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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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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明有心事,卻藏著不願說。

這讓容櫸有些惱火卻又無可奈何。

不知道喝到第幾杯,容櫸揉了揉眉心,視線有些渙散,連著聲音也喑啞起來。

“我怎麽覺得,你好像在灌醉我?”

棠小野坐在他對面搖了搖頭,“這個度數,你醉不了。”

“是嗎?”他望著酒杯,“那為什麽這酒喝我越往後喝,反而越苦?”

“那是安-眠-藥的味道。”

驚愕之色掠過他的瞳仁,“你說什麽?”

棠小野看了看手表,差不多也到了藥效發作的時間。

她放下杯子起身坐到容櫸身旁,認真地望著他,聲音輕柔卻又哀傷,“我前天去了一趟第一次見到你的地方,你猜我發現了什麽?”

容櫸扶著腦袋,身子晃了晃,皺著眉欲言又止。

棠小野伸手扶住他。

兩人靠近了,她附到他耳邊,聲音輕輕的,像空氣中落下了悲傷的白色羽毛,“我發現,我把你留在身邊是錯誤的,你太危險了。”

他的目的動機、他的可疑身份、他神秘而未知的一切……

所有線索像一張蛛網指向他,而他,是蛛網中央的□□。

可是,為何偏偏要在她芳心暗囑的這個時候才讓她發現?

她該下手了,但是她也很清楚,在對付他這件事情上,自己根本下得了手。

幾番思量、猶豫、謀劃,她只能很沒出息的先用安眠藥把他放倒。

剩下的,交給能夠對付他的人。

“容櫸,對不起。”她聲音哽咽地抱住了他,不想讓他倒下的時候磕碰到腦袋。

容櫸苦笑著,心想這個笨女人,下藥就下藥唄,哭什麽鼻子呢?

劇烈的困意漸漸吞沒了他的神智,他終於閉上了眼,一頭倒進棠小野懷裏,不省人事。

棠小野抱著他的腦袋,一遍一遍撫摸著他絲緞般的長發,紅紅的眼眶有淚光在打轉。

她打定了主意,不管他的真身是什麽樣的魑魅魍魎,不管新河神做出什麽樣的處置決定,她都會一直守著他、不讓其他人欺負他。

“接下來不管發生什麽,我會一直陪著你。”她喉頭微微哽咽道,像是告白,又像是告別。

***

門開了,門外一直等候的三位神仙目光炯炯地看著棠小野。

她一臉哀戚地站在那裏,一點沒有完成任務的喜悅和興奮。

阿金不由得擔心,“順利嗎,得手了?”

棠小野點點頭拉開了門,“很順利,他睡著了。”

阿金、榕老伯、穆阿姨先後走進了客廳,圍在沈睡的男人身旁。

棠小野前幾天挨個聯系了他們,商量了本次行動計劃。

“真的要把他押送到河神府上?”阿金原本主張先把容櫸綁起來、嚴刑逼供一番,再視情況提交給新河神,但棠小野聽到“嚴刑逼供”四個字就翻臉了。

榕老伯像只經驗豐富的老獵犬,湊在容櫸身上左聞聞、右嗅嗅,“沒有鬼氣,沒有妖氣……怪好聞的,到底是什麽呢?”

穆阿姨翻看著容櫸的頭皮、耳背、眼鼻喉,“白白凈凈、油光水滑,牙口也不錯,這麽年輕貌美一個小哥哥,真如你說的那麽危險嗎?是不是哪裏搞錯了?”

只有阿金最警惕,“既然小野說他有問題,他就肯定有問題。先找條粗麻繩把他綁起來,套上麻袋,扔進後尾箱,直接把車開到河神府上,讓河神大人處理。”

棠小野白了他一眼,“你是要綁票還是要幹嘛?什麽粗麻繩麻袋的,就不能溫柔點嗎?”

阿金撓了撓腦袋,對待妖怪不就該兇悍一點嗎?他認為應該像綁大閘蟹一樣,把容櫸五花大綁才最穩妥。

棠小野毫不客氣地否決了他的提議,轉身從衣櫃找來一條絲質柔軟的睡衣綢帶,跪在沙發前小心翼翼繞著容櫸手腕綁了幾圈。

“你還綁蝴蝶結?”阿金明顯不樂意見到棠小野對容櫸如此溫柔,以及情-趣……

榕老伯和穆阿姨對視一眼,沒敢插嘴。

阿金找來面粉袋要把容櫸套上,棠小野又一次拒絕了,她特意挑了一床質地柔軟的白色被單,輕輕一抖,將容櫸整個人蓋住。

榕老伯和穆阿姨同時皺了眉,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榕老伯道:“要不,還是面粉袋吧?”

***

冷風挾著細雨“吧嗒吧嗒”打在窗玻璃上,車裏安靜得只有雨刷的聲音。

熟睡中的容櫸橫躺在車後座,手腳綁著蝴蝶結,腦袋上罩著個面粉袋,樣子很滑稽。

阿金坐在副駕駛上,望著棠小野的側影,“明明沒太陽,戴什麽墨鏡,你該不會是心疼那家夥,哭鼻子了吧?”

“閉嘴!”

阿金輕咳兩聲,語重心長道:“畢竟是第一次見到這位新河神,你這次要表現得穩重一點,爭取混個印象分。”

“嗯。”

“你這次解決了一個這麽大的隱患,新河神在績效評定上一定不會虧待你的。所以你待會要拿出最好的精神面貌,要對自己有信心。”

“吵死了。”

棠小野的車後,榕老伯戴著老花鏡,小心翼翼駕駛著一臺老爺車跟在後頭。

穆阿姨:“老榕,我怎麽覺得,小野對那個男人特別上心?”

榕老伯:“一起住了這麽久,難免會有感情。”

穆阿姨:“那可不行,她喜歡別人,阿金怎麽辦?我們這麽多年可是看著他倆過來的。”

阿金和小野這麽多年在一起過嗎?榕老伯表示對年輕男女的事搞不懂,他擔心別的,“我從剛才開始,右眼皮一直在跳,總覺得無形之中做了什麽壞事。”

***

冬雨細蒙蒙,天空是失落的暗灰色,雨水順著青蓮書院的屋檐滑落,青石板上聚起一個個亮晶晶的小水窪。

河神府邸藏在青蓮書院後山小徑的盡頭,守門的童子大春和二夏一見來人,忙攔住他們說:“河神大人不在府上,四位請回吧。”

四位神仙哪能同意,阿金扛著背上的容櫸,表示自己抓到的可是一只千年老妖精,萬一這貨醒來了方圓百裏生靈都要遭殃。

河神府邸常年籠罩著一層強大的結界,除了小徑這條入口,其他地方妖魔進不來也出不去(花子是個意外),阿金心想著不管河神大人在不在,先把他背上這頭大妖怪關進去最穩妥。

大春和二夏對視一眼,最後讓步道:“四位可以先進去等候,但背上這個妖怪……要等河神大人回來才可定奪。”

四人進了府中,才發現府上許多變化。

從前秋老頭最喜歡的紅木家具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蓬松柔軟的絨毛地毯、白色沙發、玻璃茶幾……

棠小野好奇打量著四周,總覺得這個新河神家裏的北歐裝修風格和她家莫名的相似。

榕老伯一邊接過童子大蓮送上的熱茶,一邊覺得右眼皮跳得更厲害了。

阿金把容櫸扔在墻角,為了是確認他有無醒來,還很不厚道地踹了兩腳。

棠小野一道眼刀掃過來,阿金心虛地收回腳。

穆阿姨一直暗中觀察著棠小野和阿金眼神之間的暗流洶湧。

四人守著容櫸,等了又等,外頭漸漸天黑,阿金不耐煩地拉住那個叫大蓮的紅衣童子:“這位新河神,一般出門多久才回來?”

大蓮答:“這個難說,大人有時一走就是好幾日。”

棠小野抱著胳膊來回踱步,心想這也不是辦法,她望著墻邊還在昏迷的容櫸,對侍奉茶水的大蓮道:“能否沖杯葡萄糖過來,我擔心這家夥會吃不消。”

阿金郁悶道:“我們幾個晚飯都沒吃,你倒先擔心這家夥吃不消?”

大蓮很快端著托盤送來了她要的葡萄糖,她蹲下身,拿開容櫸腦袋上的面粉袋,小心翼翼餵他喝下。

棠小野餵得很認真,突然聽得身後“咣當”一聲,大蓮手裏的托盤和杯子摔了一地。

“你們,你們對大人做了什麽?”大蓮瞪大了眼望著被捆住手腳沈睡在墻邊的容櫸,好像看到了世界末日。

***

事實一:容櫸是新上任的河神。

事實二:他們在棠小野的攛掇下,把素未謀面的新上司給綁了。

東山區四位神仙集體淩亂了。

容櫸靠在沙發上悠悠轉醒時,身邊圍了春夏秋冬甲乙丙丁一圈小童子,童子外站著四個神情迥異的神。

榕老伯小聲道:“真的假的?太玄幻了!”這麽年輕,不像啊!

穆阿姨不無擔憂道:“你看童子們一個個都稱他為大人,估計錯不了。”

阿金臉色刷白,拉了拉棠小野衣袖,“能不能抽我兩個耳光,讓我從這個噩夢裏醒過來?”

“你太高估我了。”她現在手腳無力、神智虛浮,哪裏有扇耳光的力氣。

不知容櫸側身和童子低聲說了什麽,他們一個個退下,廳中只剩下容櫸和對面四人。

容櫸清冷冷的目光掃過四人,眉宇間不知是悲是怒。

四人不自覺地站成一排,像犯錯的小學生站在教導主任面前一樣弱小可憐無助。

許久之後,容櫸終於幽幽開口了。

“你們東山區的同僚之情,還真是深厚感人啊。”

這撲面而來的諷刺之情,像一把把無形的小刀子戳在四人身上。

榕老伯和穆阿姨對視一眼,立刻“委婉而不失禮儀”地供出了本次暗算上司的主使。

“這次誤會,純屬小野年紀小不懂事……冒犯之處,還望大人莫要怪罪。”

“對對對,小姑娘年紀輕輕的,大人千萬別和她一般見識。”

阿金氣餒地低著頭,他和容櫸早打過照面,此時此刻反而沒什麽可說的。

棠小野泫然欲泣地靠在墻邊,要不是身後有堵墻靠著,她怕自己膝蓋一軟不爭氣地跪下去。

她原本就懷抱著悲痛的心情踏入河神府邸,只是現在悲痛的對象變成了自己。

容櫸沒有說話,慵懶地打了個哈欠,靠在沙發上好整以暇地繼續望著四人。

準確的說,是看著其中某一人。

空氣中再一次暗流湧動,氣氛微妙。

穆阿姨和榕老伯最先察覺端倪,搶著開口。

“大人,我約了牙醫還沒去呢,再不去人家診所要下班了。”

“大人,我陽臺上衣服還沒收呢,再不收又要被雨淋濕了。”

容櫸點點頭,風輕雲淡地揮揮手,“去吧。”

榕老伯和穆阿姨如獲大赦,扭頭就要走。

穆阿姨走到一半又回過頭來,“阿金你今晚明明約了姑娘怎麽還不走?”

阿金一頭霧水,“姑娘?什麽姑娘?”

穆阿姨手勁大,一把將他拽走了,一邊走一邊回頭對容櫸笑道:“大人我們有事先走了。”

容櫸微微點頭,心想這位穆阿姨十分上道。

很好,現在只剩下棠小野一個人了。

“站這麽遠幹嘛,過來。”

棠小野有氣無力地看著他,很不爭氣地說道:“我腿軟。”

容櫸沒好氣地笑了笑,“瞧你這出息,你給我下藥的時候怎麽就不腿軟?”

他走過來,伸出手,目光溫潤,不像生氣的樣子。

棠小野疑惑地望著他。

“你不是腿軟嗎?我扶你。”他不容置疑地將她攙了起來,就近扶到沙發上。

棠小野望著近在眼前的他,感覺一切如此不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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