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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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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來的時間不早不晚,再過小半個時辰就到了午膳時分,這會兒有的人可以自如進出藏書館,有的人只能站在門口嘆氣。

舒清嫵還沒來得及問,蕭錦琛就解釋:“能自如進出的是包月,一百文就可以直接租一個月,可以隨意進出,但是位置要自己找,嘆氣的那一撥是在等位置,也有人錢不夠租旬日的,他們等的就是旬日的名額。”

這租個讀書的地,也是很有學問的。

舒清嫵問:“那先來的人肯定比後來的人要有優勢,有熟人的比沒有熟人的有優勢,家裏是盛京本地的更有優勢。”

便是窮苦人家,也要分個三六九等。

蕭錦琛知道她是什麽意思,她在問這樣是否有失公平,畢竟每個人的出生不同,每個人獲得信息的渠道也不同。

蕭錦琛就笑了,反正他們兩個人站的地方人少,便淡然道:“你要知道,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若是一個人連取得讀書的能力都沒有,那他又如何能為一方官?掌一方事?同前朝相比,本朝的氣氛已經是最寬容的,除了下九流之外,窮苦人家依舊可以讀書。只要能吃苦,有本事,早晚能出頭。”

是,一個人可能買不到書,可能會找不到學堂交束脩,但慶豐書館看一天書只有三文錢,只要肯努力,湊一湊一旬的讀書錢都能湊出來。

舒清嫵長嘆一聲:“老爺這一招,很高明。”

有些人天生就比別人享有優待,比如生來就是皇儲的蕭錦琛,也比如從小也算是錦衣玉食的舒清嫵,他們已經比大部分人都要幸運。

但朝廷選官要看許多方面。

幸運兒們可能不夠努力,悲苦者不一定一直無運,能抓住機會的那一個,才是真正的贏家。

通過慶豐書館,蕭錦琛讓這些人在一個層面競爭。

誰輸誰贏,單看本事。

蕭錦琛淡淡笑了:“要不要去看一看競爭者們?”

舒清嫵點點頭,兩個人沒有去藏館,直接進了正經售賣圖書的書館,一進去,就有個年輕的小二過來,道:“幾位想買什麽書?”

跟前朝不同,慶豐書館的出版的書涉獵很廣,蕭錦琛只要求南書館盯著不要太過出格,有部分是不能夠被販售的,因此大部分的書種類還是很豐富。! 兩個人低聲交流幾句,蕭錦琛就道:“還是看一下科舉一類。”

小二整日在書館裏忙碌,自然知道什麽樣的人看什麽樣的書,就如同蕭錦琛跟舒清嫵這樣,一看就不是讀書人。

他原以為對方要看游記話本或者是商農科,不料對方卻說了科舉。

百姓們讀書,大部分還是為了科舉,因此科舉的書最多,從二樓到三樓全部都是。

舒清嫵沒帶那麽多人,只讓賀啟蒼跟周嫻寧跟在身邊,一行人剛上了二樓,就感覺這裏的氣氛略有些不同。

許多衣著更為整齊一些的書生們,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一人捧著一本書小聲討論。

他們聲音不大,並不惹人厭煩,學術氣氛還是很不錯的。

她們穿著最簡單的書院服,頭上束著長發,發間、耳畔、手上都無任何妝點,若是細心去看,能看到脖頸見露出來的些許銀鏈。

能讓女兒出來讀書,肯定是小康之家,但是她們若想讀書,就需要盡量掩蓋自己女兒身的事實,衣著打扮都從簡。

看到女學生如此,舒清嫵不由微微皺起眉頭。

說是男女都一樣,但實際上,女子依舊是被支配地位。

這種從屬關系一天不打破,女子們就一天不能穿著漂亮多彩的襖裙,梳著精致的發髻,高高興興去讀書。

千百年來,女子大多如此。

待到了隆慶年間,已經是女子最為耀眼的時代。

但也僅此而已。

似乎是感受到了舒清嫵的目光,幾個女學生向她看過來,皆是禮貌地笑著點頭。

舒清嫵偏過頭對蕭錦琛說:“老爺,我過去看看。”

蕭錦琛大抵明白她的想法,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去吧,好好說。”

舒清嫵深吸口氣,走到了幾個年紀大約在二十歲左右的女書生身邊。

書館裏時不時也會有姑娘家過來看書,不過夫人們倒是少一些,舒清嫵頭發全部盤起,一看就知已經成婚。

她長得美,臉上帶著溫柔的笑,看起來異常賞心悅目。

舒清嫵對她們三個道:“我是同夫君一起進京的,聽聞慶豐書館藏書頗多才來瞧瞧,你們是盛京附近的學生?”

三個女學生裏個子!最高的那一位道:“是呀,我們在玉明書院讀書。”

舒清嫵點點頭,道:“玉明書院就是女子書院吧?我娘家的妹妹也在讀書,將來也是想走科舉。”

玉明書院其實是和陽縣主出資設立的,已經有四五年的時間,因著女學生人數較少,至今倒還沒出成績。

幾個學生沒想到她還知道玉明書院,倒是有些差異,個高的女書生便道:“聽夫人的口音,應當離得不算太遠。”

這個姑娘倒是很聰明,舒清嫵淺淺笑了:“我夫家姓謝,不知幾位高姓大名?”

謝是舒清嫵母親的姓氏,倒是可以拿來用一用。

那高個姑娘爽快道:“謝夫人好,我姓蘇,夫人叫我小蘇就是。”

同另外兩個書生相比,她似乎是最豪爽的那一個,但舒清嫵註意到,她每次說話另外兩個人都默默點頭。

舒清嫵輕聲細語道:“小蘇瞧著年紀也不小了,如此讀書是否吃力?你別誤會,我也是替我家妹問的,她如今在柳州的書館讀書,在考慮要不要來

盛京游學。”

除了幾家大書院,學習氛圍最好的肯定是盛京。

畢竟考官們都在這裏,只要能買到或者借到考官們的著作,研讀考官的思想,也算是一種解題策略。

幾個姑娘看舒清嫵談吐優雅,又輕聲細語的,便漸漸放下戒心,陪著她聊起天來。

舒清嫵發現,跟陌生人交流,體會到不同的事物和生活,令她的心漸漸覆蘇。

那種麻木和沈痛全部消失不見了,前世今生也似乎都不很重要,一個更遼闊的世界在她眼前蔓延看來。

聽著姑娘們一言一語,聽她們說考試上學,聽她們介紹自己家中的風土人情,讓舒清嫵的心情格外開闊。

她想,或許這才是重生的意義?

追求不一樣的人生,感受到不一樣的世界,這樣的重生或許才足夠精彩。

否則,若還是同上一世一樣蠅營狗茍,那又有什麽意思呢?

這時,小蘇感嘆了一句:“我之所以讀書,是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也為了將來能為官一方,造福百姓。”

她回頭看向遠方的天:“也為了看到盛京以外的天地。”

舒清嫵想,或許她也可以。

☆、119、第 119 章

蘇姑娘是個口才相當好的人,這體現在她說的內容總是讓人覺得如沐春風,想繼續聽下去。

舒清嫵不經意地打量她,發現她身上異常幹凈整潔,手指上塗著淺粉色的丹蔻,一看便是好人家的千金。

“說起來東市確實很熱鬧,”舒清嫵柔聲笑道,“你們書院每月都能出來玩一玩?”

蘇姑娘便說:“馬上就要殿試,先生們讓咱們多來慶豐書館走動,也好能聽聽時政和旁人的議論,那邊的那幾個是清泉書院的舉子,窗戶前的是國子監的監生,同他們討論,能聽到不少新聞。”

舒清嫵若有所思點點頭,覺得和陽縣主的玉明書院倒是在用心打理,先生請得好,學生也挑得好。

不過這幾個姑娘瞧著都還年輕,臉上也略微有些稚嫩,雖然年紀可能比她大,但心理上還當自己是孩子。

舒清嫵便道:“你們打算什麽時候下場?”

蘇姑娘邊上的一個圓臉姑娘就說:“蘇姐姐已經是秀才了,只是會試未過,得等隆慶四年,到時候蘇姐姐一定能高中。”

“哎呀,你好厲害,”舒清嫵略微有些意外,“女子讀書不易,你能有這般成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便是男子,二十來歲就考上秀才的,也並不算很多。

白頭秀才比比皆是,有的人一考就是一輩子,也有的人一輩子都考不上。

如此看來,這個蘇姑娘還是有些功底的。

她問:“你們書院的老師可用心?束脩幾何?若是高中可有獎勵?”

蘇姑娘就答:“我們書院的老師聽聞都是縣主高薪聘請而來,教授自然用心,若是咱們有能高中舉人貢士的,教授們也有獎勵。束脩倒是比清泉書院的要便宜一半,許多家貧的姑娘也可以以工代酬,倒也能順利讀下去。”

誰說窮苦人家的姑娘沒志氣,窮人家的父母也到底都是慈悲心腸,既然孩子有這個天分,也有咬牙供起來的。

如此說來,舒清嫵倒是很欣賞她,遇到陌生人搭話不膽怯不羞澀,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思路清晰談吐利落,確實是個很優秀的學子。

! “蘇姑娘還請繼續努力,若是來日我還來書館,希望還能碰見你。”

舒清嫵沖她點點頭,同幾個小姑娘道別,然後就回到窗邊,聽蕭錦琛跟幾個年輕學子說話。

這邊的幾個年輕人的學子服又是另一個顏色,看起來一個個也很倨傲,舒清嫵猜他們應當是剛才蘇姑娘說的另外幾個書院的學生。

她到的時候看起來領頭的那個書生正在高談闊論。

說的恰好是剛剛蘇姑娘也說過的,不過他的觀點卻不同:“為官者,當得能修身齊家,當得要家庭和睦,也不知為何書館裏有這麽多姑娘在此讀書,他們出來讀書,出來為官,他們的父兄不覺得為難?將來又如何成親?簡直不成體統。”

畢竟是宗族社會,百姓們能接受女子讀書的並不多。

舒清嫵看蕭錦琛面色淡淡,就知道他對這個年輕學子的發言不以為然。

他認定了一件事,努力推行一件事,誰說不好都沒用,何況只是一個學生罷了。

因此那學生如何“針砭時弊”,蕭錦琛也只安靜聽,不時點點頭算所禮貌。

舒清嫵的到來,打斷了那個年輕學子的高談闊論。

蕭錦琛回頭看她,對她伸手:“過來這邊說會兒話。”

舒清嫵對眾人笑笑,安靜站在蕭錦琛身邊聽。

大抵看她已經是成婚的婦人,符合他心裏的體統,因此那書生對她也很有禮貌,特地問好:“夫人好。”

舒清嫵淺淺笑了:“你好。”

如此見過禮,幾個年輕書生又繼續討論起來,他們之後說的是今歲的春闈試題,舒清嫵沒有看過題目,但從他們的解題思路來說,都還是比較用功的學生。

舒清嫵擡頭看了看蕭錦琛,見他也正低頭看著自己。

“如何?”

蕭錦琛默默點點頭:“尚可。”

尚可的意思,可就有點深了。

舒清嫵笑笑,她跟蕭錦琛一直沒吭聲,只安靜聽了一會兒,然後就突然被那年輕書生點名:“這位夫人且說說,女子是否當得為官?”

倒是沒想!到會被問這種問題,這書生怕不是學傻了,這樣的話題跟同為男子說更合適,問女子,尤其是舒清嫵這樣的女子只能自取其辱。

她根本就不回答書生的問題,只反問他:“不知公子春闈幾何?”

那年輕學生微微一楞,頓了頓道:“學生如今還不及年歲,先生讓三年後再試。”

舒清嫵倒是沒嘲笑他,只是平靜道:“你剛才不太能瞧得起的學生們,有一位已經過了鄉試。”

那學生的臉頓時漲得通紅。

他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不知道要說什麽好。

舒清嫵淡淡瞥他一眼,繼續道:“剛剛那邊的學生還說,想要努力高中,外放為官,同你們一樣立志報國,想要福照一方百姓。”

“既然目的相同,努力相當,男女之分又有何區別?”

平日裏不是沒人說過他,可他家中如此,屬院裏的同學也都如此,井底之蛙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們沒有存了往外看的心。

明明有這麽好的慶豐書館,明明他們都在這裏看書,哪怕多問幾句,多交談幾聲,都不會再今天被舒清嫵狠狠嘲笑。

她的話就仿佛最重的巴掌,打腫了年輕學子的臉。

這個時候,蕭錦琛也說話了:“我夫人說話直白,但意思總歸是那個意思的。只有當自己比別人強的時候,才能去評判他人,且這樣也是不禮貌且無涵養的。”

說罷,蕭錦琛牽著舒清嫵的手,兩個人直接去了三樓。

走樓梯的時候沒有人,舒清嫵問:“是不是有點失望?”

蕭錦琛低頭看他,認真搖了搖頭:“倒也不會,他們還年輕,還沒走入社會,許多事都只能靠父母老師來教導。學生們更是如此,因為日常都是繁重的課業,他們除了來書館就沒有其他的空閑時候。”

所以,不是學生不好,是老師教導的不好。

賀啟蒼跟在身後,把這話聽得很明確。

他低聲道:“臣明白了!。”

既然國子監的教授們有不喜蕭錦琛政令、無視祖先法令,吏部會教他重新做人,讓他知道什麽才是合格的教授。

兩人去了三樓,這裏倒是比二樓更熱鬧一些。

舒清嫵匆匆一看,三樓的年長者要更多,最年輕的也差不多有三十而立,看穿著打扮,大抵都是秀才或者舉子。

實際上,也有貢士因優秀直接選官的,大多走的不是布政使一途,也有從提刑、織造、鹽茶等偏衙門,也不是不可步步高升。

所以說,此時還留在盛京的,大多都是想要再來三年或者等待殿試者。

目光在眾人身上看一圈,就知道誰是等待殿試的,誰是春闈未中的。

高中的自然被未中者層層圍著,議論不休。

蕭錦琛跟她喜歡聽的竟然差不多,兩個人湊過去聊了幾句,倒是頗有些體會。

待到這時,也差不多到了午膳時分。

等出了慶豐書館,蕭錦琛才問:“夫人可有心得?”

舒清嫵沈思片刻,見他一臉認真,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我只覺得,外面的世界很廣闊,”舒清嫵也很認真,“我以前總是看著宮裏那一畝三分地,不知道外面竟如此精彩。”

蕭錦琛點點頭,道:“是啊,坊間便就如此。”

熱鬧的東市,安靜的書館,五彩斑斕的玲瓏坊,還有他們即將要去的香氣撲鼻的醉香樓。

醉香樓的烤鴨天下聞名,南來北往的游客們若是想嘗一嘗,需得早早就去排隊。不過蕭錦琛和舒清嫵自然是不用排隊的,賀啟蒼提前小半月就訂了雅間,此刻一行人直接上了醉香樓的三層。

待進了醉香樓,舒清嫵立即就坐下來,!動了動有些疲累的腿腳。

“好久不走這麽多路,倒是有

些累了,”舒清嫵喝了口熱茶,長舒口氣,“唉,以後回去得多走動。”

舒清嫵已經比宮中女子都要健康了,她早中晚都要在院子裏散步,若非如此,這一上午絕對堅持不了。

一聽忘憂園三個字,舒清嫵的眼睛立即就亮了:“無妨,我能行。”

兩個人在外面說慣了話,到了雅室裏舒清嫵還沒該回口,依舊我來我去的。

蕭錦琛越聽越舒服,他看舒清嫵滿面紅光,出來這一趟她整個人都不同了。仿佛重新明白世間的美好,又似乎是第一次看清這個世界,總歸她的這份喜悅,直接影響到了他。

讓他也跟著開懷起來。

醉香樓最出名的就是盛京烤鴨,每一只都是果木烤制,用鋒利的扁刀片成皮肉相和的肉片,再用春餅、面醬、青瓜、蘿蔔、小蔥等裹成春卷狀,一口下去是滿嘴留香。

鴨皮是酥脆的,散著果木的香氣,而鴨肉卻又軟嫩多汁,陪著甜面醬的甜鹹風味,自是人間極致美味。

舒清嫵也不用宮人伺候,跟蕭錦琛兩個人自己卷餅,一口氣吃了三個才覺得舒坦。

“真香。”舒清嫵喟嘆道。

蕭錦琛仔仔細細卷好一個鴨肉卷,遞給她:“喜歡就多吃些,宮裏也有個會做烤鴨的禦廚,回頭咱們去了玉泉山莊就能敞開來吃。”

宮裏的禦廚不好在帝妃面前舞刀弄q,烤鴨上來都有些冷了,皮自然不夠酥脆。除非蕭錦琛特殊下令,所以他們只能吃片好的烤鴨。

但是到了玉泉山莊就沒那麽多限制,想做什麽大抵都是可以的。

舒清嫵手上有油,看著蕭錦琛送到嘴邊的鴨肉卷,頂著一屋子宮人的目光,最後還是小小咬了一口。

蕭錦琛頓時笑了:“可喜歡?”

舒清嫵輕聲細語:“喜歡。”

☆、120、第 120 章

用作烤鴨的京鴨全身上下大約都能吃,鴨頭可以做醬鹵鴨頭,鴨舌可以做鹵水鴨舌,心肝胗可做酥香鴨寶,甚至剩下沒什麽肉的鴨架子也可以做椒鹽鴨架和青菜鴨湯。

這一頓全鴨宴擺上來,就看著都覺得享受。

舒清嫵趁著烤鴨熱乎勁兒在,狠狠吃了幾張餅,待到酥皮不夠脆了之後,才洗幹凈手用筷子嘗別的菜品。

這麽一嘗,舒清嫵倒是很驚艷。

到底是老字號,味道就是很地道,可能是心境的緣故,舒清嫵竟覺得比宮裏的禦膳也查不了許多。

蕭錦琛看她吃得一臉滿足,就忍不住笑了:“這家可是盛京老字號,東西市都有店面,在大齊各地共有十三家分店,東市這邊是總店,烤鴨的火候掌控得更好。”

蕭錦琛可謂對盛京了如指掌,就連這麽一個烤鴨鋪子,他也能說出個一二三四來。

舒清嫵點點頭:“確實很香,就是那種別家沒有的勁兒,宮裏的禦廚手藝自然沒的說,可就是少了一股子味道……我也不知道要怎麽講。”

聽到她這麽說,蕭錦琛便道:“不一樣的就是坐在熱鬧的集市裏,看著樓下川流不息的人群,耳邊聽著別人的家長裏短,逛街逛累了坐下來喝口茶的那種感覺。”

舒清嫵微微一楞,她扭頭看向蕭錦琛,見他也正淡淡順著窗戶往外看。

在這樣一個小小的雅室裏,透過窗戶打開的縫隙,外面是不一樣的天。

蕭錦琛這句話,直說到舒清嫵心坎裏。

原來,拋開身份地位,他們倆個也沒有什麽不同。

對於宮外的世界,對於外面的這片天,大抵也都是很向往的。

舒清嫵換了公筷,給蕭錦琛夾了一球香酥鴨寶:“陛下嘗嘗,這個醬香味很濃,回去讓禦膳房也學著做。”

從這裏開始,兩個人打破了以往的平靜,用膳也不再是食不言的規矩。

你說一句,我勸一句,就如此輕松而愉悅地用完了在宮外的這一頓午膳。

待到膳桌撤下去,舒清嫵便看向蕭錦琛:“陛下我不累了。”

蕭錦琛看了看她,!,見她面色紅潤,一臉躍躍欲試的樣子,想了想道:“先吃茶,吃完茶再在東市看看雜貨鋪子,咱們就準備去忘憂園。”

舒清嫵立即就笑了:“好,忘憂園可一定要去!”

喝完茶,舒清嫵又讓周嫻寧取了鏡子來,背對著蕭錦琛補唇色。

蕭錦琛這會兒才發現,她嘴唇似乎沒有上午那麽鮮亮,微微有些失色。

“原來……這個唇脂還要補?”蕭錦琛好奇地問。

舒清嫵沒立即回答,她補了些唇脂,又直接用唇脂在臉頰上鋪了淺淺一層胭脂,這才回過頭來道:“當然要補的,這都是不加鉛粉的,粘不住臉,大約一兩個時辰要掉的。”

這是蕭錦琛從未註意過的,不由道:“世間萬物,都有一門自己的學問。”

舒清嫵自從發現他“頗為隨和”之後,同他相處越發隨意,這會兒一聽這話,忍不住悄悄翻了個白眼。

“陛下,補個妝真的不算學問。”

蕭錦琛淡淡笑笑,低頭看了看她:“這些先不提,主要是清嫵太過美麗,你無論何種樣貌,朕其實都瞧不出差別的。”

言下之意,她補不補妝蕭錦琛根本看不出來,反正怎麽看都是美好的。

舒清嫵猝不及防聽到這麽一句情話,剛補的腮紅就更紅潤了,整個臉都要燒起來。

這裏畢竟是外面,不比宮中,外面車馬聲絡繹不絕,雅室裏也不是絕對的安靜。

這要是外人聽到該如何是好?

舒清嫵眼神游弋,不太敢看蕭錦琛,卻被他摟在懷裏大笑出聲。

“好了,朕不多說了,咱們繼續去逛街吧。”

待回到街市上,蕭錦琛就略收斂一些,不會再動不動就逗弄舒清嫵。

兩人大概在東市裏又轉了轉,大概把不同的店鋪都轉了一圈,最後才去了一家貨品堆積成山的雜貨鋪子。

說是叫雜貨鋪,實際上叫成是香料醬料鋪還差不多,一邊是老字號醬味居,販售的有各色醬料、腌菜、鹹菜等,另一邊則是只賣香料和調料,每種只有一小口袋,足足擺了五六十種。

這店鋪一進去,!,就有一種辛香味縈繞鼻尖。

舒清嫵動了動鼻子,先看醬菜,發現這裏面居然還有宮裏嘗吃的八寶螺絲菜,一看那色澤同宮中的幾乎相差無幾。

看到她的視線,蕭錦琛就湊到她耳畔道:“家裏的廚子也會做,口味略微有些區別,味道更清淡一點。”

舒清嫵道:“買一些回去吧,這個玫瑰菜頭以前就沒嘗過。”

但是兩人在一起有商有量,仿佛真是一對尋常夫妻,在給家裏采買時興的醬菜。

小二看他倆頗為大方,看中東西先不問多少銀兩,只問味道好不好,便也很熱絡。

“兩位客官,這辣子雞丁是咱們家的招牌,”小二笑瞇瞇說,“用料精,滋味足,又鮮又辣,買回家去能吃一陣個春日,無論是拌面還是下飯,都是不錯的選擇。”

舒清嫵:“……這說得還挺好聽。”

小二立即就高興起來:“客官真有眼光,咱們店有春日特惠,買兩壇送一壇,客官要不再來一壇?”

這次換蕭錦琛沈默了。

本章節

舒清嫵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對蕭錦琛道:“沒事老爺,買二送一太劃算,多買的那一壇算我的,我請老爺吃。”

蕭錦琛還沒說話,那小二眼睛一轉:“夫人真是敞亮,客官家裏一定是夫人主事,方能家宅和睦。”

這話說的,蕭錦琛看了看舒清嫵,非常誠懇點了點頭:“是啊,家裏都是夫人在管,我身上可無銀錢,說來都是夫人請我。”

舒清嫵白了他一眼。

蕭錦琛真是太高興了,他摟著舒清嫵大笑出聲,弄得舒清嫵也忍不住笑了。

這小二可真有本事,兩三句弄得帝妃二人性質昂揚,最後走的時候,賀啟蒼特地給打賞了個荷包。

小二不敢看,待他們走了,才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偷偷掂了掂,好沈。

他小心翼翼打開,被裏面碎銀晃!了眼,頓時激動的差點沒哭出來。

這兩位客官也太大方了,他們一定能長命百歲的!

此時的舒清嫵跟蕭錦琛已經坐上了馬車,正準備去往忘憂園。

忘憂園是開過高祖皇帝特地在盛京以南朱雀坊以西修建的小園林,整個大約有禦花園的十倍大小,其中南湖、長廊、梨花林、忘憂閣等高低錯落,形成了最美麗的江南水鄉圖景。

也正是因為如此,百多年前許多關中地區的百姓也願意遷都至盛京,繁華了整個大齊的首都。

因此忘憂園成了盛京最有名的風景,每年從春日起,往來游人絡繹不絕,但凡來過盛京的百姓們,一定不會錯過忘憂園的美景。

舒清嫵在盛京前前後後生活了最少有十二年,卻一次都沒去過忘憂園。

在去的馬車上,蕭錦琛就看出她特別激動,不由覺得好笑。

舒清嫵才不管他,依舊從車窗往外看得高興。

蕭錦琛嘆了口氣,還是兢兢業業給她講解。

本章節

“你看,這邊就是朱雀坊,這裏面住的都是勳貴人家,大多已經屹立百年不倒,”蕭錦琛道,“那邊是榮國公府,這是承平侯府。”

蕭錦琛隨便說的兩家,光看門楣就知是剛剛桐花巷的京官宅所不能比的。

舒清嫵就嘆了口氣:“這到底是自己家,自然能怎麽富貴就怎麽富貴,只看屋檐一角,都能看到其中的精美與奢華。”

“夫人所言甚是,”蕭錦琛道,“若論精致,朱雀坊比桐花巷要更勝一籌,所以玲瓏坊才用的朱雀坊做基礎,做了一組春日組景。”

兩人說著話,就感覺馬車往右手邊拐去,不多時,舒清嫵明顯聽到外面的喧鬧聲。

蕭錦琛微微一笑:“到了。”

果然,他話音剛落,馬車便停了下來。

車門一開,映入舒清嫵眼簾的是熱鬧如同市集的小!小廣場。

蕭錦琛扶著她下了馬車,因為周圍太過熱鬧,他聲音也比馬車中要更大一些。

“因為游人太多,進入忘憂園須得買票,十文一張,倒不是很貴。”

真能有錢出來游山玩水的,大多都不差這十文錢,且說江南都是這樣的園林,可百姓們就是想來忘憂園瞧一瞧。

舒清嫵看著眼前的人山人海,談談一句:“還真是盛名在外。”

蕭錦琛握住她的手,低聲道:“咱們也去排隊吧,一般午後人會少一些,但還是無法立即進園。”

蕭錦琛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就發現園子門口竟排起了長隊,粗粗一數,大約有二三十人。

“既然出來,就要遵守規則。”

他們頭發已經花白,瞧著約莫五六十歲的年紀,身上的衣著很樸素,老先生身上還背著包袱,顯然是自己帶了行李來春游的。

舒清嫵跟蕭錦琛安安靜靜站在他們身後,就看到老先生突然對老太太道:“你靠著我站會兒,累不累?”

本章節

老太太扭頭看他,臉上滿滿都是嫌棄:“我又不是七老八十,哪裏會累?我看你倒是累了。”

老先生立即搖頭:“我可是老當益壯,我怎麽會累,你別胡咧咧。”

老太太才不管他這一套,這就要動手搶行李:“都說了我來拿,你非不聽,你看都出汗了。”

“唉不行不行,”老先生道,“太沈了,可不能叫你累著,你腰又不好。”

這話一說完,老太太立即閉上了嘴,站在邊上不吭聲了。

舒清嫵清晰看到,她大抵是害羞了,耳垂都紅起來。

她擡起頭,剛想跟蕭錦琛說自己所見所聞,卻發現他正溫柔地望著兩人的背影。

早春的暖風在每個人臉上拂過,直吹到心坎裏去。

那風中摻著蜜,甜得人身心溫暖。

☆、121、第 121 章

蕭錦琛對兩位老者的這種感情,似乎是頗為感嘆的。

他甚至沒有感受到舒清嫵的目光,就那麽深切的投入地看著他們,仿佛在追尋著什麽不可說的夢境。

那種執著和眷戀,是舒清嫵第一次從他身上看到的。

舒清嫵回望過去,發現她自己也漸漸被對方吸引,目光再也無法從兩位老人家身上移開。

那種相濡以沫,能讓所有人打心底去羨慕。

兩個人就這麽默默跟在他們後面看,直到隊伍來到忘憂園入口處,蕭錦琛遞給管事游園票,兩人才跟那兩位老人家分道揚鑣。

他們進去之前就說好,要先去忘憂閣看看。

在去的路上,兩人一直沒說話。

忘憂園裏很熱鬧,游人如織,絡繹不絕,因是早春時節,此刻過來游玩的大抵都是一家人。

有帶著孩童的父母,也有攙扶著老人的兒女,亦或者像舒清嫵跟蕭錦琛這般,許是剛剛成親不久的年輕夫妻。

兩個人安靜走了一會兒,蕭錦琛就道:“你若是累了,就同我說。”

舒清嫵微微一楞,她擡頭望過去,只看蕭錦琛朕溫柔地看著自己,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溫情。

她只覺得心中一片溫熱。

就如同煮沸的玫瑰香露,在心底上下翻湧,時不時散出香氣撲鼻的花香。

舒清嫵看著蕭錦琛溫柔的目光,突然別過頭去,竟是不敢看了。

耳邊是蕭錦琛低沈的小聲。

“好了。”蕭錦琛自然地牽著她的手,漫步在湖畔鵝卵石路上,“如此風景,當要好好欣賞。”

舒清嫵深吸口氣,努力壓下活蹦亂跳的心,她點點頭:“好。”

雖說忘憂園比禦花園要大上十倍有餘,但大抵是考慮到游玩的人數眾多,場地大多都很空曠,可供游玩的場景也距離很遠,如果整個園子都逛一遍,怎麽也需要一整日的時光。

舒清嫵跟蕭錦琛只有一個多時辰,再玩一會兒就得回!回宮去,因此便只能選最精彩的幾處看看。

這一次,本身就是蕭錦琛特地帶她出來踏青的。

兩個人走了一會兒,無憂閣便遙遙在望。

蕭錦琛看舒清嫵臉上依舊掛著笑,想了想便問她:“心情是否好些了?”

舒清嫵默默點點頭。

蕭錦琛嘆了口氣:“之前因為郝選侍的事,你悶悶不樂好幾日,我都怕你氣病了。”

“怎麽會……”舒清嫵下意識想反駁,可話到嘴邊,她卻又不知要如何反駁。

她真的不生氣嗎?真的不難過嗎?那都是做給外人看的,在舒清嫵內心深處,郝凝寒一日不醒來,她就總是懸著心。

她既怕郝凝寒真的就此長眠,也怕自己也同前一世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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