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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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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澗邊,高湛眼見沈氏姐妹離去時,雖與沈書巖笑著作別,口說無妨,但心中卻悵然若失。

少女轉過臉來那一刻,真的讓他驚艷,她身邊那姑娘也是絕頂的美人了,可她不一樣,那笑容一瞬間讓他從心裏亮了起來,就像是身體深處有什麽被點燃了一樣。

但她見到他的時候,笑容卻驟然消失。

雖說他過來是有些突然,但他是出於好意陪同沈書巖一起過來。她為何要這麽匆忙,如避蛇蠍般地離開呢?

即使回到軍營,高湛胸中仍像是有個結堵著似的,吃飯時亦顯得比平日沈默許多。

高湛不是寡言之人,軍營裏也沒有什麽食不言的規矩。尋常兵士們打了飯菜捧著碗在夥房外面就地解決,邊吃邊說笑。軍官則在夥房旁有專門的屋子吃飯,但耐不住這幾天太熱,屋裏坐不住,大都也在屋子外面各找陰涼處吃飯。

蕭曠見高湛神情舉止異於往日,問起緣由。高湛看了眼周圍,都是大口扒飯的漢子,便搖搖頭。蕭曠也就不再追問。

吃過飯後兩人到了校場邊,白天裏熱熱鬧鬧的校場,此時變得空蕩蕩的。

說起白天之事,高湛竟有些忸怩起來,但他對蕭曠毫無隱瞞,將勝似山上發生的事情一一說來。

蕭曠聽完追問了句:“她一見你就變了臉色,一句話也沒和她弟弟交待就匆忙離開?”

“是啊——”高湛長嘆一聲,“真跟見了鬼似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喃喃道,“我長得也不嚇人啊?”

蕭曠靜默片刻,拍拍他的肩:“神機營的漢子,不靠臉。”

高湛知道他這是在說笑,呵了一聲,搖頭低笑。

他和蕭曠兩個,都不是白面書生,但五官俊朗,英氣勃勃,屬於走在街上會招惹大小媳婦紅著臉偷偷打量的那類。

高湛對於自己相貌氣度還是頗有自信的,也因此才對於沈書巖姐姐那種反應更難以接受。

蕭曠見他笑了,心下稍寬,卻有一個莫名卻難以忽略的念頭開始浮現……

起先在上斜街,與沈童“初遇”的時候,蕭曠也曾有過這種異樣感,但當時只是一閃而過,兩人也是匆匆一瞥就過去了,他並未多想。

那時候他剛擊倒那名賊人,她可能受了驚嚇才會用那樣的眼神看他,在當時的情形下是說得過去的。然而今日阿湛遇見她時,明明應該是“初次”相見的人,她卻像是害怕似的急著回避。

這樣的舉止就很耐人尋味了……

只沒想到換了時辰換了地方,阿湛還是遇到了沈童,也仍舊如上一世般,只見了她一面就念念不忘。

對於蕭曠來說,好兄弟是因她才會成為階下囚,好不容易才恢覆自由,卻又變成了那樣——與入獄前比起來完全像是兩個人。

高湛投靠權宦之後,也拉著蕭曠一起“升官發財”,蕭曠卻不願做那些違心之事,事態惡化到最後,蕭曠甚至不得不離開京城。

那之後的事也許不能全怪沈童,但她絕對是引發所有恩怨糾葛的源頭。

重生一世,他不願看見那些事情再次發生。

高湛往地上一坐,順手拔了根草放嘴裏叼著。

蕭曠在他身邊坐下,勸道:“阿湛,別想了,你我這樣的出身,和她比起來,就是一個地一個天。那樣的女子就是再怎麽樣也不可能嫁給你,甚至不會多看你一眼。她眼裏根本沒有你,就是生氣也是對她弟弟的。”

高湛並不應聲,只是咬著草根,執拗地偏頭望著天空。

夏夜的星空,明凈而高闊。

漆黑的夜幕上,成百上千的星子自顧閃爍著,像是無數的眼睛,沈靜註視著人間諸色煩擾。

沈書巖第二天還要去國子監上學,當晚就下山回了侯府。沈童與沈嬋則陪著兩位老夫人在大無相寺多住幾天。

若放在平時,沈童難得有機會出門來,定然不會放過多多賞玩景色優美之處的機會,可連續兩次外出都遇到高湛,還真是讓她心有餘悸,簡直是留下陰影了。

她甚至有點疑心,高湛是不是從哪兒打探來她的行蹤,故意制造機會與她“偶遇”。可原書裏並沒有寫到過這樣的情節。

難道高湛也是穿書的?不,若真是如此,他應該是想要避開自己才對吧?

重生的?

所以那天在上斜街,他會那樣看她?

這個念頭浮起的瞬間,沈童輕輕顫了一下。

挽著她的沈嬋察覺到了,訝然問道:“姐姐是怎麽了?冷嗎?”

沈童掩飾地笑笑:“是有點,方才出了汗,這會兒給風一吹倒有點冷了。我想回屋換件衣裳。”

兩姐妹回到禪房,丫鬟取出衣物後便退出屋去。

沈嬋也準備避開,出門前無意地問了句:“等姐姐換完衣裳我們去林間散散步好麽?”

沈童不說好不好,卻盯著她直瞧。沈嬋被她看的詫異起來,低頭看看自己,卻也沒發現有任何不妥之處,便問:“姐姐盯著我看做什麽?”

“你老實說,這兩日總是纏著我要去後山林子,是想遇見誰?”

沈嬋不禁一楞:“沒想遇見誰啊?”

“哦——”沈童拖長音道,“原來你不是想遇見三——”

沈嬋的臉騰地紅了,急忙撲過來擡手捂住她的嘴:“姐姐瞎說什麽啊!”

沈童本是稍加試探,沒想到這小妮子發急了能直接上手,被她捂了個措手不及,差點沒咬到自己舌頭!

她扒開沈嬋的手,故作不解地問道:“我方才想問你是不是想去遇見山中仙人,你讓我別說什麽?”

沈嬋氣得面紅耳赤:“瞳姐姐,你若再胡說八道,我就不理你了!”

沈童笑道:“這會兒只有我們姐妹兩個,私下裏說說不打緊的,你老實講,這兩天老想去後山,是不是存著這心思?”

沈嬋搖頭,還要否認。沈童斂去嬉鬧的笑,正色道:“像你這樣的年紀,喜歡上一個人是最自然不過的事,這沒什麽可害羞的。”

沈嬋臉頰上的紅暈才散去些,轉眼又紅了起來。

沈童接著又道:“……但越是喜歡他,越是不能讓他看輕了你,第一次你們是偶遇,那沒什麽,但若我陪你去了後山,真的遂願再次遇見他,你覺得還是偶然麽?才相隔一兩天,就在初次遇見的地方再次見面,誰都能知道是特意去碰面的吧?”

“你既知道他是特意去見你的,他也會知道你是特意去見他的,就算他喜歡你,難道不會因此看輕你麽?”

沈童是真不喜歡說這番話,若是放在現代,她有這麽個討喜的妹妹,定然是鼓勵她去勇敢追求喜愛之人,但時代不同,對女子的道德標準不同,更何況對方的身份如此特殊……

沈嬋跺著腳嗔怪道:“都說了我沒有想過要去見他!只是難得出門一回,山後的景致又好,想要多看看風景罷了!姐姐你若再冤枉我,我可真不理你了!”

“沒有最好。”沈童道,“他若是對你有意,自然會找其他途徑打聽了解你的事。可若是他看輕了你,即便他娶了你,也不會從心裏尊重你。”

沈嬋忍不住發笑:“姐姐扯得太遠了吧,嫁娶之事連姐姐的都還沒說定,哪裏輪得到我……”

說起自己的事,沈童又想起高湛,不由煩惱地皺了皺眉。

好在說服了阿嬋,她不會再拉著自己去後山了。萬一真的再遇上高湛,被他誤會自己有意去見他,那這朵黑桃花真是甩也甩不開了!

幾天後沈老夫人帶著沈童姐妹倆回到侯府,日子又覆歸平常。

蔣氏除了教兩個姑娘如何管理內府諸事,也教她們看賬算賬。

沈童假裝對錢財與賬目很不敏感,小聲問了好幾個堪稱愚蠢的問題。沈嬋很是耐心地解答。

蔣氏在旁聽著,彎了下唇角,眼中閃過一絲輕視之意。

賬簿是從去年往前幾年的舊賬,沈童翻看得很快,看上去像是對賬目絲毫不感興趣,但關於長房的進項,尤其是數額比較大的幾個田莊租子與鋪子收入,她都在心裏默記。

人的學識、經驗會隨年齡增長而不斷累積,記憶力與反應速度卻會因為年齡漸長而變得遲鈍。

換了原先的沈童,要背出這些數字不是不能,是會很困難。但如今的這具身體只十五歲年紀,正處於一生中記憶力最好的時期,對沈童來說,三十年來累積的思維方法與學識配合十五歲的大腦,正可謂是如虎添翼。

等回到自己屋裏,沈童便趁著記憶猶新,將那些賬目默下來。下一回去蔣氏那兒的時候核對一遍,回來修改記錯的項目。數天過去後,基本將侯府過去幾年的賬目都覆寫下來了。

最近三年長房的進項、鋪子經營收入,與過去相比有明顯的縮水,說明顯是指其總額,但其實掩飾得很好,縮水的並非全部進項,有些進項甚至還有增加,但總額卻少了大約一成半。

店鋪經營自然有賺有賠,也說不上過硬的證據。

但不管是鋪子收入還是收上來的租子,入賬的日期都比袁氏在的時候晚,從一個月至數月不等。

對財務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大筆錢款晚入賬幾個月意味著什麽。古代沒有貸款一說,可是能放債收利子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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