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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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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那麽喜歡他嗎?”

許久,賀樓乘夜的聲音從黑夜裏傳來,帶著顫抖和悲戚。

慕蘇的瞳孔驀地失去了焦點。

“鸞兒……若是,最後的結果是他殺了我,你會怎麽樣?你會不會有現在十之一的憤怒?”

“我努力了這麽久,這麽久。我知道我欠你,你如今的痛苦是我不好,我在努力彌補,甚至連謝言帶給你的痛苦,我也想替他彌補給你。”賀樓乘夜驀地笑起來,笑容裏盡是痛苦。

“可你喜歡的還是他。”

慕蘇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是心口的疼痛和頭腦的眩暈讓他幾乎發不出聲音。

賀樓乘夜一步一步,緩緩地從黑夜裏走出來,不再是傳說中的黑虎,更像是一只被人遺棄的受傷的貓。他的眸子閃爍著,走到慕蘇面前,聲音低不可聞。

“你究竟是裝傻……還是真的傻……亦或是我還是不夠努力?我還是不如謝言?”

他猛地伸手拉過慕蘇,講慕蘇整個人都向前帶去,一下子撞進他懷裏。慕蘇只感覺後腦被扣住,同時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了冰冷的臉頰上。檀香第一次變得如此濃郁,濃郁地讓他快要醉倒在其中。

緊隨而來的是一片微涼的柔軟的觸感,輕輕貼上了自己的唇,像是要把這迷人的香氣全部傳給自己一般。賀樓乘夜的唇貼著慕蘇的唇,他的睫毛垂在眼前,輕輕顫抖著,好看地不像是凡人。

慕蘇一瞬間猶如雷劈,根本忘記了要做什麽,只是任著賀樓乘夜輕輕吻他,覆而雙唇離開。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變得混沌而深沈,但卻包含著鋪天蓋地的深情與悲傷。

“我喜歡你啊,鸞兒。”

慕蘇呆楞著註視著自己面前的賀樓乘夜。

他不是遲鈍的人,對於賀樓乘夜的心情他早就有所猜測。

但是他不敢,也不能,更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他是大夏的人,他可以不忠於謝言,但他不能不忠於自己的國家。而賀樓乘夜不是平凡的閬玥人,他是閬玥的王,是閬玥的單於。只要他一天還是閬玥的王,他們就永遠不可能站到同一方去。

慕蘇沈默了。他看著賀樓乘夜的眸子從閃爍到逐漸熄滅,他知道他在等自己的回答,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他。

他的胸口仿佛被撕裂一般疼痛,卻沒有一滴淚水能在這個冬夜裏落下。

賀樓乘夜松開了他。

慕蘇感覺那股醉人的香氣猛地消散,溫度也漸漸冷卻,他的心裏開始害怕。慕蘇看著賀樓乘夜,情不自禁地張口,卻只能喊出他的名字:“賀樓乘夜……”

“對不起,鸞兒。”賀樓乘夜驀地說:“我是個自私的人。我實在是做不到這樣放手。”

他說完擡起頭,幾乎失去了神采的眸子註視著慕蘇,從手中舉起了一樣東西,聲音輕地幾乎要聽不見。

“若是沒了他,你接受我的可能性,會不會大一些?”

慕蘇的眸子在看見那樣東西的瞬間縮小,幾乎是瞬間便向前伸手要去奪:“賀樓乘夜!”

那是慕蘇隨身帶著的碧金髓,方才擁抱時,賀樓乘夜一定是悄悄將它拿走了。

“你瘋了!”慕蘇大驚道。

賀樓乘夜看著他,閃身躲開,聲音淡然:“我從未如此冷靜過。”

他不再看慕蘇,覆而一個箭步向著無名湖畔沖去。

慕蘇大驚,連忙跟著向前跑去,努力地想要抓住賀樓乘夜,卻在湖畔一個趔趄摔在了地上。賀樓乘夜沒有絲毫的停留,手中握住那錦囊,雙手顫抖,回頭時整個人的側臉都變得生硬。

“鸞兒,對不起。”

他看著慕蘇努力地想要站起身,努力地想要沖過來,搶回那粒晶瑩的寶珠。

賀樓乘夜沒有了任何的猶豫,他轉身將那錦囊中的碧金髓取出,青碧色的寶珠即使是在夜裏也因為有光芒而折射出繽紛的碎光,好看地宛如仙人的珍寶。賀樓乘夜的手腕輕輕的揮出,那閃爍著的珍寶便劃出一條弧線,落向湖面上,賀樓乘夜捕白天捕魚時鑿出來還未完全凍上的冰洞中。

沒有任何聲響,那青碧色的碎光便消失了,就像是被仙人收回了仙界,再也無法重現人間。

慕蘇的眸子隨著那青碧色的光芒的消散終於徹底失去了光彩,他猛地站起身,沖向了湖面,甚至沒顧得上站在湖畔的賀樓乘夜,整個人就要沖過去。

賀樓乘夜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將他硬生生地扯了回來:“你拿不到它了!這水的寒冷沒等你拿到就會凍死!”

慕蘇還在掙紮,賀樓乘夜卻始終抓著他的手臂,不讓他向前一步。

似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慕蘇有些呆楞地跪坐在被自己踩地泥濘的地上,整個人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他覺得自己似乎應該流淚,但是眼眶幹澀,跟本沒有任何淚水。

他只感覺一股怒火和悲戚從自己心底猛地湧了上來,他擡起手狠狠地給了賀樓乘夜一拳。

這一拳力道之大,慕蘇自己都向前跌倒,賀樓乘夜更是被他一拳打在了地上。

慕蘇猛地又撲過去,抓住賀樓乘夜的領子,怒道:“你是不是瘋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賀樓乘夜!”

賀樓乘夜被慕蘇抓著領子,註視著這個人這麽久來最為憤怒也是最失態的神情,眸子裏的光芒黯淡下去,輕輕擦去自己嘴角的血液。

賀樓乘夜猛地將慕蘇扛起來,直接反身壓在地上,沒有片刻猶豫地咬在他的脖頸上。

慕蘇大驚,伸手去推他,奈何賀樓乘夜此時宛如被激怒的猛獸,憑借慕蘇的力量根本無法撼動他分毫,只能順勢被人握住了手腕,一下子按在了頭頂。

賀樓乘夜的嘴唇從脖頸上移,重重地咬上慕蘇的嘴唇,幾乎是粗暴地將舌伸進去,撬開慕蘇的牙關。慕蘇的手腕被握地生疼,全身都因為賀樓乘夜的壓制無法動彈分毫,只能猛地咬在賀樓乘夜的嘴角,直到嘗到了血腥味,感受到了賀樓乘夜的停頓。

可是賀樓乘夜沒有停,他的舌仿佛在搜刮著慕蘇的氣味,粗暴地在他的口中肆虐。唇齒間彌散出令人痛苦的鮮血的味道,慕蘇幾乎喘不上氣來,幾乎就要死在這場與方才完全不同的痛苦的親吻之中。

賀樓乘夜的唇離開了他,只是下一秒,慕蘇看見了他的眸子。他沒有任何神采與理智,只充斥著痛苦與欲望的眸子。

他想要張口喊賀樓乘夜的名字,但是卻因為害怕而說不出任何一個字。賀樓乘夜仿佛捕獵的黑虎,下一秒就會殺了他。

“鸞兒,對不起。”

這是賀樓乘夜第四次說這句話。

那人垂下眼睫,解開自己的腰帶,將慕蘇的手綁住。然後開始解慕蘇的腰帶。

慕蘇的眼神幾乎顫抖,他不敢相信賀樓乘夜接下來要做什麽,只能顫抖著害怕道:“賀樓乘夜!不要……你醒醒!”

賀樓乘夜將慕蘇的外衣扯開,露出單薄的裏衣裏褲,而後整個人直接壓了上去。

他低頭抵住慕蘇的頭,眸子開始破碎顫抖。

慕蘇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痛,他只知道自己已經完全失去了其他的感受,只有疼痛。賀樓乘的體溫灼燒著他,疼痛;他在生硬地進入自己的一剎那,疼痛。他只是睜著眼,始終註視著賀樓乘夜,看著他的汗水從額頭上落下,看著他的表情在痛苦和情欲中浮浮沈沈。

為什麽會痛苦呢?

他很想伸手去撫平賀樓乘夜臉上的痛苦,但是他完全沒有絲毫的力氣,整個身體仿佛已經不屬於他了。

賀樓乘夜在第一次結束之後吻了他,然後將他用大氅裹起來,抱進了屋裏,放在了床上。而後便是無休無止的互相折磨。

慕蘇從未覺得性·愛是如此痛苦的,他只能被動地承受著賀樓乘夜一波又一波的沖撞,手指在賀樓乘夜精實的後背上留下道道紅痕。聽著他低而嘶啞的嗓音在自己耳畔一遍又一遍響起,念的都是自己的名字。

北原的夜原來是如此的漫長,漫長的仿佛是一生一樣。

慕蘇也不知道經受了賀樓乘夜幾次,在最後一次昏迷的前一刻,他仿佛聽見賀樓乘夜小心翼翼地擁抱著自己,聲音顫抖地說著他今晚說了第五次的話。

“鸞兒……對不起……”

慕蘇那一夜後本就剛剛痊愈的身體又開始發燒,並且一直陷入昏迷狀態。

賀樓乘夜完全亂了陣腳,替他清洗了身體,又好生照顧,可慕蘇根本吃不下任何東西,也始終無法醒來。

他一天沒有醒來,賀樓乘夜便一天坐在他身邊,除卻做飯與照料,其餘時間幾乎一動不動。他甚至不敢觸碰慕蘇的手,因為那滾燙的溫度隨時都在告訴他他究竟做了什麽畜生不如的事情。

慕蘇昏迷地並不安穩,他總是驀地蹙起眉頭,翻來覆去地,嘴裏輕聲念著家人的名字。沒有謝言也沒有賀樓乘夜。

第三日的下午,慕蘇終於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賀樓乘夜三天不眠不休的憔悴至極的面容。慕蘇沒有說話,只是看了他一眼,覆而又閉上了雙眼。他的身體依舊很疼痛,完全沒有力氣也無法動彈,高燒不退,甚至連聲音都是嘶啞的。

賀樓乘夜自然看見了慕蘇睜開眼的時候,他驚喜卻又害怕,同時濃重的悲傷也讓他不知該說些什麽。兩人靜默了片刻,賀樓乘夜才低聲道:“我煮了粥,喝一點吧。”

慕蘇沒有動彈,也沒有說話。

賀樓乘夜自知他是不願意理自己,便自己去端來了稀粥,放在一邊,想要去扶慕蘇坐起來。

他的手剛剛觸碰到慕蘇的身體,便猛地被打開,慕蘇痛苦地撐起身子,揮手打開了賀樓乘夜的手。而後努力地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卻因為後方的不適,始終難以坐穩,只能保持著半側臥的姿勢。

賀樓乘夜眉頭蹙起,但卻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端起碗,想要餵慕蘇喝下去。慕蘇卻撇開了頭,伸手顫抖著接過粥碗,一點一點地吃著。

賀樓乘夜便在一旁僵硬得站著,一點也不敢動彈。他知道慕蘇恨他,但只要慕蘇還願意吃東西就好。他接過慕蘇吃了許久才吃下的半碗粥,問道:“鸞兒,還想吃什麽嗎?”

慕蘇依舊一言不發,只是自己僵硬而痛苦地躺會了床上去,又閉上了雙眼。

一連三天,慕蘇都沒有與賀樓乘夜說過一個字。

賀樓乘夜也只是在他身邊盡力照顧他,仿佛是為了彌補自己的過失,居然半點也沒有再提起謝言與要離開的事情。

可是畢竟此事是拖不得的。

第四日午後,慕蘇終於能夠下床,吃完飯自己重新躺回床上時,賀樓乘夜輕輕地站在了床邊。他看著慕蘇蒼白的側臉,心口生疼,但還是不得不開口道:“鸞兒……我必須要走了。謝寰已經動身前往前線了。此戰太兇險,我還是不放心你在前線。”

慕蘇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賀樓乘夜的眼垂著,嘴角勾起自嘲的笑道:“我叫朱砂或是龍井來照顧你,我也好放心。只是你不原諒我是其一,但還是要照顧好自己。”

他看著慕蘇的背影,頓了頓,還是沒忍住道:“我將霜梅帶來了,就在馬廄裏,若是你悶了,可以讓它帶你兜兜風,只是不要太遠。它很聰明,能不需要你太照顧他。你照顧好自己就行。現在在戰時,哪兒也不安全,這裏有我的人保護你,至少不會出事。”

“還有……”

賀樓乘夜看著慕蘇的睫毛微微顫抖了一下,神情鄭重道:“我那天說的話,都是真的。鸞兒,我很抱歉對你做了這種事情……但是其他的事情……我都不後悔。若是我還能回來……”他說到最後,突然頓住了,深吸了一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

賀樓乘夜又看了慕蘇一眼,轉身拿起行囊,準備離開。

慕蘇略微嘶啞而低沈的聲音,這麽些天來第一次輕輕響起。

“賀樓乘夜。”

賀樓乘夜的腳步立馬頓住,他的目光開始渙散,不知道該期待從慕蘇的口中聽到些什麽。他的手微微握緊,居然比第一次殺人時還要緊張。

“活著回來,否則我三生三世都不會原諒你。”

慕蘇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出了這句話,努力地使聲音沒有任何感情,卻掩蓋不了尾音的一絲顫抖。

賀樓乘夜甚至覺得有些不真實。他破碎的瞳孔仿佛是重新聚集起來,又一點點恢覆了琥珀色的光芒。這個世界上或許除了慕蘇,便沒有別人見過堂堂閬玥夜王,大漠黑虎,露出過這般表情了。

許久,仿佛時光都已經停滯了,賀樓乘夜的聲音才進入慕蘇的耳朵。

只是一聲輕輕的:“嗯。”卻讓慕蘇松開了緊攥著被子的手指,同時濕了枕邊。

若是你我都不是如今的你我,天下亦不是如今的天下,我們有沒有可能走向不同的結果?

賀樓乘夜回到前線的時候,謝寰還沒有到。賀樓乘越已經在城內等他,看著他一個人走進來,略微一楞問道:“哥?顏鸞呢?”

賀樓乘越取下鬥篷,蹙起眉頭道:“他身體不適不過來了。現在是什麽狀況?”

封紅目光銳利道:“現在夏太子還沒有到達,他們暫時沒有動靜。但是此次增補的物資和兵力都不可小覷,尤其是經過了一段時日的休整,我們前段時間對於他們戰鬥安排的打斷已經完全失效,需要仔細應對。”

賀樓乘夜看著戰事圖,沈吟了片刻道:“還是應當搶占先機。單純正面對決我們毫無勝算。”

封紅點點頭道:“這裏是大夏的糧草運輸與分布,以及增援部隊的行進圖。”

賀樓乘夜仔細看了半晌,敲敲桌子道:“如今正是入春,馬上要春種,糧草供應更是不足,從這裏下手。分兩批人,一批入糧倉,一批截糧隊。保證性命為先,我們現在禁不起損失。”

封紅點點頭,領命走下去。

賀樓乘越趴在一邊的桌子上,無聊地畫著圈圈。這種戰略的事情一般輪不到他插嘴。

他側頭看著賀樓乘夜道:“哥,等那個夏太子到了,大夏是不是會馬上跟我們重新開戰?若是我不小心打了夏帝,顏鸞會生氣嗎?”

賀樓乘夜的目光停留在軍事圖上,半晌才輕輕一笑,淡然地道:

“若是真的打到難以扭轉的地步,謝言的項上首級才是這場戰爭的關鍵……顧不得他會不會生氣了。我也不是第一次,讓他難過與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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