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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往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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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童猛地掀開枕頭,就見枕下空空,哪兒還有半點和離書的影子!

她立即明白過來:“蕭曠,我就說你答應和離的時候怎麽答應得那麽痛快呢,你是不是早就想好要偷走和離書了?”

“瞳瞳,這張和離書,沒有蓋印……”

“……”沈童頓時語滯,停了停才道,“這些天一直臥床休養,我沒顧上這件事而已。你還我,明天就著人送官府去登記蓋印。”

“瞳瞳,開門吧,別再置氣了。我有重要的話和你說。”

“有什麽話你就這樣說吧。”

“那些話只能說給你一個人聽。你先開門。”

沈童氣極反笑:“蕭曠,我還會信你才是見鬼了!你以為騙我喝下落胎藥後再把和離書偷走,就能跑回來當什麽事兒都沒發過一樣嗎?”

“瞳瞳,你那天是在氣頭上,我怕你氣得發病,這才答應寫和離書的,我不是騙你,只是不想和你爭。瞳瞳,你能不能消消氣,我們好好的過日子行不行?”

“蕭曠,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騙我,我怎麽還能信你?怎麽還能安安心心地和你睡同一張床?”她低頭撫著小腹,仍然怨氣難平,“要我開門可以,先把和離書還給我!”

外面再次安靜下來。投射在窗紗上的人影也消失不見。

箜篌躡手躡腳地走近窗戶,透過窗紗往外看,回頭沖沈童搖了搖頭:“將軍好像不在外頭了。”

正屋的幾扇窗,兩個丫鬟都去查看,連門縫也都往外看過,都沒看見蕭曠。

沈童只覺難以置信,她走到外間,從門縫看出去,外面的光線已經變暗,但仍能看得清楚,門外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還說有重要的話對她講呢!她正在氣頭上,沒有馬上開門,他還真走了?!

沈童拉開門閂,推門走了出去。

冷不丁聽見身後有人叫她:“瞳瞳。”

沈童猛然回頭,瞧見蕭曠就坐在門後的地上,難怪從窗後與門內都看不見他了!

她立即轉身往屋裏走,同時試圖將門關上。蕭曠動作比她更快,牢牢扳住門扉,讓她無法關上。

沈童自不會和他比力氣,索性放棄關門,快步往裏間走。

蕭曠追進屋子,拉住她的手。

沈童生氣地斥道:“你放手!”

他非但沒有放開,另一條胳膊挽著她的腰往自己懷裏一帶,就此把她抱住了。

沈童奮力掙紮著,蕭曠卻只是抱住不放。她掙脫不開,也就松了身上的勁兒。

蕭曠略舒了口氣,誰知沈童一低頭,狠狠咬在了他肩膀上。

天氣炎熱,衣物都穿得單薄,這一口她又是帶著恨咬下去的,一瞬間口中便有了血腥味。

蕭曠只覺一陣銳痛。出於本能,肩膀上的肌肉倏然繃緊,以減少所受傷害。

但接著他就放松了自己。隨著肌肉的松弛,牙齒咬入得更深。

他咬緊牙關凝立不動,一聲不出,環抱著她的手臂卻不曾松開過半分。寬厚的手掌在她肩背上輕撫。

沈童忽然松了嘴上的力道,小聲嗚咽起來。

蕭曠仍然沈默,用手臂支撐著她。

她枕著他的肩,哭得柔腸寸斷,淚水沾濕了大片衣裳。

聽著她哭泣,蕭曠的雙眼也不禁發紅發澀。

他沈沈地嘆息,手掌輕撫她的背,低聲道:“瞳瞳,之前是我不對,哪怕再擔心你的身子,也應該盡力說服你,而不是騙你吃藥。”

沈童在他背後的手指扣緊了。

“他是我的孩子……我本該保護他的……我真的……盡力……拼了命地想要保住他,可……還是沒能……”

她泣不成聲,斷斷續續地訴說著。

蕭曠寫下和離書的那天,他離開後沈童就立即用手摳著喉嚨,把藥全吐掉了。

她另請了大夫來診斷,但那名大夫給出的說法與柳老大夫一樣,難。

她仍抱著一線希望,讓大夫調換保胎的藥來調理,摒了兩天,孩子最終還是沒能保住。

她那時候沒有哭,大抵也是對那樣的結果有所預料的。

今日蘇若川彈的那一曲胡茄十八拍,將蔡文姬不得不與兒女分離的悲傷表現得淋漓盡致,哀切至深,將她埋於心底的傷痛引了出來。

但是只有在蕭曠的懷裏,她才終於能痛痛快快地把所有的悲傷與不甘心哭出來。

這種失去親子的痛楚,也只有蕭曠能真正地與她感同身受。

終於她哭累了。

倚在他懷裏,因為痛哭過後而虛脫無力,卻也因此格外地松弛平靜。

一燈如豆,瑩瑩搖曳。

安靜相擁許久後,蕭曠低聲道:“他今天又來過了?”

沈童知道這個“他”是指誰,輕輕嗯了一聲:“我讓書巖回絕他了,請他以後別來了。”她掀起微顯紅腫的眼皮瞥了蕭曠一眼,“這幾天他來,我沒有和他見過面。你應該知道的。”

蕭曠低嘆了口氣:“瞳瞳,我不是因為嫉妒才這麽說的。蘇若川這個人絕非你想象的那麽簡單。”

沈童沒有出聲。

蕭曠問她:“他今天來彈的那首是什麽曲子?”

“胡茄十八拍。”沈童知道他是明知故問,阿梨已經去傳過消息了。

“他為何會彈這首?”

“……”沈童皺了皺眉,“你的意思是他知道你我是為何事起爭執?他知道我落胎了?”

蕭曠點點頭:“不然他為什麽別的曲子不彈,偏偏彈這首?”

“也許只是因為我回絕他了。這曲胡茄十八拍,悲涼淒切卻不失浩然之氣,他不想讓我認為他被回絕後心懷怨恨才選了這曲。即使他猜到我落胎的事,也很正常,這又不是什麽秘密。柳老大夫和我之後請的大夫都是婦人科的名醫。再且我們如此頻繁地請大夫來府上,懷孕肯定不順利啊。”

蕭曠低哼一聲:“他不是猜到,他確實去打聽過,柳老大夫的藥僮見過他。”

沈童不快地道:“他去打聽也屬正常,未必是出於惡意。但柳老大夫的藥僮卻是不該洩露我的病情。”

蕭曠的眉頭不由皺起:“你還在為他說話?就是他換了你的藥,導致你腹痛出血,這孩子才沒能保住的。”

沈童訝然:“你有證據?”

蕭曠搖搖頭。

沈童坐直身子,盯著他看:“阿曠,你老實講,是不是你換了藥,為了不讓我生你的氣,才把這事兒推到蘇若川身上?”

蕭曠急了:“瞳瞳,你還是懷疑我?”

“因為你是最有動機這樣做,也是最容易做到這一點的人。”

沈童輕嘆一聲後道:“阿曠,我知道你出發點是為我好,我已經不怪你了。我只是不能忍你繼續騙我。你告訴我,最初的那貼藥,是不是你換的?”

蕭曠神情肅然,語氣格外鄭重:“我對天發誓,要是我背著你換了藥,讓我出門就遭雷劈,下輩子投胎只能做畜生!”

“瞳瞳,我要是想偷偷換藥,早就有機會,不用等到那天。就算後來我騙你孩子沒了,那也是因為柳大夫說孩子……已經很難保住了,我不想讓你空懷希望,之後還要再遭一次罪!”

沈童望著他,再提起這件事,他顯得很痛苦,不管怎麽說,孩子也是他的親生骨肉,若非逼不得已,他也難下決心。

“但如果真是蘇若川……他又是為了什麽?”

“因為如果你突然小產,一定會因此懷疑我換藥,讓你我間生出嫌隙。後來的事不正如他希望的那樣發生了嗎?”

“可是……”沈童仍覺難以置信,“他哪兒有機會換藥呢?”

“他有心算無心,我們毫無防備,總能給他找到機會。抓藥的夥計可以收買換藥,馮嬤嬤回來的路上可以偷換,洗藥煎藥的過程中都有機會。”

沈童垂眸,對此不置可否。

蕭曠的聲音帶著點煩躁:“瞳瞳,有些事情你不知道,要是你知道了,就會明白我為什麽這麽說了。”

沈童看看他:“你不說出來,我當然不會知道。到底是什麽事?”

蕭曠猶豫了片刻,才道:“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大概不會信,這話我沒對任何人說過,就是因為說出來也沒人會信。”

沈童心中微動,難不成他要告訴她重生的事……

她低聲道:“你不妨說說看,若是真的,我會信的。”

蕭曠閉了下眼眸,終於下定決心,緩聲道:“我記得自己上輩子的事情。”

“前一世,我自始至終只是個小小武將,也沒有來浙東。罕察衛盜馬之後,大昱派兵征討,接著北燕與其他幾個北方部落也加入北境的這場爭戰。仗打了許多年,我也加入征北軍去北方參戰,最後死在戰場之上。”

“再醒來,我就發覺自己回到了京城的家裏,回到了還在神機營當把總的時候。”

沈童道:“難怪你會去昆玉園,因為你知道會起火嗎?”

蕭曠搖搖頭:“我記得那場大火,整個京城為此議論了大半個月。但不是在昆玉園燒的,前世起火的地方叫茹蕙園。起初我沒想通,為何換個地方火還是燒起來了,後來查出是人為縱火,那就不奇怪了。”

“那麽後來罕察衛盜馬的事,也是因為你預先知道?所以提前去阻止了?”

蕭曠沒有馬上回答,看她的眼神有點怪異:“你相信我說的這些事?就一點沒覺得我說得是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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