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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先婚後愛小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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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緣其實來得很早。

顧少桉的小叔是當朝宰相,雖然他本人尚未參加春闈,但此人前途不可限量,周圍人也都給他幾分臉面。在畫舫中時,只憑一張手帕,謝緣便瞧出了此人對桑意有別樣的情愫,老實說,他並不在乎。只要他不幹一些出格的事,他喜歡誰,或者桑意跟誰一處,這些事都不重要。

然而,並不包括這一回。

顧少桉當著他的面,借桑意扯出來的這個謊,假裝不知道總督夫人究竟是誰,只認少將軍還未婚娶,當著他的面覬覦他的人不說,甚而還光明正大地寄來情書。給臉面卻不要,這就是不知好歹了。

謝緣慎重作出決定,不管別人怎樣看,從今日開始,顧少桉這個人在整個金陵將無立足之地。

桑意晚間老實將情書交給他,倒是撇得幹幹凈凈。謝緣習慣他裝乖了,也沒有過多計較。

然而,當天晚上,桑意卻半夜沒有同往常一樣摸去他的床上。謝緣等了片刻,想睡又幾度未成眠,鬼使神差地,便從西邊庭院出來,順著夜晚的涼風走到了中庭,是桑意在的地方。

窗戶後是亮的,點了蠟燭,人還沒睡。庭院中草木沙沙,風移影動,因那一點燭光變得溫暖了。

他進門一看,桑意在下棋。

自己同自己下棋是最無聊的一門消遣,這人卻下得很認真,一筆一劃地點墨,一手托腮,有點困倦,又強撐著的模樣,很新鮮。桑意演技並不是很好,謝緣樂於看見這個人在人後的狀態,卸除了平日裏虛情假意的偽裝,反而看著更舒服。

年輕人就那樣坐在燈下,一頁紙畫完了,便慢慢拼湊去第二張紙上,眼觀八方,還能回過頭來找出此前的紕漏,足見他其實是個心思縝密的人。看他神情,仿佛也知道這是一樣很無聊的事,但就是要這樣做下去,自己與自己交談,自己與自己對弈,認真得想讓人在他眼尾畫上一朵花。

他這麽想著,便真的那樣做了,他捉了筆,細細落筆,等他畫完這朵花,桑意的眼光順著花開的方向茫然一掃,恰好接上他的視線時,謝緣是有一剎那的失神的。

燈火掩映下,年輕人涼薄的面容顯出幾分黯淡的柔和,與眼神中的光亮雜糅在一起,虛虛一掃便是邪氣漂亮,讓人不由得心一跳。臨睡前,他湊過來的那個動作,也不知道是這些天討好他的習慣使然,還是真的想找一個溫暖一點的地方靠著入睡。

謝緣的原則便是來了就不準走,於是他效仿從前,將人緊緊地抱在懷裏,不給他半分將他踢下床的機會。桑意照例掙紮了半晚上,後來睡熟了,也沒怎麽動。

兩個人晚上是消停了,白天晨起,謝緣卻沒讓人消停,按著他翻來覆去地做了幾回。桑意後來受不了,軟著嗓子喊餓,謝緣這才抱著他去沐浴,而後一同用了早飯。

桑意最後起床同他下棋,拿棋子時手都在抖,還要乖乖地道:“我這一局先執黑,好不好?”

謝緣言出必行,當起他的下棋師父來。桑意畢竟不熟練,他便讓他先執了黑。兩個人搬了棋盤,就坐在庭院石凳上,一人一杯淡茶,幾片香甜瓜果,閑適愜意。

桑意昨晚自己琢磨了一晚上,把五連珠當圍棋下,有神有形,把謝緣的子堵得水洩不通。謝緣一面慢慢給他指這上面天羅地網的缺漏,一面道:“京棋的確是出身圍棋,你這般下法沒有錯,但是繁亂——”

話還沒說完,桑意思索著落了子,把他的棋將死了。

謝緣:“……”

再來一把,仍舊是桑意執黑。他下過後,謝緣在黑子下面跟了一顆,便見到桑意落下第二顆棋子,與第一個黑子形成斜對角。下完這一子,桑意擡頭朝他望一望,笑了:“我又可以贏了。”

謝緣不動聲色,照常跟他下,落棋時如同行雲流水,沒給他半分機會,贏得漂漂亮亮。

一局終了,桑意輸了也不見氣餒,只眨巴著眼睛思考半晌,忽而道:“再來一遍罷。”

謝緣便讓他再來。

與上一把一模一樣的開局,桑意每下一步便要思索一段時間,起初最長,越到後面花的時間越短,下到最終,謝緣剛剛落子,桑意便迫不及待地跟了上去,最後一直到謝緣徹底輸了這一把,他才從隱隱的興奮中回過神來,認真地與謝緣探討:“京棋是有必殺局的,我剛剛沒有說錯,我本來可以贏的。”

“是的,你本來可以贏。”謝緣將桌上棋子打亂一番,隨意覆盤了一下他們的上上把對弈過程,每一顆棋子的位置、先後,毫無差池。

他低聲給桑意指他出現失誤的地方:“你下得少了,所以會犯這樣初學者的錯誤。你剛剛下出來的這個開局叫做‘花月’,是必殺局的一種。”

桑意瞧著手中的棋子:“是因為五連珠單數勝,執黑一方永遠有更多的勝機,若是換成六連珠勝,應當會公平一些。”

謝緣淡哂:“對。”

桑意與他下過幾盤之後,對這樣東西越來越感興趣,自己又琢磨出了另外十幾種必殺局,謝緣在旁邊為他一一作解。花月、溪月、寒星等常用開局試過後,還有長月、名月、水月等開局,桑意一點就通,最後幹脆寫了棋譜出來,總結出二十四種必殺局。

五子不同於圍棋,在禁手棋目不多的情況下,它的上限是清晰可見的。謝緣瞧見他垂頭研究的樣子,又想起他房中那幾個孩童才會碰的益智玩具,問道:“你房裏那個華容道,共走了多少步?”

華容道也是一類木板游戲,參的是“曹瞞兵敗走華容,正與關公狹路逢。只為當初恩義重,放開金鎖走蛟龍”這一典故。十個大小不一的方塊填滿木盒,靠人來滑動,目標是讓代表曹軍的那一塊從中下出口逃走。

謝緣小時候接觸過這東西,粗略一走,第一次下,僅用一百步走出,已經被當時的鄉鄰譽為神童。

桑意“嗯?”了一聲,從桌上擡起頭,想了想:“華容道開局不同,步數也不同,我走過的最少的一共是八十二步。”

謝緣不相信,便讓桑意從房中取了華容道過來,擺在庭院石桌上一步一步走給他看。桑意不以為意,坐在他身邊,將華容道斜立起來給他看:“這樣開局,先取左移中,再……”

兩個人貼得無比近,謝緣稍一側頭,便能看見他頭頂的發璇,正中一個,烏黑的頭發順著披散下來,帶著木槿葉並桑白皮擦洗過的隱香。他知道這樣的香氣是怎麽來的,早上是他親手為他洗的頭發,到現在才勉強幹透。他讓人采了新鮮木槿葉,和桑白皮一起收進碧綠的網兜,而後放在水中熬煮,熬成乳白色,輕輕一搓能瞧見細小的白色泡沫,放在水盆裏,就那樣讓桑意低著頭洗;他的手指帶著溫水,在他發間緩緩流淌。

還沒到夏日一天中最炎熱的時候,涼意從草木林間漫過來,讓桑意打了個寒噤,而後終止與兩個人相貼的、溫熱的膝頭。

桑意已經數到了第七十四步,後面的移法謝緣已經能看出來,的確到最後是八十二步不假。但他心思已經不在這裏,而是看著桑意散在肩頭的一縷頭發,不怎麽聽話地翹在一邊。

等桑意將曹公的那塊木頭從出口滑下來時,謝緣也伸出手,將那一縷發壓在手心,而後長久停留在他肩側。

桑意瞅他,他便收緊了手上的力道,將他攬得更緊些,慢慢壓近了,張口銜住他的嘴唇。像是小鳥試探著歸巢,在高處找到一處安身之地,甜柔而纏綿。桑意抓著他的臂膀,最後被他放開時,仍然楞楞的不知何言。

謝緣低聲道:“你還挺聰明的。”

桑意眨眨眼睛,並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小聲說:“像你打仗,也要參定行軍路線,運糧要看最省時省力的辦法,我會走華容道,也可以幫你參謀,不知道你缺不缺軍師?”

謝緣只當他是開玩笑,笑道:“你是少將軍,若要軍師,也該是我來當你的軍師才對。”

戰場覆雜,又豈是棋盤能比,他身側從來都沒有過軍師一說,行軍打仗,決策理事,統統是他自己一手完成。

正說著,外邊的侍女過來稟報說飯好了,請老爺少爺一並用飯。謝緣幫他收拾了棋盤,放回的路上便過去了,留下桑意負責整理自己的華容道,木塊碰撞在一起發出叮叮脆響,他聽著這聲音,望向謝緣離去的背影,靜靜等待了一會兒。

系統沒有出聲,說明並沒有從剛才的這段對話中發現什麽異常。謝緣目前也沒有察覺他的意圖。

大抵是他原先想的太過簡單,這一世謝緣對他的了解本就不深重,他性情大變,他不會起疑。

那麽,要是再改變一次呢?

他輕聲問:“現在他對我好感多少了?”

四下寂靜,片刻後,系統終於從卡頓中跳了出來:【65,恭喜開啟成就:情竇初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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