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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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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騰了半宿, 朕這一覺睡得相當沈。再睜眼時,只見天光大亮, 襯得窗上水油桃花紙極淺淡的粉色都分辨不出來。四下無人, 朕便喚了一聲:“劉瑾,拿水來。”

“老奴在。”劉瑾即刻應道,不一會兒就小步走到朕面前, 手執托盤,頭低垂著。

朕的喉嚨幹得要命,仰頭就將杯中溫水全數喝盡了。“什麽時辰了?”朕問,隨手放下細瓷杯。

“回陛下,巳時剛過。”

“謝相什麽時候回府的?”

聽到朕問謝鏡愚, 劉瑾不易察覺地顫了一下。“謝相醜時正出的宮。”他頓了頓,仿佛很艱難地繼續:“謝相囑咐老奴, 若是陛下問起, 就說他午後還要參見陛下。”

果然是大半夜……之前謝鏡愚就說過天亮以後他沒法避人耳目地離開之類的話,朕心裏有底。跑來跑去也不嫌麻煩,朕暗自嗤了他一聲,卻不能說不高興。“謝相還說什麽了?”

“謝相還說……”劉瑾的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噎得發緊, “要尚食局這幾日都給陛下準備……清淡的飲食。”

一句話說得如此斷斷續續,朕不由瞄了劉瑾一眼。老內侍進門以後還沒擡過頭,顯然完全不敢與朕對視。朕興致盎然地猜想,其中原因到底是他看見了朕身上的斑駁痕跡, 還是他聽出了朕明顯沙啞的聲線。“後事是誰收拾的?”

從劉瑾露出的一點側面看,他的臉真綠了。“老奴親自拾掇浴池, 絕無假手第二人。但陛下是……”他越說腦袋垂得越低,“謝相執意親自……”

雖然他只說了一半,但已經足夠朕理解——事實上,關於謝鏡愚不想讓別人看到朕的某種樣子,朕不能說沒有預料。“行了,”朕開口,瞬時挽救了劉瑾想把自己鉆進地縫的尷尬,“朕餓了,午膳備好了麽?”

劉瑾一疊聲地應有,而後前前後後地服侍朕穿衣洗漱。等吃得差不多,朕便擺駕南閣,去看今日遞上來的折子。因為還在冬至假期,事務相當少,朕不一會兒就批完了。

謝鏡愚正正好踩著這個點求見。劉瑾把他引進門就忙不疊地退走,簡直溜得比兔子還快。謝鏡愚也察覺到了,小幅側頭,瞥過去一眼。直到門扉掩上,他才轉向朕。“陛下這就起來了?”

“不起來,你給朕批折子麽?”朕沒好氣地嗆他。

聽到這話,謝鏡愚走近了些,仔細打量朕,目光裏帶著隱約的緊張。然而朕此時已經穿得嚴嚴實實,他怎麽看都不可能看出破綻。好半晌,他才放棄這種在朕看來無謂的舉動。“臣只是擔心……”他低聲道,臉頰又開始微微發紅,“臣昨夜做過了。”

他不提昨夜還好,一提朕的邪火又冒了出來。“你還敢說?”膽子肥了啊,什麽花樣都敢用在朕身上?就算南吳謝氏的家教再良好,也不至於包括床上功夫吧?

“臣只是……”謝鏡愚立刻想要解釋。但迎著朕的視線,他似乎突然改變了主意。“臣讓陛下不舒服了麽?”

朕正待再訓斥他兩句,聞言噎住一瞬。雖然尺度很大,但說不舒服就太違心了——因為事實是,簡直舒服過了頭。“不舒服也不行,太舒服也不行!”

謝鏡愚肯定認為這是變相的肯定,因為他的面孔瞬時被點亮了。“臣謝陛下青眼。”

“你……”朕簡直要無語了。他在避重就輕,他這麽說顯然就是還有以後。以後……想想再來一次,朕頭皮都發麻。“謝相,凡事過猶不及,克制才是美德。”這話說出去,朕自己都發楞——對象是不是顛倒了啊?

謝鏡愚也楞了一下。但回過味來後,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委屈。“陛下明鑒,臣已經很克制了。”

……啥?有這回事?

“你說,你到底哪兒克制了?”朕忍不住追問。

“臣本來想直接接下去,”謝鏡愚一邊回答,一邊小心翼翼地覷著朕的臉色,“可臣瞧陛下的意思,若是不先沐浴,陛下恐怕能把臣踹出去。”

這話裏的味道……朕實在不敢細品,因為光聽就感覺體內一股熱氣升了起來,多想想朕肯定得陪他一起臉紅。“你真是……”朕簡直不知道回覆什麽好。

一時間,滿室尷尬,夾帶著某種熟悉至極的暧|昧暗流。

最後還是謝鏡愚先開了口:“昨日臣面聖之前,也料不到臣想做什麽。身之所動不過情之所至,陛下無需太過在意。”

謝鏡愚放慢語速說話時自帶懇切,聽起來極有說服力。朕第一次臨朝時就發現了這點,但朕那時候可想不到他會用這種語調說這種事。“就你會說話!”朕實在忍不住瞪他,“站那兒作甚,還不給朕過來!”

兩個身量不低的成年男子擠在一起,便是朕較之尋常寬大不少的座椅也容納得很勉強。身體相疊,觸息火熱;若不是昨夜裏該做的都做過,估計誰都舍不得停下。

最願意看到這種情況的人估計非劉瑾莫屬。謝鏡愚進門時,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但謝鏡愚在晚膳前告退時朕依舊衣冠整齊,他感激涕零得就差對著菩薩磕頭還願了。

此去元日不過月半,期間無甚大事發生。待到十二月,興京城吹雪紛飛,日日晨起都是瓊枝玉樹、銀裝素裹。進入下旬後,該來的人都到了興京,禮部和鴻臚寺隨即整理出元日大朝的禮單,提前呈給朕過目。畢竟,像雍蒙那樣有信心給朕一個驚喜的人沒幾個,大多數禮物都中規中矩地提前報送。

朕也不是第一次經歷元日大朝,深知收上來的東西絕大部分還是轉手賜下去,故而翻閱禮單時很是漫不經心。阿姊送了朕一幅新的長弓,不錯;謝鏡愚送的則是大運河的砂質模型,有心;雍蒙還是一本古籍……呃,他到底收集了多少古籍啊?

朕一邊嘀咕一邊繼續往下看。滿目都是金銀珠寶之類的玩意兒,朕一目十行地掃了過去。直到外國進獻的那部分,朕才凝住目光——

回紇,牛羊若幹,美酒若幹,美人若幹;

吐蕃,良馬若幹,良藥若幹,美人若幹?

牛羊良馬朕自然是笑納的,良藥美酒也各有用處;可誰能告訴朕,他們怎麽能不約而同地想到給朕獻美人?

朕暗自思忖了下。難道吐蕃和回紇知道朕今年開了納采,就迫不及待地想往朕身邊塞點自己人了?再不濟,也是希望朕識得溫柔滋味、而後耽溺其中,便不至於給他們造出太大壓力?總歸不可能是真心誠意地希望朕多子多孫、壯大本朝罷?

——端得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雖然朕不認為回紇和吐蕃相對本朝夠得上黃鼠狼的威脅,但內裏就是這個味道。一瞬間,朕最先想到的是轉賜給其他大臣;但下一瞬間,朕就想起兵部尚書魏驥對著某個紅衣小娘子大流口水的言辭……

要是回紇或者吐蕃的美人到他府上,兵部的諸多秘密保得住保不住還是個問題。況且,朕知道有一個魏驥,朝中不見得沒有第二個!

但說把她們收到朕的後宮,朕實在不怎麽樂意。將計就計當然可以,怕就怕請神容易送神難……

朕盯著禮單上那幾個小字,腦袋裏飛速地轉過各種應對之策。不消多久,朕就意識到,送神並不是問題;要麽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要麽就再狠一些,栽贓嫁禍、借刀殺人。

想到此處,朕心中連連冷笑。不管那些外邦人打什麽主意;若是他們以為幾個美人就能迷惑朕的話,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在朕暗戳戳的摩拳擦掌中,元日到了。

雖然除夕徹夜守歲,但想到第二日要做的事,朕就亢奮得睡意全無。這是個不算淺的局,朕迫不及待想看到他們作繭自縛。唯一可惜的是,和冬至大朝一樣,外邦進貢依舊排在最後。朕必須按著性子,先儀式性地評判鑒賞宗室諸親及文武百官進獻的年禮。

但也許謝鏡愚又言中了,今年諸位在外的將軍送的東西都不錯。黨和自不必說,他還帶著其他幾人學他。比較特殊的是慕容起,他從北疆給朕帶回來一對白色矛隼。

這還是朕第一次收到活的禮物。另外,這也是朕第一次見到白色矛隼——矛隼通常是通體灰黑;白的也並不純白,而是於羽毛末端帶著灰黑斑紋。這對矛隼尚未成年,但羽毛都換齊了,銳利的倒鉤喙襯得目光如電,就算在籠中也威風凜凜。它們有多珍貴,看四下裏有多少發直的眼睛、有多少吞口水的聲音就知道了。

“……如此神俊,臣一見就知道,只有陛下堪當它們的主人。”慕容起恭聲道,“故而臣將其獻給陛下。”

這會兒什麽恭維朕都聽不進去,因為兩只矛隼正用它們烏溜溜的小眼睛盯著朕,朕也目不轉睛地盯著它們。“現在能放出來麽?”

作者有話要說:

對,這鳥就是海東青~

感謝楓葉前面的長評!=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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