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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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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曠趕到慶陽侯府,找葛小哥說明來意,葛小哥入內去通傳,不一會兒便來請他進去。

沿著步廊來到偏廳外,他發現這回沒有屏風擋著了,沈童正坐在廳裏等他。

她穿了條雪白的裙子,象牙白的襖子十分襯她的膚色,襖裙的飾帶與絲絳卻都是鮮艷的正紅色,宛如雪中一枝紅梅,清艷而不妖。

他從偏廳前的小院一步步走進去,目光始終沒離開她。

沈童一瞧見他,就想起前幾天夜裏之事,嘴角上翹的弧度又加了幾分:“蕭指揮請坐下說話。”

在桌子兩邊各自坐下後,蕭曠取出筆來,放在她面前。

沈童拔出筆蓋,發現整枝筆的筆桿有如一體,幾乎看不出接縫。再試著擰了擰,原先的筆,只要稍許用力旋轉後就能拔開,並替換筆芯,如今這支筆卻怎麽擰都紋絲不動。

蕭曠望著她,終於能如此清晰地看著她,這個角度看過去,她的睫毛半垂,像兩道細密的流蘇,擋著那對清澈的眼瞳……

那雙手,雪白修長,指尖纖細,指甲是漂亮的水紅色……

沈童仔細端詳筆身中間的連接處,卻怎麽也找不到可供打開的按鈕或是機關。如果說這筆裏真有暗鎖的話,也藏得太好了!

她疑惑地看向蕭曠:“那要如何才能打開呢?”

蕭曠收回視線,取出一物道:“用這把鑰匙。”

“鑰匙?”沈童疑惑地拿起它。

那是一根細長的金屬絲,彎曲成近似U型發卡的樣子,比手指還要長一些,乍一看完全不像是鑰匙。只有湊近細看後才發現,在金屬絲兩端都有類似鑰匙的鋸齒。

但即使知道這是鑰匙,她也找不到鎖眼在哪裏,便將鑰匙與筆都交給蕭曠,輕笑道:“蕭指揮就別賣關子了,趕緊告訴我怎麽打開吧!”

蕭曠被她說破用意,郝然笑了笑,將鑰匙從筆尾處插入,指尖稍許用力一頂,筆桿便從中央分開了。

沈童驚訝地笑道:“原來鎖眼在這裏!”

她仔細觀察筆桿內側,兩邊都有極為精巧的鎖扣,而若兩側鎖扣沒有同時打開的話,筆桿是分不開的,難怪鑰匙要做成這種樣子。

筆尾處那兩個小孔就和氣孔似的,一般人哪兒想得到鎖眼會這麽細小,且還是在那麽遠的地方!當然若是花費時間仔細觀察,耐心琢磨,她也不是找不到,但要是缺了這把特制的“鑰匙”,就是猜到了也一樣打不開!

沈童真誠地讚道:“蕭伯伯的手藝真是沒說的,稱之為巧奪天工也不為過!蕭指揮,若是換了別家作坊,怕是根本做不了這樣的筆。”

蕭曠知她是何意,道:“原先我不知老爺子做的筆是否能達到沈小姐的要求,所以也沒有多勸。既然沈小姐對此滿意,回去後我會想方設法說服老爺子的。”

沈童心中有些微遺憾,但也知這事急不得,便點點頭:“全指望你啦蕭指揮!”

蕭曠答應了她,再無別的事情可說,知道是該走了,便起身告辭。邁出偏廳時卻生出些許不舍之意,不由自主回頭又看了她一眼。

沈童正目送他走,見他回頭,微顯詫異地揚起了眉頭:“蕭指揮是忘了什麽嗎?”

蕭曠微窘:“不,沒什麽,我走了。”

沈童抿了抿唇角,眸中漾起些許笑意:“是我疏忽了,這就備車送蕭指揮回去。蕭指揮再稍坐會兒吧。”

蕭曠本想拒絕說不用了,聽見後半句卻鬼使神差地轉身邁回來了,拱手道:“添麻煩了。”

小丫鬟去傳話備車,箜篌過來替蕭曠續茶。

蕭曠雖坐回來了,卻沒什麽話好說,沈默地端起茶杯喝茶解除尷尬。

沈童便問他蕭伯伯的身子好些沒有,最近在用什麽藥,又問他小妹最近如何了。

蕭曠有問必答,說起小妹,他的話開始多了起來,嘴角也有了笑意。

沈童問道:“不知小妹有否讀書認字?”

蕭曠搖搖頭:“不曾。”

原先家裏就是開作坊做點小生意的,大哥蕭弘自小跟著老爺子學手藝,是要繼承作坊的,能讀會寫些常用的字,會算賬也就夠用了。至於小妹,一個小姑娘也沒人想過要讓她讀書認字。家裏唯一正兒八經讀過書的就是蕭曠了。

但經沈童一問,他倒是意識到這一點了,可以讓小妹讀書認字,學點詩書之類的。

沈童聽他說小妹不曾讀書,便道:“小妹如此聰明機敏,不讓她學點什麽豈不是可惜了?蕭指揮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小妹若是知書達禮,再學些許才藝傍身,將來也好……”

她本想說這樣一來,小妹將來擇婿的選擇面也廣些,卻突然意識到她自己作為個未出閣的姑娘,和蕭曠說這些未免有些過了,急忙住口,神情卻有些窘迫,便也端起茶杯小小啜飲一口,以解尷尬。

幸好蕭曠沒追問她將來也好怎樣,反而點頭讚同道:“確實,多謝沈小姐提醒。”

沈童頓時感覺好些了。

蕭曠來時已是傍晚,兩人說話時,天色漸暗,丫鬟們在廳堂內與步廊裏點上了燈。

忽見外頭飄飄灑灑,竟下起雪來了。

沈童起身去門口看雪,驚嘆道:“想不到這個時節了還會下雪?”

蕭曠也走到門口,站在她身邊,皺眉仰望天空:“這個時節下雪,並非好事。”

“為何這麽說?”沈童訝然問道。

“倒春寒會造成凍害。”蕭曠細細解釋道,“春季回暖,作物剛剛發芽,突然的大雪會讓作物受到寒凍。”

“原來如此啊……”沈童兩輩子都是城市娃,對於雪的觀感只停留在風花雪月的層面上,聽蕭曠一說,才想到對於古人來說農業的重要性。

“若只是一場小雪,應該不妨事吧?”沈童搜索記憶中原書中的內容,可惜書裏與女主無關的事不會多寫,關於這個春天是否多雪而造成了凍害壓根沒提。

她側頭看向蕭曠,他濃密的眉毛皺了起來,眼神凝重而若有所思。

他是想起前世的事了吧……所以這大概不是一場小雪……

“姐兒,馬車備好了。”丫鬟打著傘來稟報。

“蕭某告辭了。”蕭曠朝沈童點了點頭,大步離開。

蕭曠回到家時,雪已經下得很大了。

吃過飯後,他叫住了竇氏:“娘,有些事要和你商量。”他知道要說服老爺子,只有先說服她,只要有娘親出馬,至少就有了八成以上的把握。

竇氏知道慶陽侯府的大小姐想請和永興加工新筆的事,比起固執得一根筋的蕭和勝來說,她當然更多考慮此事是否對蕭家有利。答應了蕭曠之後,她又把蕭弘叫來,母子三人一合計,這就開始聯合起來說服蕭和勝的計劃。

蕭和勝最近的腰痛有所好轉,剛替沈童把新筆做好,一時顯得百無聊賴,外頭又下著大雪,便由小妹扶著在屋裏來回走走也是好的。

小妹聽竇氏囑咐,便去裏屋將蕭和勝扶了出來。蕭弘在堂屋裏算賬,對著賬本唉聲嘆氣起來。

蕭和勝一看他這樣,擔心地問道:“和永興的生意不好?”

蕭弘愁眉不展地點點頭。蕭和勝拿過賬本來,仔細看了看:“還行,沒虧。”

竇氏正好進屋來,聽到他這句就沒好氣地道:“沒虧就行了嗎?家裏人都不用吃飯了?喝西北風麽?你的藥錢從哪兒來?天上掉下來嗎?虧得阿曠今年漲俸祿了,可你好意思一直吃他的用他的嗎?”

蕭和勝一瞪眼:“他是老子生的,老子養大的,用他的吃他的怎麽了?”

“那也不能一家子全賴著他呀?他還得娶媳婦呢,不得攢錢啊?再說阿弘,阿弘媳婦算是賢惠的,平日幫著我幹這幹那,沒半句怨言,可眼看阿寶快兩歲了,過一兩年他們總還會再添孩子,阿弘也得存點錢啊……”

竇氏這麽一陣連珠炮,蕭和勝簡直是無言以對,只能承認她說得有理。卻又不甘心地辯解道:“還不是因為我這腰,你又不讓我去和永興做活,單靠阿弘和幾個學徒在撐著,他能維持不虧本已經不容易了……”

蕭曠在屋裏聽見他們爭論,便從他那屋出來,開始進入正題:“爹,如今不是正好有個機會麽?沈小姐信不過別家作坊,要請和永興做筆……”

蕭和勝一聽:“好啊!原來繞半天是為了這事。我說了和永興只做金銀器,不做筆。要賺錢也在做金銀器上面想法子。當年你爺爺那手藝,是四鄰八鄉聞名的,被召進宮當金匠,做出來的金器可是受過皇上稱讚的,還因此得了賞賜!後來年紀大了才離開宮裏,就在京城開了這家和永興。你知不知道和永興這塊招牌……”

“行了,這些都說了多少年了?”竇氏忍不住打斷蕭和勝,“知道和永興的招牌金貴。可你也得識時務啊!京城的金器作坊那麽多,光靠手藝好又有什麽用?”

蕭和勝氣得直瞪眼,卻無話可反駁。

蕭曠勸道:“爹,其實和永興不用改,仍舊做金銀器,至於做筆,另外起個名號,就純是制筆的作坊。和永興還是和永興。”

蕭和勝責備道:“你當別人都是傻子?同行能不知道你暗地裏制筆了?”

蕭曠道:“制筆又不是什麽上不了臺面的事。咱家作坊制的這種筆和尋常的筆也不一樣,尋常的制筆作坊是做不出的,尋常的金器作坊也做不出,這不是更能替和永興揚名麽?”

這一說倒有些打動蕭和勝,接著蕭弘與竇氏一個扮白臉一個扮紅臉,又是一陣好勸。到最後,蕭和勝雖然對於制筆還是有些不太情願,但也不再堅決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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