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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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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局的資料室裏,負責接待棠小野的警察小哥哥一直偷偷打量著她。

日光從資料室淺藍色的百葉窗裏漏下來,灑落在女孩白皙的面龐上。

這個女孩俏生生的,看起來年紀很小,沒想到竟然能接手這些自殺事件?要不是證件齊全,他幾

乎懷疑她是不是連大學都沒還畢業。

不過,小姑娘模樣倒是長得挺水靈。

小哥哥猶豫了一下,鼓起勇氣開口道:“請問……”

“別問了,”棠小野眼睛沒有離開過屏幕,卻仿佛瞬間看穿了他搭訕的意圖:“我沒有手機號、

也沒有微信號。”

容櫸覺得這話聽起來竟有幾分耳熟,想了想,原來自己今早也說過同樣的話。

小哥哥搭訕未遂,乖乖閉上嘴,略尷尬地起身:“所有監控視頻都在這裏了,你接著看吧,有事

再找我,我就在隔壁。”

“哎,等一下。”棠小野叫住了走到門口的他。

小哥哥眼前一亮,折回身來,以為有戲。

“上個月晚上20點以後昌明街和新淮路交界處所有的監控視頻麻煩給我再拷一份。”棠小野手上

遞了一疊空光盤過去,眼睛依舊沒離開過電腦屏幕。

小哥哥有點失望地接過光盤,說了聲好的,轉身出去了。

房中只剩兩人,容櫸說:“原來你平日是個這麽不解風情的人。”

棠小野忽然回頭沖他揚眉一笑:“怎麽,同情他?要不要我替你問問他的手機號、微信號,讓你

深夜過去撫慰一下偲椿少男?”

容櫸搖頭,“不必了不必了。”

棠小野目光回到電腦前,十指在鍵盤上飛舞,“啪啪啪啪”打開多個窗口,畫面分屬不同時間,

卻是從同一個地點、同一個角度拍的,她回頭問容櫸:“你看著幾個視頻,有沒有發現什麽問

題?”

容櫸湊近了屏幕,“這是,溺水者生前都經過的一個路口?”

“嗯,這是昌明街和新淮路交匯處攝像頭錄下的。”

雖然是不同時間段拍下來的,但畫面上的人都朝著同一個方向走去。

容櫸盯著屏幕上的人影,半晌後,他微微皺了皺眉:“我好像知道哪裏不對勁了。”

***

1號晚上22點38分,一名中年女子出現在昌明街和新淮路路口監控畫面裏,三天後她的屍體被沖到了藤江的下游。

3號晚上23點02分,一名年輕女性出現在昌明街和新淮路路口監控畫面裏,次日被游船發現浮屍

江上。

11號晚上21點13分至23點58分,一共有三人先後經過昌明街和新淮路路口,幾日後三人的屍體也相繼被發現。

……

這一個路口的監控,見證了三十四個溺死者生前的最後時刻。

但在容櫸看來,認為真正有問題的,並不在於他們都經過了此地,而是他們經過時的姿勢……

所有人都低著頭,勾著腦袋往前走,根本看不見面部表情。

正常人走路時候雙手多少都會擺動,但監控中的人均是兩手下垂、一動不動。

他們遲緩卻又勻速地邁著步子,走向沒有路燈的黑暗深處,仿佛是被看不見的絲線所操縱的木

偶。

棠小野也覺得事有詭異:“到底什麽情況下人會以這種姿勢走路?”

容櫸:“中邪了?”

棠小野搖搖頭:“不應該呀。”

最近老河神才部署開展了打擊民間異能人士黑暗勢力的專項行動,哪個不長眼的妖道敢在這節骨

眼頂風作案。

比起中邪,棠小野覺得,這些人臨死前更像是被催眠了。

說到催眠,棠小野也不陌生,她每次執行任務後總要用類似於催眠的手段消除人類對於她容貌的

記憶。

但光是從監控視頻,根本看不出他們是被什麽事物催眠的。

容櫸眉頭緊鎖,“你剛才提到,拍下這些畫面的地點都是同一個路口。這個路口可有蹊蹺?”

“我剛才在地圖上查過了,那地方除了特別偏遠以外,沒有其他特別之處。”周圍沒有墳場、古

墓一類容易引發超自然現象的建築。

和容櫸坐在資料室裏研究了大半天,除了斷定這些死者絕對不是正常自殺以外,棠小野想不出個

所以然來,最後決定去拍下監控的地方實地瞧一瞧。

東山區南北跨度大,昌明街和新淮路離棠小野的位置超過30公裏。

離開警察局後,棠小野讓容櫸站在路邊等著,自己折身走進一個停車場裏。

五分鐘後,棠小野開著一輛破舊的皮卡來到路邊,搖下車窗招呼容櫸上車。

這輛皮卡是棠小野找停車場老板租的,兩百塊一天,車裏還留有前人的煙味。

一個嬌小嫵媚的年輕女子開著一輛粗獷破舊的座駕,反差對比效果強烈,一路上引來不少車主好

奇的目光。

棠小野毫不在意其他人眼光,她嘴裏一下一下嚼著口香糖,目不斜視看著前面,輕車熟路地打著

方向盤,在車流中游刃有餘地穿梭。

容櫸瞥了她一眼:“你吃什麽呢,一直咬個不停?”

“口香糖,薄荷味的,要不要?”

“口香糖”勾起了容櫸第一次逛超市時不太美好的回憶,“不用了,你專心開車。”

***

白天的昌明街和新淮路只有三兩個散步的行人,街道兩旁都是上了年頭的居民樓。

路旁香樟樹茂盛的枝葉擋住了夏日灼熱的日光,蟬鳴聲更襯托出街區的安靜,路口轉交處一個攝

像頭悄無聲息地監控著來往發生的一切。

“那些溺死的人就是沿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最後消失在監控畫面鏡頭裏的。”棠小野跳下車,

按照自殺者的路線往昌明街北邊走去。

昌明街這一片路段因為行人罕至,所以沒有再另外安裝攝像頭。

容櫸跟在她身後,目光四處逡巡,打量著路旁的一切。

越往北走,四周越發蕭條,剛開始還有幾棟小樓,到後來連居民樓都看不到了,只有一片雜草叢

生的垃圾場。

一群野貓在路邊打架,大約是為了爭奪半盒已經發臭的肉罐頭。

不遠處,垃圾場的工人們蹲在臺階上扒拉著晚餐的盒飯。

路已經走到了盡頭。

棠小野停下了腳步,容櫸卻指著道路盡頭的灌木叢:“那裏還有路。”

棠小野上前一看,果然有腳印踩過的痕跡。

按二人照腳印的方向踏進灌木叢裏,往前又走了一段,來到一片空曠的矮坡上。

矮坡野草繁茂,一片寬闊的湖水橫亙在眼前。

夕陽下的湖水泛著粼粼波光,不時有飛鳥掠過湖面。

那些溺水而死的自殺者,就是沿著剛才她走過的路線,來到這裏跳下去的?

如果這裏是落水的第一地點,那就不難解釋為什麽死者的屍體都是在江水中下游被發現了。

“這裏是藤江水庫。”棠小野走近水邊,蹲下身,伸出手感受了一下湖水的氣息。

手心縈繞著一縷幾不可察的寒氣,一絲鬼氣從水中隱隱約約透出。但當棠小野再想仔細追尋時,

那絲鬼氣又沒了蹤跡。

“這裏有地縛靈,力量很弱,察覺生人靠近藏起來了。”棠小野起身,暫時做出這個判斷。

水庫這種地方,多少都發生過一些意外事故,有地縛靈存在也不奇怪。

“地縛靈?”容櫸露出了疑惑。

“這是日本友人提出的概念,是指死後無法往生,停留在一片固定區域的靈體。”棠小野拍拍他

肩膀:“算是我們傳統意義上鬼魂的一種。怎麽,你一介人類,跟著我遇到這種靈異事件怕不

怕?”

容櫸神色淡淡,比起害怕,他更關心:“你一般遇到這些情況怎麽處理?”

棠小野歪著頭想了想,一般情況下,靈異事件只要按照土地神工作手冊上的流程步驟處理就可以

了。

工作手冊上說了,處理轄區內的靈異事件,要遵循“放管結合”的原則,絕對不能“一刀切“粗

暴執法。

城市裏最常見最典型的的靈異現象要屬地縛靈,土地神往往對這一部分溫順善良的地縛靈睜一只

眼閉一只眼,允許它們在合理範圍內鬧騰鬧騰——適當地震懾一下人類,人類才能在無知面前保

持應有的恐懼與敬畏。

“地縛靈一般都很乖,不會亂跑害人,通常只會在死去的地方重覆自己生前最後一些動作。”棠

小野一邊踱步一邊向容櫸解釋:“如果非得處理它們,我會到廟裏花錢請和尚做法事超度。”

“如果遇上厲鬼呢?”容櫸又問。

“那些情況嘛,人類自己也有專門的職業去對付。實在應付不過來,才會作為緊急重大事件提交

到我們案頭。”

棠小野回頭重新端詳身邊這位男子:“你問這麽多幹嘛,莫非你會捉鬼?”

“不會。”晚風吹起他高高束起的長發,他凝視著水面許久,幽暗深邃的目光似乎穿透水面看著

別的東西。

“咦,那是什麽?”棠小野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容櫸身旁,低頭從地上撿起一條絲巾。

墨綠色的絲巾落在綠草之間,不仔細看還真發現不了。

容櫸看了一眼,斷言道:“這是第五名溺水者身上的東西。”

棠小野一臉懷疑:“真的假的,你這麽肯定?”才看了幾遍錄像就敢這麽斷言,這男人記憶力真

的這麽好?

***

事實證明,容櫸的記憶力的確好得令人發指。

第五個溺水的年輕女孩11點多出現在路口監控畫面裏時,脖子上確實系著一條墨綠色絲巾,但屍

體的現場照片並沒有絲巾的蹤跡。

監控視頻像素並不高,棠小野咬著筷子對著電腦想,容櫸這家夥怎麽眼睛就這麽尖,這點細節都

能發現。

她手邊還擱著大半碗蝦餃——這是留給容櫸的,但這家夥洗澡洗了半天沒出來,蝦餃都涼了。

棠小野合上電腦,起身把蝦餃重新扔進微波爐裏加熱,

浴室門開了,容櫸穿著她買的小黃人睡衣走了出來。

他似乎還沈浸在這些離奇事件的思考中,一臉的心事重重,和小黃人沒心沒肺的笑臉形成鮮明對

比。

“能不能查一查那個地方的地縛靈?”他忽然開口道。

棠小野把熱好的蝦餃放在他桌前:“沒必要。地縛靈只能在有限的區域內活動,它跑不了那麽遠

搞事情。”

“還是查一查吧。”

棠小野不樂意了,漆黑的眸中寫滿了不服氣:“你是在指使我嗎?我一個擁有近40年工齡的資深

土地神,不至於淪落到需要你一個古代人來指導工作吧。”

容櫸不說話了,低頭專心吃他盤子裏的餃子。

棠小野重新打開電腦,繼續查她的資料。

她找到了綠色絲巾女孩的微博。

這小姑娘是個高三學生,微博裏轉發了很多勵志加油的雞湯,最近幾條是她高考結束後和同學相

約外出郊游燒烤的照片。

合照裏,女孩站在陽光下笑靨如花。

忽然,棠小野停住了下滑的鼠標,重新點開其中一張照片,放大,再放大。

圍著燒烤爐的一群年輕人身後,竟然是一片熟悉的水域——藤江水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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