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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再見舊詞,卻署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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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回虞沨,自從在午宴上,目睹甄茉不顧冷眼出席,忍辱折膝跪地,灰頭土臉離開,心中大為擔憂——此女在明知與蘇荇姻緣不成的情況下,尚且對董音狠下殺手,其狠毒狹隘可見一斑,旖景屢屢與之作對,雖說是別無選擇,但經過今日這番當場折辱,必定會讓甄茉恨之入骨!她眼下已然“聲名狼籍”,未必不會再次鋌而走險,對旖景不利。

但衛國公府不比別家,甄茉想要動手,似乎也是不易。

不過芳林宴後,各府春宴即將接踵,甄茉若是選擇在外設計……

可惜的是涉及到太子,諸多顧忌,當初又沒想到旖景會牽涉到這般地步,才放過了鏟除甄茉的機會。

而到了這個地步,只怕她與太子的“私情”非但不能置她於絕境,反而會給她一線“生機”。

虞沨整場午宴,一直在揣摩甄茉的心理。

她最初悉心隱瞞,應是不願為人妾室,縱使那人貴為一國儲君,可見,甄茉是個相當驕傲的人,但是,她卻與太子私通……這似乎有些矛盾,如若甄茉從不曾有進入東宮的謀算,又對太子無情——她似乎是真心歡喜蘇荇,那麽,何苦擔著閨譽盡毀,被家族遺棄的危險,與之私通?

這一點,虞沨始終找不到合理的答案。

且說眼下,甄茉不顧眾口鑠金,冷眼鄙薄,竟然出現在芳林宴上,說明她還想掙紮,並不曾放棄姻緣,可今日因為太後的態度,想來,她又會另擇出路。

不比當初,如今甄茉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為太子之妾,不失為一條出路。

太子妃多年不孕,卓氏入東宮之後,更不得太子寵幸,這其中必有門道。

應是太子妃依然不能容忍庶子出生。

但若是此庶子為親妹妹所出……還是一個聲譽盡毀的妹妹,就算將來得太子寵幸,也不可能動搖太子妃的地位。

這個時候揭破“私情”,反而對甄茉有利。

可是太子妃能否容忍甄茉的“背叛”?或許,這也是甄茉必須遲疑猶豫的原因,若有別的選擇,比如今日太後態度稍有緩和,她應當不會行此險著。

甄茉一定更加了解太子妃的性情。

等等!

虞沨思維一慢,似乎捉摸到一絲線索。

甄茉此人,心胸狹隘,睚眥必報,難道就會容忍太子妃讓她頂罪的行為?

她與太子私通……

難道是對太子妃早懷恨意,方才故意如此……

虞沨心頭狂跳——太子妃早年曾有過身孕,不慎小產……那一次小產,似乎沒有人質疑……而太醫也不曾診出原因,並且太醫似乎斷定,太子妃身子康健,一次小產,不足以傷身,當日清谷先生所得診斷也是如此。

可太子妃自從當年小產,竟一直無孕!

太子妃為人謹慎又不缺果決,從東宮側妃、侍婢接連小產就能窺其手段,她深谙這些陰私門道,似乎不大可能中別人類似的算計。

但這人若是她全不設防之人……

那個水蓮庵的雲清,可不是深谙其道?她既然能幫甄茉隱瞞“私情”,定是受了不少好處,甄茉從她手裏習到什麽“歪門邪道”大有可能。

如果,害太子妃不孕之人正是甄茉……

也許,就有將她徹底鏟除的辦法!

一念及此,虞沨手掌微緊,一番盤算計較——東宮之內,沒有他的暗部,因不欲涉及儲位之爭,為安全故,當初沒有設計安插。但是眼下,欲要證明猜想,不得不從東宮內部入手,可要在倉促之間行事,委實大為不易。

還得仔細籌謀。

又想甄茉若是要對旖景不利,大概會用什麽方法——最有可能的就是在別家宴會上找尋時機,可經過靈山一事,旖景也好,大長公主也罷,必然對甄家有所防備,與之相關的家族若是設宴,旖景必然不會參加。

那麽,甄茉會不會直接收買國公府的下人?國公府既然有宋嬤嬤這樣的惡奴存在,也不是全無漏洞……

眼下之計,還是只能拜托甄南顧——這些年來,他在甄茉身邊安下不少眼線,雖甄茉此人多疑,不會輕信下人,可她到底是個閨閣,要想行事,必然會通過下人,這樣,難免就會留下線索。

虞沨篤信一點,甄夫人也好,太子妃也罷,都不會貿然與國公府為敵,更不可能支持甄茉對旖景不利,得不到家人的支持,甄茉行事應當不會如此容易。

當然,為安妥故,甄茉必須鏟除,所以關於那個推測,必須想方設法證實。

因著思緒一直糾結於甄茉這一件事,虞沨完全沒有留意到那些秋波頻頻,當他才拿定了主意,倒是感覺到兩道“炙熱”的目光,才一擡眸,就對上了三皇子的一雙桃花眼——三皇子一邊聽著那些貴女操琴,一邊滿腹疑惑地打量著虞沨,顯然已經持續了些時候,這會子兩人的目光不期而遇,都不約而同地挑了一挑眉。

“世子這神情,似乎不像是沈浸於音律?”三皇子率先一笑。

虞沨似乎疑惑:“我以為,三殿下才是琴藝評判。”

“我原本以為五妹妹會選擇詩詞一藝。”三皇子微微仰身,與虞沨又接近了幾分,看在別人眼裏,還道是兩人正在評議琴音。

此時場中撫琴的女子,頓時心跳如雷,雙靨生熱,以為自己的技藝,得到了兩個才子的賞識。

“畢竟五妹妹最擅長詩詞,今日剛好又是世子為判。”三皇子意味深長:“不想她卻選擇了對弈。”

“相信以五妹妹的棋藝,定能奪魁。”才應付了一句,虞沨便瞧見如姑姑往這邊行來,心念又是一動,不再理會三皇子,而是起身相迎。

“世子,已經有小娘子們完成了詩詞,娘娘請您查閱。”如姑姑微笑:“我看著國公府六娘所作,極為不錯,年紀小小的閨閣,竟然能將春殘花落寫得那般大氣飛揚,半分不顯哀婉頹傷,委實讓人耳目一新,不過略微遜了幾分細致入微,娘娘很覺惋惜,還要待世子評點。”

虞沨聽後,不由暗自一嘆——看來這兩姐妹,心腸都是一般,能將春殘花落寫得與眾不同,只不知六娘這厥,比當年旖景那首如何。

便與如姑姑一同前往南側作為賽場的花榭,短短一截子路,已經拿定了主意:“稍後還請姑姑與沨一些時間。”

如姑姑知道虞沨這是有事相求了,並沒有猶豫,帶笑頷首。

依據“詩詞”比藝的規則,眾人各自據案,若願交流,相互鑒賞後修正潤色倒也不拘,不過有個“自願”為限,故而有些只重在參與者,倒可與三兩知己商量互評,滿意時方才呈卷,跟著退場,等待結果。

因著到底是些閨閣的筆墨,以往評出前三,只公布姓名,並不公布詩作,更不會讓郎君們鑒賞,但有那些沽名釣譽者自己顯擺出去的當然不論。

或者有人出於好奇也好,不服也罷,也可求了太後一觀獲勝者的筆墨,但允是不允,就得看求者何人,與太後的心情了。

虞沨才一入花榭,便見其中尚有十餘名女子或者品評閑談,或者獨自沈吟,或者奮筆而書,東側有畫展隔開,又見如姑姑直往那頭行去,便猜到是太後正在閱卷。

四藝之中,太後最喜詩詞,故而年年最為重視的就是詩詞比藝。

當見虞沨繞屏而來,太後便先喊了免禮,又說賜坐,先說了一句:“我且以為景丫頭今日會比詩詞呢,她可倒好,跑去對弈了,教我失望了一場。”又在案上一堆長卷裏找了一幅,遞給虞沨:“你先瞧瞧,這是風兒寫的。”

虞沨接過一看,但見筆鋒剛健有力,先讚了一句好字,細細看來,又微微一笑:“果然是大氣磅礴,不過到底失了落花的柔美,顯得浮誇了些,六妹妹畢竟年紀還小,關健是著筆能有這番氣勢,實在不錯。”

太後便笑:“你這評價公道。”

虞沨又看了餘下那些,大多數是傷春悼花,嘆息悲咽,甚是千篇一律。

唯有一句“見千紅盡謝,雖惜,只比飛絮,尚有隔年期。”似乎別有一副心腸,在千篇一律中脫穎而出,又比六娘所作更貼切殘春落紅的意境。

“眼下看來,這一首最佳。”虞沨看了看落款,卻是秦氏七娘:“卻也有些勉強,畢竟來年花開,並非舊時那朵,正如柳絮無根,飄逝後再不歸來,但年年有新柳,也不是沒有來年期盼。”

太後又再頷首,對如姑姑說道:“我就說了吧,還是沨兒的眼光獨到,剛才我看這首,只覺得別出心裁,就沒留意到落花與柳絮原本無差。”

說話間,不斷有宮人將餘作呈上,虞沨一一閱來,依然覺得秦氏七娘所作最佳,直到最後一幅——

眉心微微蹙緊,一看落款,是黃氏七娘。

怎麽回事?如果記憶無差,她與旖景非但是表親,更是十分親厚的閨中密友。

太後見虞沨的神情,大是好奇,連忙要看此卷,虞沨只得摁捺疑惑,呈了上去。

“好!‘送春何必凝噎語,繽紛出青墻,四海任飄零’這一句當真是徹底扭轉了那些個哀切,將落花寫得別樣灑脫。”太後大讚:“哀家認為此作應為魁首,沨兒覺得如何?”

虞沨心下苦笑——原本以為今時今日,再見不到這一首詞——真沒想到,竟然註定是要二度奪魁,不過!

作者卻換了一人。

黃氏七娘,究竟為何會寫出這麽一首詞?

“娘娘明鑒。”虞沨略微思忖,又再說道:“此作當真為佳,只是為了使人心服,莫如將前三公之於眾,供小娘子們品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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