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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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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歷十五,宜齋醮,忌入宅。

吃完晚飯,棠小野踩著個拖鞋、拎著兩個大塑料袋沿著後山小徑走下來。

“怎麽搞的,一個個都不願意扔垃圾,大人什麽時候能夠好好整頓一下府上的紀律問題!”

她的嘟囔聲被風吹散在空氣裏,一只橘色小貓探頭探腦躲在垃圾箱後看著她。

棠小野扔完垃圾,耳根一動,察覺異常,轉過身發現了尾隨的小貓咪。

一人一貓皆是嚇了一跳。

“原來是只貓?”棠小野放下戒心,蹲下身正想摸摸貓兒腦袋,腦中忽然響起容櫸的叮囑。

寒蟄,他的真身也是只貓。

她連忙縮回手,重新打量這只流浪貓。

貓兒眼珠滴溜溜的,像顆漂亮的黑葡萄,“喵嗚”叫喚著,聲音綿軟可愛。

這麽瘦弱的小貓,身上似乎還帶著傷,毛發臟兮兮的,小模樣怪叫人心疼。

這只小可憐一點都不像妖怪的樣子。

棠小野自嘲一笑:“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多疑了?”她放下戒心,招呼著貓兒往山上走,“午飯還剩下不少肉骨頭,走吧。你在這裏住上個十天八天,我一定把你餵成只大胖橘!”

貓兒“喵嗚”叫了,雀躍地跟著她進了山門。

***

偽裝成流浪貓的寒蟄原本還捏了把汗,生怕把守山門的童子發現端倪。

沒想到今日山門竟然無人把守,路燈也是黑的。他尾隨著棠小野輕而易舉闖入了河神府的結界。

事情太簡單了,反而有點不正常。

貓兒警覺地停下了腳步。

他剛才光顧著迷惑棠小野,直到此時才發現,身前這個“棠小野”腿上竟然長著細小的腿毛?

假的?

貓兒察覺不妙,轉身想跑,山門消失了,燈火驟亮,兩個童子手持兵器出現在他身後。

他中計了!

“棠小野”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紅衣童子。

大蓮的偽裝術和寒蟄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寒蟄其實只要稍一認真就能識破。

偏偏大蓮假扮的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關心則亂,這才上了鉤。

一道熟悉的身影緩緩走近,那人手中的玉笛泛著幽光。

幽光一轉,一道疾風從容櫸手底飛出,劈面襲來。小橘貓打了個滾避開,化作寒蟄的模樣。

寒蟄眼睛閃爍著危險的紅光,“容櫸,你設計我?!”

容櫸不徐不疾朝他走來,伸手,“山河梭,交出來。”

“你的目標是山河梭,我的目標是那個女人。不如我們做個交易?”

“交易?”容櫸唇邊勾起一道笑弧,如冷月清輝,“你從來都不是我的對手,有什麽資格和我交易?”

那日他在竹林與貓妖交鋒,出於擾民的顧慮,一招一式都束手束腳。現在,在他自己的地盤上,在這座固若金湯的結界裏,他動起手來可以旁若無人、全無顧忌。

寒蟄心裏也不虛。他蟄伏多日,吸□□氣,養精蓄銳,和竹林那日相比,妖力大有長進,更何況他身上還有神器山河梭!此時的他未必不能和容櫸抗衡。

“你是打算幹脆利落地把山河梭交出來呢,還是我們再打上一場?”容櫸一雙長眉鋒芒畢露,手中玉笛的光芒漸盛。

“少廢話,接招吧!”寒蟄就地一滾化為一只焰紅如火的大貓,低吼著朝容櫸撲去。

容櫸袖底揮出另一陣疾風把童子們身形隱去,避免他們被貓妖誤傷。手中玉笛順勢化為長劍,與貓妖的利爪短兵相接。

寒蟄身手快如疾風閃電,利爪下的氣勁一分強過一分。

容櫸眼眸清光泠然,玉笛在夜色中劃開一道道弧形的綠光,一招一式密不透風地封住了貓妖的攻勢。

瞅準一個破綻,一道劍氣從他手底飛出。

寒蟄被玉笛的劍氣震退到一邊。

這一震,震得寒蟄身上紅光怒放。他身形一閃,變幻出九個□□。

九個□□挾著赤焰紅光,再一次向容櫸奔來,利爪上殺氣凜然。

貓妖□□經過的地方,連草木都被點燃燒焦。這讓容櫸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他一閃身甩開貓妖的□□,禦風而起,身影朝內湖方向掠去。

這個時節的湖上正開著幾朵白色菡萏花,平日裏微風徐徐吹開湖面漣漪,漾起無限柔情。

這個時候風不再是微風,容櫸飛身至湖上,帶起的疾風如風雪一般狂暴地席卷過湖面。

疾風觸及湖面的剎那,化為堅冰封凍住了整片內湖。

貓妖的□□緊追而至。

容櫸翩然立於一朵白蓮上,望著貓妖的九個□□踏冰而來,他薄唇闔動,念出了“玄鏡昭晰”的咒語。

冰面寒光一閃,化作一片巨大的明鏡,九個□□的倒影清晰地投射在湖面上。

貓妖不明所以,嘶吼著要撲上來撕咬,卻瞬間被腳底下一道強勁的吸力扯入鏡中。

鏡中是一片虛無的世界,九個□□鉚足了勁撲騰,卻動彈不得。

一鏡相隔,容櫸垂眸俯瞰著腳底下、鏡像中掙紮的寒蟄,“還要繼續?”

九個□□臉上同時露出了不甘心的仇恨神色。

“好,那繼續。”容櫸再一次飛身掠起,換了一道咒語,湖面的冰鏡“喀嚓”四分五裂碎開,一塊塊淩空飛起。

碎冰懸浮在半空中,閃爍著冰冷的光。

其中九塊冰鏡中封印著貓妖的身影。

貓妖不明所以地望著鏡外,只見容櫸信手一揮,袖底重新召喚起一道疾風。

激蕩的狂風朝著四方奔湧,浮在空中的鏡片像脆片一樣被風擊碎。

冰棱綻開,雪光四濺。

隨著自己的鏡像破碎,寒蟄只覺得周身被撕裂一樣疼痛。

九個□□從半空中跌落到大地,渾身是血。

受傷的寒蟄再也無力駕馭□□,九道身影翛然合體,重新變回了最初的形態。

他一擡頭,一道身影踏風而至。

他沒有半點反應的餘地,容櫸的右手已經牢牢扼住了他的咽喉。

血從額上流下,模糊了寒蟄的視線。

“勝負已分。”容櫸微一用力,將他離地提起。

比起負傷狼狽的寒蟄,容櫸從頭到尾衣不染塵,連氣息都沒有亂過,仿佛剛才一戰並沒有花費太多力氣。

哼,他才沒那麽容易輸!一絲獰笑劃過寒蟄帶血的面龐,他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鋒利的梭子。

趁容櫸還未察覺,寒蟄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山河梭刺進了他的胸膛。

這麽近的距離,容櫸沒能避開。

他身形一晃,松開了扼住貓妖的手。

寒蟄拔出山河梭,看著紅色的血在容櫸胸前暈開,宛如印上了一朵紅艷艷的扶桑花。

容櫸受傷了,他的機會來了——他得意的想。

她一定就在不遠處那幢小樓裏。

寒蟄不再與容櫸糾纏,重新幻化成貓形,朝著夜色中的某個方向奔去。

這一刺讓容櫸吃痛地捂住了胸口,但他並不打算如此輕易放過寒蟄。

就在寒蟄準備變身成貓態的瞬間,容櫸手裏的玉笛翛然飛出。

一道綠光如箭射來,擊中貓妖的後背。

空氣裏響起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寒蟄猝不及防被擊倒在地,吐出一口血來,他還想掙紮著爬起,忽然手中一空。

容櫸不知何時奪去了他手裏的山河梭。

“你!”寒蟄擡頭,憤憤地看著容櫸,“你不是受傷了嗎?”

山河梭之力,可撼日月,為何容櫸被刺傷後半點影響都沒有?

“憑你這點本事就想傷我?”容櫸手握山河梭站在他身前,眉宇間不見悲喜,仿佛剛才的吃痛表情只是寒蟄看錯的幻覺,“山河梭被你拿來當暗器用真是浪費,看好了。”

他凝眉,默默催動起山河梭的神力,耀眼的光從指縫間射出。

山河梭放射出千萬道璀璨白光,把山間的夜色照亮如同白晝。

白光千條線、萬條線地籠罩住寒蟄,他吃痛地咬緊了牙,嘴唇都被咬出血來,身體被釘在地上動彈不得,一寸寸肌膚如同被烈火灼燒般劇痛難忍。

白光盛放過後,貓妖奄奄一息伏在地上,再也不動。

***

“大人!”童子們聽見打鬥聲停下了,一個接一個沖到湖邊。

走近了,眼見容櫸胸前一片血紅,童子們驚叫出聲,關懷心切地奔上前查看傷情。

容櫸眉頭一皺,厲聲喝退:“別過來,快走開!”

但太遲了,原本一動不動的寒蟄抓住他分神的這一寶貴時機,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朝童子們沖去。

容櫸顧忌眾人,玉笛飛出手,卻終究晚了一步。

寒蟄的身影越過眾童子,“嗖”一下躥出山門,消失在結界外的滿山綠野中。

玉笛在夜空中轉了一圈,一無所獲,飛回容櫸手中。

又讓他逃了!

菜頭上前請示,“公子,還追嗎?”

容櫸看了看山門外漸漸陰郁的天色,又低頭看了看手裏的山河梭,“罷了,他受了重傷,跑不遠。這趟奪回了山河梭,也不算白忙活。”

菜頭喏喏應了一聲,他重新擡眼,發現公子的臉色蒼白得可怕,是受傷的緣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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