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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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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思存耳邊嗡嗡作響, 還未等她有所動作,景無虞便騰出一只手將她緊抱在懷中,另一只手則一把抽出寒氣森森的短刀, 暴喝著朝盛初寒砍去。

他的刀實在太快, 盛初寒剛受過一拳, 躲閃的動作又慢了半拍, 稍不註意肩膀便謔地被劃了一刀,瞬間皮開肉綻, 血流如註。

景無虞一刀得手,竟揚手還欲再砍,像一頭失去理智的猛獸,眉目間淩厲得跟平日判若兩人。

駱思存擡起頭,只覺得一股子收不住的戾氣裹夾著暴風雪而來。

原來他之前說自己不笑時會很可怕, 竟是真的。

然下一瞬,她便被他按在了懷裏。

駱思存一怔, 見他又松手轉身,反應過來他是對盛初寒動了殺心,情急之下連忙伸出手從後面抱住了他的腰,出聲喊道:“夠了!你住手!”

只一聲, 景無虞便猛地停住, 拿著刀僵住了原地,於是駱思存咽了咽口水,清脆且清晰地一字一句道:“景無虞,別打了, 他若死在這兒, 麻煩。”

聽到這話,他暴怒的神情瞬間平息, 楞楞低頭看著環在自己腰間瑩白皓腕,他腦中一片空白,任由她乖乖抱著,隨後桃花眼勾了勾,目光繾綣道:“嗯,你說不打,那我就不打。”

眼看他老實了,駱思存稍微舒了口氣。

這才慢慢松開了他。

盛初寒將這兩人之間的暗流瞧得一清二楚,他捂著傷口的手漸漸垂下,連痛也顧不上,看也不看景無虞,只凝著凍人的眼神看著駱思存,難以置信道:“你放棄我,便是因著他?”

“是什麽原因你自己不清楚?”駱思存冷笑著,不勝其煩。

“長鸞,”他朝她走近,眸中陰沈,仿佛風雨欲來,“我已經同你解釋了,我一次也沒碰過她,我想要娶的人,從始至終只有你一個。”

駱思存神色淡漠,並不說話,只是向著景無虞的方向靠近了些。

“你不能這樣……”

盛初寒緊捏著拳頭,因手臂用力,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泊泊流血,染紅了整條袖子,他表情痛苦,艱難出聲:“存兒,你可以不嫁我,但我絕不允許你跟別的男人在一起。”

他伸出手去,就快要碰到她的臉時,那把透著寒光的刀再次被攔在了他面前。

駱思存聞言,只覺得胸腔裏橫沖直撞的怒意快要將她掩埋。

他明明懷著一肚子的陰謀詭計,怎麽還能這樣若無其事地來同她說這些話?

她鳳眸裏一片猩紅,拼命咬著牙才沒有撲上去將他剜心剔骨,萬般情緒滾燙在喉間,不料卻被另外一人搶了先,景無虞長臂一伸,像一只傲然昂首的雄鷹乘風而來,這只雄鷹用他巨大的翅膀將她藏在了身後。

她看不到他的神情,但他說的一字一句沒有來地都砸到了她心底,不知怎的,眼眶便濕潤了。

景無虞睨著盛初寒,聲音好似比漠北終年不化的雪山還冷:“就憑你,也配叫她存兒?我還挺好奇,這麽不要臉的話,你是以什麽身份說出口的?”

若他的手再往前一寸,那刀就會毫不猶豫地落下。

盛初寒看懂了刀裏蘊藏的殺意,這殺意讓他十分不適,迫不得已地擡頭與景無虞目光相接,直到此時他才發現,這個原本絲毫未放在眼裏的人竟不知不覺間已在朝中站穩了腳跟。

“景世子,勞駕讓一讓。”他的臉色已然十分難看。

“我偏不讓,”景無虞嗓音低沈,帶著譏諷的玩味,“有種你就別要這只手,那我說不定還會敬你是條好漢。”

餘光裏,駱思存只能看到盛初寒發白的面色,不知是因為失血太多還是景無虞過於滲人的無形壓迫。

他的手在半空中頓了許久,表情有些掙紮和痛苦,而與之相對的,是景無虞挺直的背脊和鋥亮的短刀。

她靠在青年有力的臂膀後,唇邊勾起淺淺的一笑,突然就覺得這一路走來,她好像終於有了個依靠。

周圍不知何時靜了下來,護衛隨從們將這塊兒地方圈了起來,三個人就在逼仄的馬車後,各自確定了心中想要追逐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盛初寒看著景無虞堅毅坦蕩的眼神,心底不可抑制地竄出一陣嫉妒,若是他當初也能如此不顧一切,他的存兒又哪裏會去看別的男人哪怕一眼?

那時殿試剛結束,皇帝設立新科宴,百官都攜著女眷前來赴宴,自然那群高貴的公主們也會來。

他知道新科宴上幾乎所有人都在瞧他熱鬧,畢竟他的粗布麻衣在這金光閃閃的榮華富貴下顯得尤為礙眼和格格不入。

不過很快,他以不卑不亢的態度和淵博的學識輕松應對了王公大臣們的各種試探,自此之後,他知曉一些人已經對他刮目相看了。

但沒想到,駱思存會刮目相看得如此直白。

宴會結束,只有她敢以一個未出閣公主的身份將他攔在水榭外。

她眉眼冷淡,尤其是那雙鳳眸,琥珀色的眼珠襯得她高高在上不可逼視,但很特別的是,她一笑起來卻讓人覺得別樣的溫暖,暖到人移不開眼。

她命人送了套衣服給他,毫不掩飾眼裏的欣賞:“你跟京城裏那些公子哥都不一樣呢,我瞧著你比那群草包強多了。喏,這是見面禮,以後我還會經常去找你的,你可不要躲著我哦。”

盛初寒說不上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事實上,從未有人這樣心無城府地同他說過話,這種欣賞太過純粹,純粹得宛如頭頂烈陽,可以融化一切黑暗,讓人趨之若鶩地想要保護或摧毀。

若真的是寒窗苦讀的窮書生就好了,他想。

那麽他就可以攜著最真誠的笑容,回她一句:“好啊。”

可惜,他不是窮書生。

他是從小被人踐踏在腳底的北蠻王庭七皇子,他的任務是要血洗這大梁駱氏,把這片富庶之地納入北蠻的版圖,叫那些瞧不上他的人付出鮮血的代價。

他的心思並不純粹,是以只能微紅著臉,拿捏著平生最撩人的語氣,欲拒還迎地對她說:“公主,還請您自重。”雙手卻伸出去接過了那套看起來十分合身的常服。

離開的時候,他完全能夠預見那個表面看起來冷傲逼人的長鸞公主會對他萌生出怎樣的悸動和征服欲。

因為,他也同樣如此。

就算明知要騙她一輩子,他也想讓她成為他的女人,他的妻子。

可是,這個願望而今被抨擊得支離破碎。

盛初寒想到這裏,只覺得化不開的苦澀在眼中打轉。

從前她在他面前,向來都是自稱我,而今,卻是一口一個本宮,生疏得不能再生疏。

喉頭輕微滾動了下,盛初寒幾度囁嚅,想到自己來大梁的目的,終究還是收回了手,似是難以接受自己的選擇,他表情暴戾,猛地提高聲音,怒道:“我問的是她,不是你景無虞,我沒立場說那些話,你便有資格替她攔我嗎?你不過只是她閑來無事養在腳邊的一條狗罷了!”

“你有種再說一遍!”景無虞橫著刀架在他脖子上,額上青筋暴起,整個脖頸都緊繃了起來。

“呵,再說幾遍都可以。”盛初寒眼裏毫無懼意,他譏諷笑著,森寒道,“若不是她養的狗,那你說說,你是她什麽?”

“我——”

景無虞微張著唇,忽然被他問住,短短時間,他想了與她的很多種關系,哪種他都不介意,但前提是,她心裏到底裝了他幾分。

是以一時緊抿著唇,不知從何開口。

只能回頭去看已然沈默許久的駱思存,期望她能給出一個答覆。

盛初寒目光也定在了駱思存身上,方才突然失控的情緒讓他變得格外脆弱不堪,他太怕在她眼裏看到憐憫,也太怕她真的屬於了別人,但他咬緊牙關,楞是一絲都不敢外洩。

駱思存本來正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突然被兩人這樣看著,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景無虞手腕一翻,短刀回鞘,退回到她身邊,桃花眼烏黑如墨,循循善誘著,“長鸞,你說說看,你當我是你的什麽?”

駱思存咬了咬下唇,斟酌著該用什麽詞來定義她和景無虞的關系。

他在追求她,她接受了,但也僅此而已,並未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但很顯然他們也不只是朋友。

比朋友更進一步,較愛人卻終究未及,暧昧有餘,深愛不足——這樣的關系饒是她想破腦袋,也定義不出來。

她如此猶豫的模樣,瞧在兩個男人的眼裏,又有了些不一樣的解讀,景無虞只道她真的未將自己放在心上,眼神不禁黯淡了幾分,卻也沒有強逼她承認什麽,只是一口氣堵在胸口,讓他難過得難以呼吸。

盛初寒見此,則暗暗松口氣,而後朝著景無虞嗤聲:“看來景世子同我也不過彼此彼此……”

然而他話音剛落,駱思存卻驀地出聲打斷了他:“面首!”

“什麽?”兩個男人同時怔楞。

“我說,景無虞是我的面首。”

駱思存迎上盛初寒的目光,勾著唇重覆他問過的那句話,“這樣的關系,你滿意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盛初寒:求錘得錘!

駱思存:喜提面首!

景無虞:……還好不是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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