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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逃犯】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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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謐的小城夜晚,拍門聲顯得格外響。

屋裏的人都是一驚,神情亦變得警覺。

其中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皮膚黝黑粗糙,其貌不揚,乍看與普通漁民一般無二。然而聽到叫門聲後,他一擡眼皮,眸光卻精光四射,眼神犀利有如鐵刺。

其餘人紛紛把視線投向他,顯然是等他拿主意。

中年人不慌不忙地起身,走進裏屋。

坐在門口附近的一個十八、九歲的青年亦站了起來。他的眉眼生的十分俊秀,但看人的眼神極冷,不帶溫度地掃了眼走進裏屋的中年人背影後,轉身走出門外。

青年的動作輕得像只夜行的野獸,屋裏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朝裏走的中年人身上,竟沒有一個人註意到他出去了。

裏屋的床上睡著一個人,雖然背朝外躺著,觀其骨骼身形,像是發育中的少年人。

他像是被外面的叫門聲驚醒了,轉過身來,剛張開嘴,吸進一口涼氣,話還沒冒出口便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中年男子走近床邊,摸了摸少年的額頭。觸手滾燙,他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六叔……咳咳……是誰……咳咳咳……”

被稱之為六叔的中年人眼神變得柔和幾分,聲音沈穩一如平常:“沒大事,你繼續睡。”

轉過身,他看向墻邊的地上,那裏半躺半坐著一人,面色發暗,神情萎靡,雙手背在身後,被粗麻繩綁著。

見中年男子朝他看過來,那人害怕地瑟縮了一下,眼中流露驚懼之色。

中年男子抓住那人的胳膊,將他從地上拉起來,拉到外間,壓低聲音問:“叫門的是什麽人?找你什麽事?”

被綁著的男人正是馮瘸子,搖頭囁喏著說不知道。

中年男子眸中閃過一道兇光,左手惡狠狠掐住馮瘸子的咽喉,五指幾乎要陷進他的脖子裏去!

馮瘸子臉漲得發紫,卻掙脫不了,只能用乞求的眼神看向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手稍許松了松,但仍架在他脖子上:“問外面是誰,不管什麽人來找,就說你已經睡下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馮瘸子大口喘著氣,畏懼地點點頭,稍許勻過氣來便扯開嗓子問:“外,外面誰……誰啊?”

孫茂大聲道:“馮瘸子!還不快點開門!”

馮瘸子不熟悉孫茂的聲音,但卻聽得出官老爺們常用的那種官腔語調,登時心中生出幾分被解救的希望。然而鐵鉤般的五指還扣在脖子上,他不敢違抗中年人,扯著嘶啞的嗓子道:“我,我睡下了……有,有什麽事啊……”

外頭,熊昊焱冷著臉喝令:“不用和他多啰嗦,開門!”

孫茂擡腳就踹。那扇破舊木門不堪一擊地朝裏倒下,揚起一片塵土。

一聲令下,士兵們舉槍舉刀沖了進去。

馮瘸子剛喊了聲:“救唔……”就被中年男子擰斷了脖子,那個“命”字沒來得及冒出來,就被掐在了喉嚨裏。

中年男子將癱軟的馮瘸子丟在一旁,喝道:“和官兵拼了!”

屋內眾人紛紛抽出刀棍武器,喊叫著沖了出去,迎向正門湧進來的士兵。

中年男子卻反身回到裏屋,一掌擊破窗戶,將床上少年扶起,扛負於背上。接著他攀上窗臺,雙足一蹬,躍上後院的墻頭。

墻後整整兩隊士兵正嚴陣以待,見他上墻,立時將長.槍與大刀舉起,對準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絲毫不驚亂,轉身在墻頭上奔了起來,即使背著個人,在窄窄的墻頭上仍是健步如飛。

蕭曠命一半士兵留下,以防其他海賊翻墻逃出。他帶著另一半士兵追趕這兩人。

中年男子奔過這一段墻,上了鄰家的屋頂,突然頓住身子,將踏破的瓦片踢向追兵。

蕭曠疾奔中俯低身子,同時解下腰刀,閃躲過最初的兩塊碎瓦後,連鞘揮舞,將飛來的碎瓦打在地上。與此同時,迅速向中年男子逼近。

其餘的士兵可沒有這般身手,為躲避迎面飛來的瓦片,只能停步向兩邊躲開。

中年男子見瓦片擋不住蕭曠,沿屋脊奔到盡頭,躍下,落在兩戶人家相鄰的隔墻上,繼續狂奔。

蕭曠奔近,速度不減,向上一縱,足尖在院墻上蹬了兩下,便躍上墻頭,仍是緊追不舍。

中年男子畢竟背上負著一個人,與蕭曠空手不同,雖是發力狂奔,與蕭曠的距離仍是不斷拉近。

他回頭瞥了眼,見蕭曠追近,倏然停步,腳尖一勾,挑起半塊碎磚,碎磚仍在半空中時,他以左腳為支點,一個旋身,右腿如鞭橫抽,腳背帶著碎磚轉過半圈,碎磚竟然裹夾風聲,旋轉著疾飛而來!

蕭曠揮鞘,剛剛將之打飛,就聽“嗚——”一聲破空銳響。他急忙側身躲避,一道黑影堪堪擦著他胸前飛過!

中年男子毫不戀戰,擲出暗器後就接著跑。

蕭曠提氣直追,再次迫近他身後,揮刀擊向中年男子的膝彎後側。

中年男子朝前奮力一躍,躲過這一擊。

蕭曠再次追上,如影隨形,但中年人背上的少年病怏怏的,還不停地咳嗽著,蕭曠下不了手,只能攻其下路。

幾次攻擊中年男子都是勉強躲過,他一咬牙,突然將背上的少年拋向蕭曠。

他們三個都在墻頭上,離地有一人多高,蕭曠若是躲開,病重的少年落地,必然會受傷。

蕭曠將刀尖下垂,伸手去接少年。眼角餘光卻見少年的胳膊下方驟然突刺出一樣物事,角度刁鉆,他右手執刀,左手去接少年,左側便是空門,借著少年掩蔽的一擊便是照準空門而來,直奔他胸肋間要害。

蕭曠瞳仁一縮,改抓為掃,將少年橫推出去。

這會兒才看得分明,躲在少年身後的中年男人手中是一柄尺餘長的鐵尺,兩側無鋒,頭部尖銳。

蕭曠將刀從自己身前揮過,蕩開鐵尺,隨即手腕一翻,削向對面的男人。

中年男子急忙朝後仰身,險險躲過這次反擊,卻忍不住分神,眼角瞥向被蕭曠推開的少年。

這戶人家院子一角,堆著各種竹筐竹籃竹匾竹籠,大約是編來售賣的。少年斜飛出去,正落在這堆竹器上,身子略彈了一彈,緊接著便被大大小小的竹編器具埋了起來。

中年男子心裏頓時一松。

高手對招,哪裏容得絲毫分神。蕭曠向前跨上一步,手中的刀往前一送,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中年男子不由僵住了。

此時,追擊的士兵剛好從前後包抄過來,將男子擒獲。

蕭曠跳下地,走近竹筐堆。方才他那一推,並非情急之中不顧少年死活的亂推,而是看準落點後,特意將少年拋向此處,以避免他受到重傷。

少年這一摔雖未受傷,卻也摔得七葷八素,好容易才從成堆的竹筐中爬起來。

蕭曠輕易將他扣住,交給趕來的士兵。

這家的主人聽到動靜,開門見此情景,不由驚得呆住了。

蕭曠讓這家人第二天將損壞的竹筐竹籃送去他那兒,他會照價買下。接著打開門,將少年交給士兵。

反綁著雙手的中年男子被押送經過門口,看了眼安然無恙的少年,朝蕭曠俯身彎腰,他雙手被綁,不能行禮,便只是深深地躬身下去。

蕭曠沈默著吐出口氣,揮了揮手,士兵便將他們兩個都押走了。

回到馮瘸子的住處,那裏的戰局也已經結束,地上跪著兩排人,個個灰頭土臉,神情頹敗,傷勢輕重不一。

官兵以有備趁不備,以多數圍少數,自然勝的毫無懸念。

熊昊焱的將袍上帶著血跡,神情卻意氣風發,瞧見蕭曠過來便露出一個頗為得意的笑容:“蕭將軍把逃走的賊人抓回來了吧?我這兒的全……”

“將軍!有人逃走了!”

急迫而帶著愧意,還有點哭音的叫嚷,打斷了熊昊焱沾沾自喜的話語。

過來四五名士兵,一瘸一拐地互相攙扶著,身上鮮血淋漓,袍甲殘破,顯然經歷過一番苦戰,受傷不輕。

孫守備破門後,眾海賊沖殺出來。王姓將領怕錯過功勞,不甘守在西院,便留下十餘人,自己帶著其餘士兵沖進馮瘸子家抓捕海賊。而這幾人正是他留在西側的守兵。

“怎麽回事?”王姓將領臉上有點掛不住,搶著喝問,“讓你們守在那兒是防有漏網逃過去的。怎麽會傷成這樣?還有好幾個人呢?”

“死,死了……”說話的士兵尤帶後怕。

熊昊焱與王姓將領都吃了一驚。他們都沒看到有人過去啊!

“逃走的有幾人?”

“一個人……”

這下連蕭曠也禁不住挑了挑眉,以一敵十,短時間內殺死五個士兵,重傷五個,並順利逃走,此人顯然並非尋常小賊。

“他長什麽樣子?用什麽武器?”

“年紀很輕,二十不到的樣子……”

這一切發生在極短的時間內。他們並未看到那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只聽慘叫聲起,眨眼間就倒下兩個士兵,等餘下的士兵發現異樣,警覺起來時,第三第四個士兵也依次慘叫著倒下!

身形鬼魅,出手狠辣!

他們幾乎被嚇破了膽,其實並不敢強硬阻攔,且都護著自己要害,但還是有第五名士兵慘死,餘下的也或多或少受了傷。

說話的士兵臉色發白,打著寒顫。他是唯一一個與對方打了個照面還活下來的人。

而直到那人消失,他們都沒看清他用的到底是什麽武器。

夜色幽靜,遠處傳來隱約的海潮聲,低沈而規律。

庭院裏支著兩張竹榻,中間的小木幾上擺著鮮果與清茶。

沈小侯爺吃飽喝足,靠在榻上喝茶消食。

沈童本來倒是倦的,書巖的突然來訪讓她困意全消,一直精神到這會兒,但飯後人易犯困,她知道有孕後又戒了茶,坐著陪他聊了沒幾句,便困得上眼皮搭下眼皮。

“書巖,你晚上歇的屋子已經讓丫鬟整理好了,你要缺什麽找箜篌就行。我這會兒乏得緊,就不陪你了。”

沈童帶著丫鬟家丁過來定海衛,本沒打算長留,卻陰差陽錯地一直住到現在。蕭曠原先一個人住的小院一共沒幾間屋子。來了這麽多人,哪兒住得下?好在相鄰的院子閑置著,沈童便借了下來。如今沈書巖來了也有地方讓他住。

“姐你不用陪我,我等姐夫回來,你去歇著吧。”沈書巖起身,十分殷勤地扶她起來,一邊嬉皮笑臉地道,“不為別的,就為我這小外甥,姐姐也不能累著啊!”

沈童好笑地白他一眼,搖搖頭。

繞過竹榻時,她不由看了眼阿梨那屋。已經入夏了,哪怕是入了夜,關上門仍會顯得屋裏悶熱,這扇門卻從白天關到現在……

盡管隔著一道門,卻仍然能依稀聽見姐弟倆的說笑聲。

阿梨無精打采地靠在榻上,眼神凝在某個方向上,也不知在想什麽。

忽然聽見窗格發出極輕的“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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