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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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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前,雲嵐鎮大旱,一柄從天而降的青冥劍給鎮裏帶來了一場大雨,鎮裏人都說這是吉兆,紛紛籌錢打算給青冥劍修一座小廟供奉。

某一天忽然來了一個披著黑色鬥篷、兜帽的和尚,他說要把青冥劍帶走。

鎮上人當然不同意,和尚亮出身份——他是沅江的河神遠慈上人,對抗魔物時受了傷,性命危在旦夕,必須借用青冥劍療傷。說完,他把兜帽一摘,後腦勺一道裂痕深可見骨,黑氣正源源不斷從裏面冒出來。

遠慈上人話音剛落,青冥劍自己飛了起來,劍尖指著和尚,劍靈的聲音響起,“你早已墮入魔道,祥雲村幾百口老少的鮮血還沾在你手上,你早就不配做神,我是不可能跟你走的。”

眾人大驚,遠慈上人眼見自己身份被戳破,勃然大怒,一時之間黑氣從他身體源源不斷散發出來,凡是觸及的人一下子變成了骷髏。

……

自此之後,遠慈上人設下結界,將雲嵐鎮憑空從世間抹去。而他則用紫金爐壓制著青冥劍的劍靈,利用青冥劍的先天靈氣為自己凈化,以此維持生命。

而鎮上的人被遠慈上人變成了怪物。白天的時候大家都變成兇殘的骷髏,骨肉相殘、舉刀屠殺,所到之處都變成人間煉獄,晚上他們才能恢覆人形。

以丹爐為圓心,雲嵐鎮被分成了內城和外城,外城是鎮上居民活動的地方,內城是遠慈上人自己的地盤。

白天不管發生了什麽,晚上恢覆神智的居民都必須進入內城工作,水電工、清潔工、泥瓦匠、廚子……

他們一點點維持好這座小鎮的運轉,好吃好喝伺-候著遠慈上人。

黎明前大家抓緊時間回到外城,免得變成骷髏損壞城裏設施,觸了遠慈上人黴頭。

雲嵐鎮不再是從前的雲嵐鎮,它是遠慈上人一個人的地盤。

***

老大娘正說話間,城裏傳來了鐘聲。這是開工的號令,她也必須趕緊進城了。

臨走前老大娘提醒棠小野:“記得避開在天上巡邏的、黑色翅膀的大鳥。萬一被發現了,遠慈上人肯定不會放過你。”

棠小野仍然沈浸在老大娘所說的真相中,憂思重重。

作祟的不是青冥劍,而是遠慈上人?

而且此人還活著,在這座詭譎的小鎮裏?

容櫸若是遇到他怎麽辦?對方披著前前任河神的身份,肯定能在容櫸面前博取信任,之後說不定轉過頭就對容櫸舉起屠刀?

沒有時間猶豫了,她必須趕緊找到容櫸!

天上果然盤旋著黑色的大鳥,棠小野混入鎮民的人群避開大鳥耳目,低著頭朝內城方向走去。

經過街角之時,忽然一雙手從身後捂住了她嘴巴,把她朝巷子深處拖去。

她握緊了手中的小皮鞭,正欲反擊,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低啞女聲,“別怕,是我。”

***

棠小野沒想到在這個地方再遇上花子。

而且更出乎意料的是,成人狀態的花子竟然是之前她在鴛夢攝影工作室遇到過的老板娘。

故人相見,分外眼紅。

花子告訴她:“臭和尚把寒蟄抓走了,他還想把容櫸騙到火焰陣裏燒死。”

遠慈上人的火系法術爐火純青,恰好寒蟄也屬火,遠慈大約覺得留他一命還有用途,所以沒當場弄死他。但容櫸,就沒有那麽幸運了……

“我憑什麽相信你?”棠小野考慮到從前種種,對花子全無好感。

“要被燒死的是你男人,又不是我男人,你愛信不信。”

棠小野直覺花子在這件事中身份並不單純,“寒蟄初來乍到,他不可能知道雲嵐鎮的事。是你,是你把他忽悠進來的?”

花子輕哼一聲,不置可否。“我的確打著青冥劍的幌子把寒蟄騙進來,那個男人一心只有你,不惜一切代價也想把你換回來。愛情讓人愚蠢。”

“既然你早知道這個地方有問題,為何還要做這麽損人不利己的事?”這只狂妄愚蠢的狐貍精到底想害死多少人!

“我這麽做自然有我理由,但現在這個關頭,你是想聽我聊我的作案動機,還是趕緊去救你的心上人?再不去,可就晚了。”

棠小野憤憤瞪了她一眼,“你知道他們在哪?”

“走,我帶你去。”

***

夜晚的雲嵐鎮寂靜得詭異,那麽多人出沒在街道上,竟然靜悄悄沒有一點聲響,只能偷偷用眼神和彼此交流。

“遠慈臭和尚不喜歡聽見人聲,所以所有進入內城的人都不敢說話。”花子小聲解釋道。

棠小野跟著她走過了幾個轉角,越繞越暈乎,正想質問她到底知不知道容櫸在哪,天空中一片翅膀呼扇之聲,一群大鳥落地,長出手腳腦袋,變成了黑色的紙片人。

花子臉色一變:“完了,遠慈似乎發現有外人闖入,派他們下來巡邏。”

棠小野躲在黑暗中觀察了一會,拾起一塊石頭朝著遠方拋了出去,石頭墜地的聲音引得紙片人們上前查看。

“這些紙片人沒有眼睛,只能憑借聲音辨識……沒事的,我們繼續走,不要被鳥兒看到,也不要發出聲音。”她此時必須比任何一個時候都鎮靜,大人在等著她!

二人藏身於街道檐底的陰影小心前行,果然沒有引起紙片人們的註意。

誰知某片屋檐斷了個角,路燈漏下的光一下照亮了二人的身影。

一群發現目標的黑色大鳥呼嘯著,從四面八方飛來,朝二人俯沖而下。

避無可避。

千鈞一發之際,幾道劍光閃過。

清光碧影中,留下一地黑色屍體。

鳥屍落在地上,化作黑色的紙片,無火自燃,化為灰燼。

棠小野擡眼一看,揮劍的人竟是容櫸。

容櫸從半空中翩然落下,劍身化為玉笛,被他收起。他望著她,悄悄松了一口氣,“我就知道是你。”

***

從見面之時,容櫸就對這位遠慈上人存了疑心。

遠慈轉身之際,僧袍上飄落下一根紅色絨毛。那根貓毛,容櫸再熟悉不過——這世上只有寒蟄貓妖擁有那麽一身亮如烈焰的紅毛。

可是遠慈上人偏偏一口咬定從未見過什麽貓妖。

至於丹爐中蠢蠢欲動的青冥劍,他只不過讓玉笛化作柳葉,飄到丹爐邊接近劍靈,輕而易舉就從劍靈口中聽到了當年事件的真相。

容櫸心中澄如明鏡,面上佯裝不知,繼續陪著這位遠慈上人,想看看他接下來還有什麽把戲。

一刻鐘前,遠慈忽然察覺到什麽似的,停住了腳步,說是有人闖入,於是一揮手把鳥兒變成了紙片人派去巡邏。

容櫸直覺闖入的人極有可能是棠小野,他借口“幫忙尋找入侵者”,一拱手告別了遠慈,及時趕上了棠小野被眾鳥圍毆的一幕。

棠小野迫不及待地把遠慈的真面目告訴他,他笑著說:“我都知道了。”

她依舊震驚,“為何遠慈上人會做出如此殘忍之事?”

容櫸徐徐解釋道:“墮入魔道的神靈往往會鎮壓不住體內的邪氣,輕則失去神智、重則落得個肉身焚毀、神魂俱滅的下場。遠慈利用青冥劍壓制邪氣,說白了,只是為了逃過一死。”

這讓棠小野更覺奇怪,“好端端一尊河神,為何會墮入魔道?”

容櫸還未回答,另一個人的腳步聲在小巷中響起。

一個黑色身影從夜色中走來,那張橫眉冷豎的面孔,不是遠慈又是誰。

遠慈皮笑肉不笑地望著棠小野說:“你這問題與其問他一個後輩,倒不如直接問我。”

***

多年前,身為沅江河神的遠慈上人,對待妖怪殺伐果斷、手段狠辣,獵殺過的妖物頭骨擺滿了整個河神府,誰想卻因濫殺之名受到了上界的訓誡。

濫殺?他不明白自己以雷霆手段還世間一個海晏河清,何錯之有?

多年來一片苦心卻換來的不僅是訓誡之罰,任期一滿他還要被重新打入輪回,來世重新做人、重新修煉。

他這一世一步步從凡人修道成仙,再成為河神,其中多少艱辛曲折,他如何能咽下這口氣?

天道不公,一念成魔。

雲嵐鎮的邪氣並非來自什麽青冥劍,墮入魔道的遠慈上人,才是邪氣本身。

神靈的軀殼和魔道的邪氣無法相融,不出意外,他很快會被邪氣吞沒,失去神明的身份,變成其他形態的邪祟流竄於人間。

偏偏這個時候,青冥劍出現了。

於是,才有了雲嵐鎮後面的故事。

花子目不轉睛地望著黑袍和尚的表情,“你告訴我們這些,就不怕……”

遠慈上人囂張地大笑起來,“你們以為進了我的地盤,還能活著出去?三界六畜,我唯獨沒殺過神,今天迫不及待要試一試了。”

話音一落,他揮手揚起一道白光,光芒籠罩著眾人。

棠小野覺得這道白光有幾分眼熟,猛然察覺這是神域的傳送門。

遠慈的神域裏,乍一看是一片靜謐安詳的草地,天空湛藍,雲朵潔白,野花隨風輕擺。

神域中只有容櫸、棠小野和花子三人,遠慈把自己藏了起來。

誰曾想花子落地後一個不註意,被草地上巨蟒一樣飛出的藤蔓勒住腳踝拖走。

一聲淒厲的慘叫後,草地上再也沒有她的身影。

容櫸急忙攬住小野腰身,避開另一條藤蔓,一點足掠起,漂浮在半空。

“進入別人的神域意味著進入一個被人隨意操縱的世界,這裏一草一木都有對方的意志,十分兇險。”她耳邊傳來他的叮囑。

她再望向身下那片碧綠靜謐的草地時,只覺得處處藏著殺機。

哪怕二人浮在空中,遠慈也不打算放過他們。

頭頂上日光一炫,棠小野還沒反應過來,千萬條透明的鋼絲織成一張網,從天空朝二人罩了下來。

容櫸攬著她騰挪閃躲,一不註意,墨黑的發絲被鋼絲削去一段——這些鋼絲削鐵如泥,簡直是殺人於無形的利器。

如此躲避始終不是辦法。

幽光一轉,容櫸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劍。

這柄劍和從前她見慣的玉笛變幻成的劍不一樣,劍身上鏤著古樸清雅的花紋。

“這是青冥劍。”他說罷,揚手斬斷一片鋼絲,空氣裏傳來金屬碎裂的聲音。

棠小野尚且不明他是怎麽把青冥劍搞到手的,但這把劍的出現,果然引起了遠慈的註意。

遠慈的真身出現在空氣中,他目光一頓後,意識到上當,“你怎麽可能駕馭青冥劍,想騙我?”他一揮手,召喚出無數黑色的大鳥朝容櫸襲來。

容櫸一手攬著懷中女子,另一手劍光清亮,足尖在黑鳥背上輕輕一點,借力躍起,一下子欺近了身,揮劍朝遠慈砍下。

遠慈沒想到他如此矯捷迅速,但這是他的神域,他不可能在自己的神域裏被別人打敗!

所以他沒有閃躲,一伸手,捏住了青冥劍的鋒刃。

遠慈的猜測是正確的,這的確不是真正的青冥劍——這是容櫸玉笛的變幻罷了。

但他還是晚了一步,劍只是個幌子。

容櫸松手放開了劍,一記白光從他掌心升起,準確無誤地砸向遠慈面門。

熟悉的白光,又是傳送門。

原來,容櫸深知在別人神域中不可能取勝,索性以牙還牙,誘出遠慈真身,再把遠慈拖進自己的神域。

但這一次,他沒有給遠慈反應的時間。

跌入容櫸神域的遠慈剛明白對方意圖,一座巨石直接從天而降呼在他光亮的後腦勺上。

空氣中響起骨頭碎裂的聲音,他好不容易站穩了身子,黑色的邪氣從他後腦的傷口溢出,噴薄洶湧,幾乎要吞噬他整副的肉身。

剛才巨石砸的那一下,傷到了他真元。

不行,他不能再留在這裏戀戰,他必須立馬吸取青冥劍的靈氣,否則這副神靈的身軀將會被邪氣吞沒。

容櫸自然也不願遠慈死在自己神域中,炫目的白光翛然急轉,兩人神域同時收回。

眾人從神域中跌出來,不偏不倚落在供奉青冥劍的丹爐前。

爐下柴薪燃燒,青冥劍依舊懸在爐中。

方才消失的花子渾身是血,跌落在一旁。

遠慈想也不想,沖上前伸手靠近了劍體。

純凈的靈氣順著他指尖流入身體,漸漸愈合了他後腦勺上的裂痕。

棠小野飛出一鞭纏上香爐一角,想把爐子拽走,卻不想爐火順著鞭尾燒了過來。

她的愛鞭,瞬間被火焰吞沒。

她求救地望了一眼容櫸。

他手中玉笛一旋,化作長劍直指蒼穹,天空隨之響起雷聲,冷風卷著沙塵吹來,是下雨的前奏。

“你,竟能呼風喚雨?”遠慈詫異地擡起頭來。

容櫸不語,傾盆而落的大雨瞬間籠罩大地,銀白色的水珠落在磚石上高高濺起,丹爐的火焰在一片雨花中被澆滅。

失去了焰火壓制的青冥劍不再受遠慈掌控,徑自飛出,在雨水中劃過一道清亮的弧線,落入了容櫸的手裏。

遠慈望著他手中的青冥劍,楞了楞,隨即大笑,說:“你完了。沒有人能承受這種級別的神器,你只會被它反噬,死得比我還要慘。”

果然,容櫸握住劍後,露出了痛苦的神色,青綠色的劍氣逼迫得他不得不單膝跪倒在地上。

“你若不放手,我們都會死在這。”遠慈試探著走近容櫸,“來,把劍放回丹爐裏,把雨停下,我放你們出去。你帶著貓妖回到外面的世界,繼續做你的河神,就當一切沒發生過。”

容櫸沒有回答,他垂著頭看不清表情,吃力地以劍撐起大半個身體,雙肩微微顫抖著,似乎在極力忍耐著什麽。

“大人……”棠小野害怕起來。

她知道遠慈的話不假,若是持劍者沒有駕馭青冥劍的能力,反而會被青冥劍所挾持,甚至反噬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空氣中風向一轉,雨停了,風聲消匿。

遠慈以為對方聽信了自己的話,嘴角閃過一抹竊笑。

一顆水滴沿著容櫸額前的長發落在地上,在石磚上蕩起一小圈水波。

“比起相信你,我更相信這把劍。”容櫸重新擡起頭,眼底一片清明。他身上散發著銀白色柔和的光,那光芒一點點包裹住青冥劍。

青冥劍竟然馴服了!它認同了容櫸作為新的主人!

遠慈難以置信地瞪直了眼,這超出了他的想象,但他已經來不及阻止。

青冥劍“刷”地朝他一指,他剛剛吸取的靈氣被重新抽離出軀殼。

他露出絕望的表情,體內的邪氣失去鎮壓,一瞬之間,從頭到腳吞沒了他。

花子忽然激動爬起身,大吼了一聲“老和尚你還不能死”,朝遠慈撲了過來。

太晚了。

隨著一聲巨響,遠慈整個人像吹破的氣球一般炸裂開來,血肉橫飛,落得花子一臉都是。

遠慈殘暴灰暗的一生,就這麽結束了。

不,還沒有結束。

灰色的邪氣纏繞、凝聚成一只兇惡的蛟龍形態,嘶吼著,從殘破的軀殼裏飛出,企圖沖破重圍,向結界外的人間逃去。

容櫸將青冥劍筆直插-入大地,劍身盛放出來的光芒綻開一個圓形屏障,阻隔了魔蛟逃跑的去路。

棠小野明白,比起一劍斬殺這條邪氣化身的魔蛟,容櫸更想將其凈化。

哪怕遠慈作惡多端,畢竟也曾是沅江的河神。

容櫸他心裏,到底還是溫柔的。

魔蛟在光芒中翻騰掙紮,終不得出,痛苦咆哮。

最後它放棄了突破容櫸設下的屏障,揮舞著尖銳的利爪,轉頭朝離得最近的棠小野飛去。

容櫸見勢不妙,當機立斷拔出青冥劍,收起了凈化的光芒,朝著魔蛟揮出一記殺招式。

劍光亮得人睜不開眼,朦朧中棠小野感覺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自己手背上。

刺目的亮光漸漸暗淡下來,眾人發現被劍氣擊中的不僅是魔蛟,還有另外一個身影。

花子對著那個身影喚了一聲“寒蟄”。

原來,寒蟄先前被遠慈抓走,一直囚禁在丹爐裏,青冥劍離開丹爐的時候他就醒了過來。

誰曾想,一醒來就撞上魔蛟撲殺棠小野的場景。

寒蟄想也不想,先一步飛身護在棠小野身前,硬生生擋住了魔蛟這一爪。

魔蛟被青冥劍的劍氣重創,隨著一聲哀鳴,化作灰燼如煙消散,無影無蹤。

寒蟄捂著胸口,鮮血止不住地從嘴裏湧出來。

容櫸收起了劍,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棠小野望著護在自己身前的貓妖說不出話來,他溫熱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她身上。

她知道,他快要死了。

然而,他卻笑了,笑意天真而清澈:“我一直都想喚醒你前世的記憶,把你找回來,但好像來不及了……我本就該死,只是,死前能再見你一面,真好。”

她明知他心中所想的是另外一人,還是忍不住感動,一滴熱淚不由自主順著眼角滑落。

鬼使神差的,她竟然扶住了他,喚了一聲“韓郎”。

寒蟄聽到那聲熟悉的稱呼,驚喜地望著她。

你果然還是記得我的,雖然只有一滴眼淚,和一聲“韓郎”。

他喜悅而滿足地閉上了眼。

容櫸默默站在一旁,眸光微動,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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