅有的一支白玉簪早被無聲無息地取下,青絲滑落肩頭,王妃“居高臨下”,早被暖意緩和而恢覆了嫣朱的嘴唇緊抿,卻依然俏麗有若春櫻。

虞沨被猝不及防地推臥在枕上,笑意卻深入眼底,沒有反抗的意思,任由發作的溫順。

她尚且還有些微涼的指尖,撥劃過明明想占便宜還口稱犒賞的人俊挺的鼻梁,落在他的嘴唇上,描著笑意到唇角。

她身子下傾,中衣豎領扣得一絲不茍,並沒有洩露半分旖旎,但這姿態卻盡顯嫵媚。

“王爺,究竟是誰在犒賞誰?”她眼中“嗔怒”,嗓音卻滿是嬌憨,話音才落,吻也落了下來。

虞沨的呼息漸漸紊亂急促,卻漸漸不滿她過於靈巧的舌尖,正欲纏綿,卻又逃離。

手掌穿過她的秀發,鎖牢項後,他已難耐她保持清醒的挑逗,要糾纏著她一起沈淪。

但唇舌忽然一冷。

睜眼看她,雙靨更艷,眼睛卻仍然澄澈,眉梢輕挑著,笑意裏全是心滿意足。

“王爺,可還想讓妾身犒賞?”她滿是促狹地問,卻根本不待他回答,就吻住了他的耳垂。

他難耐地呻吟出來,一直知道這是她最為敏感的地方,卻不知自己原來也是。

她的吻沿著他的脖子一側,跳動的血脈下來,隔著輕薄的裏衣,牙齒輕輕一叼鎖骨上的肌膚。

胸腔就像被誰的手掌穿破,直接摁上心房,導致心跳那般急促,激越一股炙燙彌沖咽喉。

“看來王爺是不想得這犒賞?”正覺意亂情迷,耳畔又是她嬌俏的調笑,這一句之後,竟想掙紮出他的懷抱。

放了火就想逃跑,世上可不容這麽無法無天的行為。

虞沨終於“反擊”,重新拿回主動,握著旖景纖纖手腕,將她拽了回懷抱,勾牢了她調皮的腳踝,一個利落地翻身,文質彬彬的王爺輕易就將略通騎射的王妃制服。

吻一觸而深,急促的呼息與醉人的情話,在間歇時燙熱了唇舌,事實證明王妃確難抵抗王爺的溫存,分明是他嗓音暗啞,分明是他急不可捺,可神思恍惚、顫栗呻吟者漸漸就成了她。

未至夜暮,有一場纏綿歡好就演繹得轟轟烈烈。

最後她幾乎是失力般地攀緊他的肩頭,當他釋放之時,顫栗著幾近昏厥,腦子裏長久空白,直到他的重量徹底壓了下來,她仍舊閉著眼睛,重重呼息,面孔貼在他的肩頭,雙手緊緊環繞在他的腰上,似乎心甘情願沈緬於他身上有若空谷汀芷的清新氣息裏,一生一世。

兩人很久只是相擁,誰也沒有說話。

天光退出帳幔,漸漸只在窗下一線。

暗沈裏,她幾乎以為身旁呼息平緩的人又再睡著。

“旖景。”卻聽他忽然開口,摟在腰上的手臂稍稍一緊:“聖上之所以沒急著問責,應是想要環環相扣,第一步,就是欲挑唆太皇太後對國公府不滿,不過眼下,我們已經毀了聖上這一步棋,但他不會就此放棄,秦家也會在側提醒,聖上挑唆不成,便只有強逼,可一定會有更加完善的計劃,接下來,我們還有一場硬仗要打,我猜……”

虞沨稍稍一頓,長嘆一聲:“既然聖上要用宗室聲譽為由追責,應當會挑發市坊議論紛擾,會用不利於你的輿論造勢在先。”

明明猜到了對方的落子,無奈的是不能阻止,虞沨實不願讓旖景受人言詬病,直面那些尖刻刁難。

“雖說因為吳籍案被拆穿,聖上最近應當會消停一段,但平靜的日子不會太久。”虞沨又說。

“我早有準備。”旖景輕笑,擡手撫過他焦慮的眉鋒:“不用擔心我,人言詬病我不在意,決不會被那些誹謗擊垮,再說有你在,我更沒什麽畏懼。”

她甚至盼望接下來的風暴快些來到,只有渡過這番,才能真真安寧,只要再贏一局……便能將曉曉接回來,一家團聚。

想到女兒,眼角忽有濕潤,雖及時想用手掌撫去淚意,卻已經被虞沨發覺。

他阻止了她的手,卻用親吻替她拭淚。

“別擔心,安瑾的家書今日送抵京都,曉曉很好,大君並沒有阻撓安瑾探望。”他摟著妻子安慰,語氣和軟,自己的眼底卻滑過一道沈晦。

許是他把事情想得太過容易,許是大君比他想像當中還有偏執,事實上大君的回書比安瑾更早,直言主動交返曉曉,但卻提出了一個讓他難以接受的條件。

實在不行,只有用強。

虞沨看著帳幔外隔扇後那抹越漸昏暗的天光,唇角抿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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