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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金主寶貝不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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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緣這幾天精力消磨過度, 本就是在勉力支撐,東瀛人在路上設伏,險些炸毀一行車駕, 謝緣所在的位置首當其沖, 其餘人死的死傷的傷, 謝緣則暈了過去, 五臟郁結積血。桑意把謝緣拖到安全的地方之後, 回頭又將剩下來沒死的人一個一個扒拉在一起, 花錢雇了一個馬隊和幾位藥醫, 打包了將這一堆人送往江陵。

桑意渾身浴血,蒙面持刀,冷冰冰地對為首的車隊主說道:“這些人好好照料著,醫者當竭力救治,你們負責將他們平安送到,如果敢耍花樣……我追到天涯海角都會把你們殺了,舉頭三尺有神明, 你們一舉一動, 旁人都清楚得很。”

京城一帶的商路車隊經常有手腳不幹凈的,桑意周身氣勢猶如殺神附體,這麽一說, 竟然真的無人敢造次, 老老實實地上路了。

【我建議你休息一下, 檢測到你現在身體狀況很不好, 失血過多, 左邊第一根肋骨出現輕微骨裂。】

“唔,哥你先看看剩下那幾家東洲人的動向,我都解決了再休息是一樣的。”桑意揉揉自己的肩膀,疲憊地活動了一下身體,“一養起傷來人就會變得又懶又嬌氣,唉,愁人哪。”

因為有傷患在,謝緣一行人足足用了一個多月才回到江陵。謝緣本人是在第四天時醒來的,沒有其他病痛,也跟領隊的交談了一番,得知自己是被一個蒙面青年救下的,然而談到身份時,卻一問三不知。

領隊道:“聽聲音很年輕,露在外面的一雙眼也很明亮,然而像是個戕殺之人,渾身是血,氣質亦十分可怖,瞧著像是江湖上的殺手;可是殺手若不是實在缺少銀兩,哪會去做這般鋌而走險之事呢?然而我見他掏銀子,看著是穿了緊身勁裝的模樣,卻變戲法似的變了一大堆出來,神情也十分隨意,出手相當闊綽。聽閣下說,你們是從東洲人手下逃出來的,東洲人歷來是最兇險可怕的對手,可見救下閣下的那位公子身手也十分了得。”

謝緣沈吟片刻,問道:“還有什麽其他特點嗎?”

領頭人想了想:“再無其他。公子,他看著也是道上的人,既然救了你們不願透露姓名,有意隱瞞,那麽想必也是查不出來的。就當你們二人有緣,他日再相見也未嘗不可。”

謝緣點點頭,不再多問。抵達江陵後,他把身邊人都安置好後,去了一趟南樓,這才發現人去樓空。

謝知煙此前孕中發來的信裏,也向他提及過南樓的狀況,因為分身乏術,所以實在沒有來得及料理樓裏的事,據悉大部分人因為怕被牽連,都暫時遷去了城南的一處小茶館中。

謝緣坐在一邊翻閱著信件,座下隨從匆忙把室內堆疊起來的桌椅擺件歸位原樣,弄出了叮叮當當一陣響聲。

謝緣說:“你們先退下吧。”

眾人都下去了,留他一個人在往常的書房中,跪立桌前想事。不一會兒,他聽見有人敲門,等人進來了一看,卻發現是桑青和他的帶班師父。

桑青很激動:“太好了,您沒死!”

這話方一出口,他腦袋上變挨了老師父的一記爆栗:“怎麽說話的這孩子。”而後恭恭敬敬地對他行禮拜道:“剛剛知道爺回來了,所以帶著桑青過來見您,也想將大家的情況跟您報備一番。”

謝緣請他們坐下。桑青坐了一會兒後惴惴不安,跑出門去泡了茶,回來給另外兩個人端上。

老師父道:“咱們都在城南茶館中住著,聽說是小桑的地方,大家也不願耽誤了正經事業,該唱戲出場的還是在唱,那邊掌櫃的為人也好,不曾苛待我們。您若是回來都收整好了,說一聲,咱們大家夥兒就能立刻搬回來。”

“再就是……”老師父欲言又止。

謝緣道:“你說。”

“也有一些人……願意留在小桑那邊,與那邊掌櫃的簽了契,說是咱們這兒合約期滿了就過去那邊。這一小部分人大約以後是回來不了的。”

謝緣低頭看著茶杯,嗅著熟悉的香氣,沈默無言。半晌後,他道了聲:“我知道了,由他們去罷。我自己這裏事發突然,也沒來得及顧念樓裏,你們先在那邊呆著,是走是留隨意,等我把這邊的事安頓好了,你們再回來罷。”

桑青喜上眉梢,眼巴巴地道:“您回來了,桑先生也快回來了,不過不要緊的,我們同先生關系這麽好,在哪邊都是一樣的。”

謝緣板了一早上的臉終於出現了一絲波瀾,唇邊掛上一絲沒什麽熱度的笑意:“是,在哪邊都是一樣的……等他回來了,我還要謝過他替我安置你們的幫扶之情。”

桑青一根筋,硬是沒聽出他話裏有什麽不對,老師父卻覺出了幾分異樣,不敢多言,帶著桑青幫謝緣手下的人把樓裏清掃整理了一遍,而後就乘車回去了。

“桑先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他的心腹揣度著他的情緒,恨聲說道,“早知道那廝是那樣的人,此前的情深風度都是裝出來的,您也不必如此用情。”

這一路跟過來,這名心腹手把手查明了各類消息的來源,最後揪出牽頭人是在桑意那裏。還有一點他尚未查清,但是已經稟明情況,也即是那手上三點朱砂痣的小倌,同樣極有可能是桑意安排過來,籍此讓自己有理由脫身的。一環扣一環,滴水不漏,桑意把自己撇得幹幹凈凈,在外人眼裏不過是一個被負心人傷了情的可憐人模樣,留謝緣一個人在京中應對險象環生的局面。

“罷了。”謝緣道。

“那南樓的事,就這樣處理著麽?”心腹詢問道。

“若不是沒有查出來,我看了長姐的來信,多半還要感念他替我照顧樓裏人的行為。現在一看,恐怕從他買下那間茶館的時候,便已經在謀劃著吞並我樓中人脈資源的事。”謝緣的聲音裏聽不出什麽情緒,忽而問起另一個話題,“桑意他……贖身報批官府的流程,批下來了麽?”

“回稟爺,早批下來了,只是還沒給送去。桑先生只帶走了最開始的那一份身契畫押書,真要算起流程來,目前還是不做數的,非要官府蓋印批準了,兩份書放在一起才算他自由人的證明。”

“那好,批下來的那一份銷毀掉,重新送一份上去報批。”謝緣垂下眼,“讓它不過就是了,家奴沒有權利自主進行商貿活動,也無權購置茶館,他名下的所有東西,永遠都是我的。”

心腹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這也算得上是見招拆招了,爺英明。”

心腹離開了,房中再次只剩下謝緣一人。他在桌前靜立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什麽,良久之後才端起那杯冷掉的茶,一飲而盡。

隔天,桑青收到了桑意的來信,說是將在一個月之後返回。桑青興沖沖地捧去給謝緣看了,換得了謝緣一個溫和的微笑,還有一句溫柔體貼的建議:“你桑先生希望你成才,不在私人感情上多消磨時間,到時候我去接他就好,等他休息好了,你天天賴在他身邊都是可以的。”

桑青撓撓頭:“那我去為先生排演一曲,等他回來再給他一個驚喜,這樣可以嗎?”

謝緣道:“隨你罷。”

一月時間飛快地過去,謝緣接到消息,東瀛人駐紮在涪京的十三本家先後被人全滅,家主遭到暗殺,全部都由相同的手法,被一種特制的箭矢奪取性命。這件事在東洲人高層引起了巨大的恐慌,連帶著駐紮江陵這一片、與謝緣曾經合作的東洲人都不惜低價轉手手中的生意,好早日回鄉避難,謝緣因此大賺一筆,用這其中的利潤填補了他不在江陵這段時間的物資空缺,甚至還有盈餘。

除此以外,他與成陽王的聯系也未曾停止,謝緣另外在江陵郊外開了一處圍場,占山封禁,秘密養兵。旁人眼見著他僅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就重振了謝家,甚而威勢比以往更重,熟悉他的人也慢慢發現,興許是開始著手兵家事宜,他身上的肅殺與兵戈氣息也在一天天加重,甚至讓生人不敢近前。

只有他自己知道,造成這樣的原因是他再度開始夢魘。只有在無邊長夜中數次驚厥醒來時,他才忽然發現,和桑意在船上的那十幾天是他成年以來第一次不再夢魘的時刻,現在桑意從他身邊離去,他重新被新的夢境所攫緊。他夢見桑意將他從血腥遍地的荒野上救出,正是一月前他們遇襲的那一幕。可是桑意怎麽會去而覆返,再次回到涪京中呢?

他給桑青的信中說自己去了江南,游歷賞玩,還附贈了一片蘇州當地的女兒錦。夢是假的,現實才是真的。

謝緣一夜無眠,他等待著這個早晨,已經等了足足一個月。天還沒亮時,他便讓人封鎖了城門,只留下僅能讓一人通過的小門,出入都要核查身份,儼然已經是近於城主的地位。從清晨等到晌午,進出城門的人寥寥可數,身邊人勸他去休息:“爺,昨兒又沒睡好嗎?您去一邊歇歇罷,至少喝口水,桑先生來了我們便叫您。”

謝緣目光沈靜,沙啞著聲音道:“……不必。”

“你們下去罷。”

身邊人不敢忤逆他,也就下去了。

不知道多久以後,城門後的陰影中終於出現了一個白色的人影,一身江南蘇繡,頭發烏黑,明眸皓齒,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樣。他突兀出現在被沙土與泥濘填積的城門下,就好像終年陰暗的山石中發掘出一塊水洗過的玉,好看又清凈,讓人不由得想靠近、想觸碰。

桑意並未註意到城外的人,他低頭把自己的身份證明拿出來給守城人看,兩只手端端正正地揣著,靜靜等候,然而等了好半天,卻等來守成人一句疑問:“您這不行啊,沒有官府報批的文書,您一人拿著身契是沒有用的,若不是謝家的家奴,私自逃了出去麽?”

桑意茫然道:“家奴?您二位去官府問問,應該是批下來了的,我只是沒有帶過來。”

守成人和藹地道:“那您先隨我們去坐坐,我們核查完畢後,您再出來走動,可以嗎?”

桑意略一思考,點頭答應了,然而他步子還沒踏出去,所有人的註意力都被另一邊低沈而富有磁性的嗓音所吸引了過去:“不必核查了,他是我這裏私逃出去的人,我直接把他帶回去就可以了。”

謝緣靜立在一側,目光並未落在桑意身上。他一身肅然,端正靜默,守城人曉得他現在是城中之主,也就順水推舟地摸了摸頭,笑道:“啊,是這樣,既然是爺的人,您這樣說了,想必也不用查——看來的確是私自逃出去的賤奴了,來人把他看好了,別讓他再跑了!”

一群人過來把桑意按住,轉瞬間就完成了五花大綁的動作,把人擡去了謝緣轎中。桑意扭動了一番,束發的帶子散落下來,頭發遮去他的面容,也看不清是什麽表情。

謝緣低頭撿起那一根發帶,而後上了轎子,將捆成粽子的人伸手拉進了懷裏,而後輕輕撩開他的頭發,垂眼註視著他明亮又透出一些慌張的眼睛。

“你回來了。”他溫柔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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