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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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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夜未眠,對於謝滿月來說,要把雲殊的事從頭到尾說一遍也是個很長的故事,幾年前第一次遇見他,得知他是大公主駙馬,後來在桃花庵內挖了墳墓,再後來,是他主動找上自己。

????“原來我也沒抱什麽希望,是冰冷著身子埋下去的,怎麽又能活生生的出現在我眼前,這其中,一定是有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過,大公主把雲殊救回了公主府。”謝滿月看著她,蘇合香眼底閃著淚,已經是無數遍在念叨那幾個字。

他還活著。

“他記得桃花庵,也記得祁玥,可他說,一直想不起來一個人,在他記憶裏出現過無數回但就是記不起她的樣子。”謝滿月微哽,“之前我不明白。”

現在她明白了,是因為雲殊親眼看著自己的妻子被那幾個山賊拖到屋子裏去,他在昏迷之前,腦海裏全部都是這樣的畫面,他幾乎都能想象到那屋子裏會經歷些什麽。

這樣痛苦的回憶是他不願意想起來的,連帶著,那個最讓他深刻的人他也埋在了記憶深處。

謝滿月的話在祁玥和自己之間轉圜的並不圓滑,可蘇合香此時卻無心去追究這裏邊的另一層意義,她輕笑著,淚水掉落下來,她又趕緊擦掉了它,把雲靈抱在懷裏,低低的喃喃了聲,“你爹他還活著。”

活著比什麽都重要,只要還活著。

“我帶你們回去。”謝滿月和喬瑾瑜對看了一眼,“你們可以住在我那兒,先請個大夫把你的身子看好,你們可以一家團聚。”

還有許多的問題是蘇合香現在不想問的,也是謝滿月如今沒法說的。

大公主和雲殊成親幾年了,雲殊失憶後反反覆覆的經歷,大公主的執著,還有皇家二字,是橫在她們之間即便是活著也可能無法在一起的阻礙。

黎明已經到來。

山裏起風了,清晨時冷風透過窗戶卷入進來,吹的人激靈著清醒,謝滿月出了屋子,喬瑾瑜陪著她出來,在這小小的院子裏,外面還守著幾個這個寨子裏的人,擡起頭,雲層中還有沒離開的月牙,彎彎的掛在那兒,等天亮時它就會徹底隱秘在天空中。

謝滿月轉頭看他,不論別人怎麽說他,謝滿月總是能從他冷淩的神情裏發現一抹屬於他的溫柔,喬瑾瑜把她攬在懷裏,掀開大氅把她包裹在裏面,“冷麽。”

她反手摟住他,頭靠在他的胸膛上輕輕道,“這一次,我可又要闖禍了。”

喬瑾瑜笑了,“怎麽是又要闖禍。”

“上次抗旨,這一次我要幫雲殊和合香一家團聚,和大公主之間勢必又要起爭端,你夾在中間會很為難。”

“不會。”喬瑾瑜摟著她,“你在做對的事。”

謝滿月笑了,仰頭看他,眨了眨眼,“那...你去拜托太子殿下幫個忙,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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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來臨後的山裏風小了很多,寨子大門口這邊,蘇合香身上披著大氅,她和孩子所有的行禮也就只有那一個包袱而已。

她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鐵山出來,笑著沖何當家點頭致謝,“這段日子勞煩您了。”

何當家也不知是不是昨天夜裏和連征他們又商量過什麽,答應的特別痛快,能讓謝滿月他們把人帶走。

“路上小心。”

送出了寨子,蘇合香身子不好,一路坐著牛車,才剛剛走了上坡的路,鐵山從草叢中冒了出來,手裏拿著一個包袱,朝著謝滿月這兒扔過來。

喬瑾瑜擡手一接,並不重,還瑟瑟作響,打開來一看是一些草藥,鐵山的視線落在蘇合香身上,只停頓了片刻,最後告誡謝滿月,“照顧好她,若是她少了一根頭發,你也沒命活。”

說罷,鐵山沒再逗留,直接轉身走下山回了寨子。

蘇合香抱緊著雲靈,謝滿月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馬車繼續前行,到雲巖寨需要半日的功夫。

沿途在高山坡上休息,陳恒向謝滿月打聽起了關於桃花庵遭到洗劫的事,他蹲在地上,拿著一根撿來的木棍在地上劃來劃去,輕輕指了指最開始那個圈,“按你所說,那桃花庵只有一個入口,底下村民知道的並不多,也不會隨意說出去,那個山賊又是從何得知的。”

“當 時聽活下來的村民說,是村子裏有人為了保命洩露了桃花庵的所在,不過最後那人也沒能活下來。”謝滿月真正有疑慮的不是山賊洗劫的事,而是山賊為什麽會忽然 打劫村落,“距離那件事之前幾乎是沒再發生這樣的事,那虎寨裏的人為什麽會明目張膽的打劫村子,他們應該知道後果是什麽。”

又不是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官兵管的少,他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這兒距離兆京城才大半天的馬車,朝廷要派人剿匪也是很輕易的事,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據我所知,虎寨的幾位當家都是血腥之人,早年犯事,在外被抓時逃獄出來到山上做了山賊,擔心被官府發現,虎寨的行事其實低調的很,像這樣大張旗鼓的打劫村落,的確是奇,若是有活下來的山賊倒是可以問一問。”陳恒擡頭看她,“怎麽,你懷疑這事另有隱情。”

“方便的話還請三當家幫忙在山裏打聽一下,還有沒有虎寨活下來的人,當時官府剿匪,有不少人逃了。”祁將軍帶來的人也不是全然的一網打盡,例如當時帶著蘇合香躲起來的山賊就沒抓到,除此之外,肯定還有別的人逃跑掉。

陳恒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兆京城中,姓謝的人倒是不少,不過名聲顯赫的好像也就這麽幾家,看夫人的氣質,想來出身是不低。”

謝滿月神情一頓,陳恒笑呵呵著繼而道,“你那相公氣質更不凡,據我所知,姓謝的那幾家,可都是官宦人家,這樣的人家想來官商不結親,你這相公,家世身份與你比起來,只高不低吧。”

陳恒這個人,若是放在軍隊裏,絕對是個不可多得的軍師,觀察力仔細,甚至還還知道喬瑾瑜習慣的動作裏所表達出來的意思。

謝滿月沖著他呵呵一笑,“陳當家說笑了,我可抵不上什麽家世不凡,都是普通人罷了。”

“普通人可沒有這魄力進山來,普通人也沒這魄力和笑顏她們做朋友,你那相公,看著像是在軍隊裏呆過不少人,小丫頭,你還想蒙人?”陳恒拿著木棍在地上寫下了幾個字。

謝滿月咬口不承認,她就是普普通通的人而已,“我沒有蒙您啊,他就是不愛笑而已,又練過一些拳腳功夫,山寨裏這麽多人也會拳腳功夫,難道都是軍隊裏呆過的?”

陳恒笑了,“丫頭,就算你們是從官家出來的,是笑顏的客人,我也不會對你們怎麽樣。”

謝滿月拍了拍手起身,“要真是那樣就好啦,我有這麽大的本事,能調動軍隊,我幹嘛還要托連姐姐幫我呢,您說對吧。”

不好套話的丫頭。

陳恒心裏這麽評價,對他們的身份其實是早有懷疑。

謝滿月走到了喬瑾瑜身旁,別人看不見的位置,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繼而擡手替他整理領子,笑的十分甜,“那三當家起疑了,我們明天就出發回兆京。”

喬瑾瑜佯裝擡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替她整理劉海,“好,明天一早我們就走。”

“馬上下雪了,再不走大雪也快要封山。”謝滿月的笑意看起來像是在說什麽甜言蜜語,害羞的模樣,“先帶她們回定王府,我到時候請林大哥過來看看,大公主府那兒,過了年再說,免得受了刺激合香的身子更受不了。”

知道陳恒在後面看著,謝滿月可賣弄盡了甜蜜,最後不遠處的袁枚看不下去了,幾步走過來拍了拍喬瑾瑜的肩膀,“行了兄弟,晚上進了屋子吹了燈再慢慢恩愛,走了。”

......

下午的時候他們回到了雲巖寨,謝滿月許諾的,也夠客氣,直接給了那大當家一千兩的銀子,生意人,就是這麽的豪爽。

謝滿月又拿出五百兩銀子放在桌子上,看著陳恒,“三當家,這兒是找人打聽消息的定金,若是消息據實可靠,再給你另外一半。”

“你就不怕我吞了你的銀兩不辦事。”這不知哪家高門裏出來的小姐,行事作風還真有狹義味兒,陳恒敲了敲這銀票,“出了這山,沒人帶你可就進不來了,進不來這銀子也追不回了。”

“不礙事,咱家有錢!”謝滿月笑嘻嘻的看著他。

要是放在以前,常年有下山打劫的,這幾百兩銀子還真沒放在眼裏,可進山這麽多年,早就已經洗手湯羹不再做劫活兒了,這五百一千兩銀子,可以很好的改善寨子裏這些人的生活。

陳恒樂的收下,不介意謝滿月再給多一點,和大當家商議過後,明日他們離開,這邊雲巖寨會派幾個人送他們出去。

臨著要下雪,袁枚和連笑顏也得趕緊出山,初五這天一遭,一行人離開了雲巖寨。

連 征這一回沒有再嫌棄女婿,來的這十來天裏,也承認了袁枚這個女婿,多虧了謝滿月支的招,多少年沒有和父親撒嬌的連笑顏,一連兩天這麽和連征說話,一向粗漢 子又疼閨女的連當家是受不了了,還擺什麽姿態啊,算是認了這親事,等開春的時候再出山來兆京參加他們正兒八經的喜宴。

送他們出山的是雲巖寨的七當家,和連笑顏關系很不錯,一路上氣氛不錯,等到當晚歇下的時候謝滿月才知道,這個看起來笑瞇瞇的七當家,當年是要報殺父之手,手刃仇人家中五口人,最後被官府通緝後逃到了雲巖寨中被寨主收留。

而那個笑面虎一樣的三當家,還真是正兒八經的應試出生的人。

謝滿月張大嘴巴看著她,連笑顏擡手掐了一下她的臉,“嚇傻了吧你,也是陳大哥建議我們往山裏遷的,當年他過了應試,快要去殿試的時候,因為相依為命的親姐姐被夫家害死,他一把火燒了那夫家,後來,殿試也不用去了,直接被官府通緝。”

“那你們呢。”謝滿月總覺得像是聽傳奇故事,這寨子裏每個人都有一段過去,鮮為人知,不是什麽好的過去,沾滿鮮血的,背負命案的,可謝滿月也沒覺得他們多壞,比起一些人,他們真的不算壞的。

連笑顏哄著懷裏的孩子,“我啊,我爹他生來就是山賊,我祖父也是山賊,上幾代人就據山為王了,後來爹和幾個叔叔伯伯意見不一,就帶著我娘投奔到了雲巖寨這兒,小時候我爹就告訴我,我是天生的山賊,骨子裏就是山賊命,沒得改也不可以嫌棄。”

謝滿月怔了怔,想起以前老爹說過這麽一段話,祁家五代單傳,都是打仗的命,祁家的祖訓就是:可以死在戰場上,決不能活著茍且。嫁到祁家的女人是幸也是不幸,但是到了她這一代,香火沒了。

收養祁靖之後,老爹又不想讓他從軍,大概是想改變祁家這樣的命數,亦或者在她出生後,娘親過世,老爹沒有再娶,這祁家的命就已經改變了。

“我不信,我骨子裏怎麽可能是山賊命呢,所以啊,我小的時候總是會想方設法跑下山去,長大了更是找機會下山,一走就是十天半月,如若不然,我也不會認識他。”連笑顏低頭哄著懷裏的孩子,謝滿月拿過一條毯子給她蓋上。

山洞內的火燒得旺,暖烘烘的也不冷,謝滿月到了季熠辰身旁,躲在了他懷裏,讓他用大氅罩住兩個人,悄聲道,“相公,我和你說一個秘密好不好。”

喬瑾瑜摸了摸她的臉頰,發現只是剛剛被熱氣給熏紅的,放心了些,“嗯。”

謝滿月仰頭看他,“那我下次再告訴你好了。”

喬瑾瑜笑了,揉著她的頭發,把她抱在懷裏,“睡吧。”

周遭是劈啪的柴火聲音,靠近門口那兒綁著的牛和驢子發出哼哼聲,謝滿月靠在他的懷裏很快就睡著了,山洞外的冷風刮不進來,只在門口旋轉了一圈。

整片山林都是寂寥,偶爾有咕咕聲遠遠近近的響起,還有驚起的鳥雀撲騰的翅膀飛過,月牙皎潔,像是一雙慈悲的眼,靜靜的把白光傾瀉在這一片一望無垠的山林裏。

黎明,很快就來了。

————————————————

離開的路走的比來時的快,下午的時候到了大木山的外圍,送他們出來的七當家他們不再繼續往外送,原路折了回去。

餘下的路由連笑顏帶著,天黑的時候他們才出山。

山外並不大的村落裏稍作休息,第二天清晨起來往雲巖鎮上走,三十裏的路也不慢,很快就到了,在鎮上的客棧歇下後,隔天,謝滿月要和袁枚他們分著回兆京城。

十二月初六,還有兩日就到了臘八,客棧內燒著暖暖的盆子,外面的天似是要下雪了,謝滿月讓谷雨給她們送吃的進來,走進屋子,蘇合香剛剛換好衣服,雲靈也換了一身衣裳,坐在那兒正喝湯。

“稍小了些。”謝滿月看著她穿在身上的衣服,“明日回府了換新的,我有做著幾身大的,到時候再請人回來量。”

“謝謝你。”蘇合香看謝滿月,像是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她知道關於他們的事情,還讓她覺得有阿玥的熟悉感,可到底是進山才第一次見面,安靜下來的時候不免有些局促。

“蘇姐姐,你可以把我當成是祁玥。”謝滿月看著她認真的建議。

蘇合香笑了,拉著她的手,“你是祁玥的妹妹,你就是你,不需要當成是阿玥。”

謝滿月也笑了,讓谷雨留下來伺候她們,“早點休息,明天一早我們就回兆京。”

......

夜半的時候雲巖鎮這兒開始下雪了,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到了第二天一早就積累了薄薄的一層。

謝滿月準備了手爐給蘇合香,馬車上又墊了厚厚的褥子,出了客棧上馬車,此時雪還不大,等出了雲巖鎮之後這雪就開始下大了,馬車棚頂上積累著厚厚的一層,過半路時車夫還下馬車清理過。

接近傍晚的時辰,他們到了城門口。

雲靈從來沒有出山過,一路上對外面的一切都好奇的很,但她又有戒心,即便是對謝滿月,這個才八歲的小姑娘心中也還有戒心,她知道要牢牢跟著自己的娘親,還知道隨時隨地的註意謝滿月做什麽,這些年來的經歷讓她很早熟,小小年紀就知道要保護自己的娘親,不被人欺負。

蘇合香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雲靈扭頭過來,趴在了蘇合香的懷裏,“娘,要是爹爹不認得我們怎麽辦。”

“那你就幫他,讓他認得你。”蘇合香柔柔的說著,雲靈擡頭看她,“娘,我聽到說爹爹在那個大公主府裏裏面,他是不是又娶親了,他要是又娶親了,他還會不會要我們。”

蘇合香眼底一疼,伸手輕輕撫摸過她的臉頰,“你爹他失憶了,他若是記得我們,他絕不會娶別人。”

她就是有這樣的篤定,就像是這麽多年來,即便是認為他死了,她心中也不會再進駐別人,雲靈懵懵懂懂的看著她,半響,低下頭去藏在她懷裏,“那我就幫娘,把爹爹搶回來。”

蘇合香笑了,輕拍著她的後背,前面的馬車開始慢下來,跑了一陣停了下來。

谷雨過來打開馬車門,雲靈先下了馬車,谷雨扶著蘇合香從馬車上下來,站在定王府的大門口,再聽門口迎著的人喊王爺王妃,蘇合香楞了楞,她沒想到他們的身份這麽尊貴。

從山裏出來的時候她還以為,他們真的只是富貴的商人而已。

“走。”謝滿月扶著蘇合香進去,外院的管事命人把馬車拉到側門,把東西擡進府中,到了前廳,謝滿月讓她先在廂房內休息,轉身問何媽,“林家那兒人來了沒。”

“一早派人去林家了,林大人應該快過來了。”

謝滿月點點頭,讓何媽去另外備一身衣服過來給合香換上,又差人煮一些熱食,半個時辰後,林之遷過來了。

......

謝滿月留他在內屋把脈,走到了前廳吩咐霜降去布莊裏請繡娘過來,就在這時,定王府的大門口一陣喧鬧,管事匆匆進來稟報,“王妃,雲珠公主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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