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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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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鸛雀樓上就想這麽做?

朕的註意力全被謝鏡愚的第一句話吸引走了。當時他看起來確實有些局促,原來是在掙紮……親不親?

一時間,朕簡直哭笑不得。而後,朕意識到,即便朕已經知道他喜歡朕,也還是低估了那種情感——也許是朕沒有在意,也許是他壓抑得好;最可能的原因是,就算朕不討厭他,程度也遠不及他對朕的。

想裝作無事發生、卻壓抑不住自己,謝鏡愚應該很煎熬吧?

再加上兩重的不對等……

朕擡起手,輕輕撫上他的臉。謝鏡愚身子微微晃動,似乎想要閃躲,但最終還是定在原地。朕得以用手指逡巡過他的黑眼圈,心情又開始覆雜難言。

“回去睡罷。”朕收回手。

謝鏡愚一楞,顯然完全沒想到這種回應。“陛下?”

“還有,有事沒事別把治罪掛嘴邊上,仔細朕真治你個大不敬!”朕補充,相當沒好氣。

“陛下……”謝鏡愚不是很確定地望著朕,眼中希冀如流星般一閃而過,“您這是答應了?”

朕不由瞪了他一眼。“朕答應什麽了?”見那點亮光倏爾熄滅,朕到底還是不忍心:“你覺得你這憔悴樣誰看得上?”

這話絕對是挑剔的,謝鏡愚怔了一怔。“陛下?”他的面色依舊不是很確定,然而嗓音已然一片柔軟。

朕覺得他八成已經認定朕只是嘴硬;但朕不承認,他也就不說。有種異樣的感覺突然湧上,但朕壓住了。“謝鳳閣,朕剛才說的話你聽見了嗎?”

謝鏡愚依舊一瞬不瞬地望著朕,眼底驚喜與不舍交織。還有些別的、更深沈的東西在翻滾,朕現在不想知道那是什麽。“臣明白了。”他最後說,行禮告退。

直到屋子裏只剩朕一個,朕腦袋中那根緊繃的弦才猛地放松下來。可不妙的是,朕根本沒覺察它是什麽時候繃住的。另外,一放松,朕就知道剛才那種被壓制的異樣感是什麽了——臉上發熱,心跳加快。

真是活見鬼,謝鏡愚雙眼通紅、還頂著兩個黑眼圈的樣子又不好看,朕臉熱心跳個什麽勁兒?

朕下意識地擡起右手,灼熱觸感似乎還分明地遺留其上。再碰了碰嘴唇,卻已經不記得那次是什麽感覺了。

有什麽東西開始變得超出預料,朕清楚地意識到了這點。一方面,合格的君王應當把任何事情都掌控於手;另一方面,超出預料的事情才有刺激感和挑戰性……

朕垂髫之時就知道朕會是大周皇帝,因為朕夢見朕和父皇的牌位同列二祧之位,與高祖始皇帝一樣,永遠不會遷出正殿。

朕剛登基就知道大周三年內會踏平匈奴,因為朕夢見太極殿前的千人大宴,有個白面將領正向眾人述說他如何於陣前射殺單於他曼。

因此朕自幼修習權術,因此朕自幼苦練箭法。按古例,朕的廟號應當是太宗,結果卻是更高一級的成祖,朕怎麽能不努力?

朕即位之後,人人讚朕英明神武,只有朕知道朕未蔔先知。

如今,眼見著謝鏡愚官拜宰相,功勞赫赫到即將封無可封、賞無可賞,甚至已對朕三表衷心……

朕依舊沒夢見他。

朕先前有點煩,如今卻不煩了。朕曾對謝鏡愚說,情愛之事,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可實際上朕知道,情場並不如戰場一般,有明確的勝負可言。

進退得失,全憑一心。

朕仍舊不知道謝鏡愚為何喜歡朕;但至少朕知道,高處不勝寒,萬人之上的位子本就貧瘠到無法奢望獲取某些普通之物。

——比如說,常人之愛。

既如此,放手一搏又何妨?

**

又過了兩日,洛水壩正式開工。

正是農閑時節,鐘望輕易征用到一大批壯勞力。朕立在河邊高臺上致辭時,只見得一片脊背綿延開去。前頭各色綢緞官服,後頭則全數灰撲撲,甚至還有打赤膊的。兩廂比較,令人心酸。

“吾皇聖明!”

等這一陣山呼過後,朕便把鐘望叫到身邊,詢問此事。他楞了楞,估計沒料到朕眼神這麽好,急忙保證會一一核查,盡全力避免嚴冬傷凍情況發生。

朕倒也沒挑剔他,畢竟想讓百姓都富起來可不是一兩日就能做到的事。只不過,富庶如洛府,尚且有人衣難蔽體,那些朕看不到的偏遠地方又如何呢?

再想朕那個成祖廟號……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啊!

在這種心情之下,回程的日子到了。

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王若鈞便是一個典型例子。他現在倒是不太咳了,然而精神不濟,臉色依舊帶著病態的蒼白。朕準他自己乘一輛大車,這樣休息得好,也方便太醫問診。

“臣這病來得太不是時候了,臣有愧陛下的重托。”他這話說得顫顫巍巍,就快潸然淚下了。

朕估摸著,這裏頭有一半的真心,另一半可能是怕謝鏡愚搶了他的位置。畢竟這會兒誰都知道,他留下來的爛攤子是謝鏡愚給收拾的。

但他不說,朕也不會點明。“無妨,”朕溫聲安慰,“此事也是意料之外。王相好好養起身子,以後才能繼續為朕效力。”

王若鈞感動得老淚縱橫。“臣謝陛下體恤。”

朕在心裏皺了皺眉。朕不認為他假情假意,然而每每演技浮誇,實在有點尷尬。“王相乃三朝老臣,從高祖皇帝輔佐到太|祖皇帝,如今又輔佐朕。這份功勞放在朝野眾臣裏也是無出其右,故而朕想著,等回到興京,便給王相你加個上柱國。”

尚書右仆射是從二品職官,上柱國則是正二品勳位。實權沒增加,俸祿加一點,然而架不住說出去有面子。畢竟文職爵位再往上就只有從一品的國公,以及太師、太傅之類的養老專用虛銜。

還有個重點是,除了親王公主,朝廷中目前沒有還活著的一品官員。王若鈞只要升到上柱國,那就是貨真價實的人臣第一了。

朕都想得到的事情,王若鈞自己顯然更清楚。他驚得都楞住了,反應過來以後嚎啕大哭,抱著朕的手臂一把鼻涕一把淚,口中全是朕厚恩如此、臣無以為報之類的話。

他這回倒是不浮誇了,然而更加難以招架,朕出門時不自覺吐了口氣。瞧王若鈞的樣子,朕接下來的安排應該沒問題——朕本想直接給他一個國公,但後來一想,謝鏡愚再能幹也架不住年輕,一下子頂掉王若鈞怕是不好服眾,放緩步子、徐徐圖之才是正理。

“去叫謝鳳閣,朕有事吩咐。”

朕悄聲囑咐了個隨身侍衛,而後回到自己的行館。劉瑾眼尖地發現朕袖子濕了,趕忙張羅著要換。換到一半,外頭傳來通報聲,說謝相到了。

“宣。”

謝鏡愚進門的時候,朕正張著手臂讓劉瑾系金帶。“陛下?”他似乎沒料到他會看到什麽。

朕點了點頭。劉瑾扣上最後一塊玉帶鉤,隨即退下。“還是上次朕和你說的事。”朕簡潔道,“朕許了王相一個上柱國。你盡快把詔擬了,回到興京便公布。”

謝鏡愚張了張嘴,卻沒出聲,似乎猜出朕還沒說完。

“此番回去,應當正好趕上冬至及元日的大朝會,並無其餘事務。你稍作準備,年後朕會命你去尚書省。如此一來,永濟渠之事你領去便理所當然;你也可趁此機會,好好向王相討教一二。”

“陛下所囑,臣自當盡心盡力。”謝鏡愚恭恭敬敬地道。

朕對這態度還算滿意。“很好。”

這會兒所有人都在打包行李、準備啟程,謝鏡愚卻不怎麽著急的樣子。“臣還有一事不明。”

“說。”

“陛下要調臣去尚書省,那這中書省……”

雖然他話沒說完,但朕知道他的意思——那些個中書舍人朕都用著不順手,怎麽辦?“左右不過忍幾月功夫。”朕冷哼,心道就算有新科進士也八成比不上謝鏡愚,真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謝鏡愚沒有再問下去,只是上前兩步。

“怎麽?”他這一下來得突然,朕不免有些警覺。

“剛剛劉內侍出去得急,把陛下的玉鉤?忘記了。”謝鏡愚指了指矮幾。

朕順著他的手看過去,果然見到了朕那塊龍形白玉。“不過一只玉佩,朕自己也能……”

後半部分朕沒說完,因為謝鏡愚已經跪了下來,把那塊玉鉤?仔仔細細地佩在朕的腰間金帶上。而後,他露出了一個像是極其滿意的笑容,行禮退下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相的性取向: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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