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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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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實在是太過直白, 不像是一個低品階的美人能說出來的話。宮中嬪妃何其之多,陛下從民間搜羅來的美人更是數不勝數。

再是得寵,也不會蠢到得罪一個皇子, 以及皇子未過門的皇妃。

梅青曉凝著眉,常芳菲不是傻子。一個曾處心積慮想算計兄長的女人, 不會這般沒有腦子。是誰給她的膽子,讓她不惜得罪自己與葉訇?

常芳菲不見梅青曉回答, 頗為同情地看葉訇一眼。“殿下, 看來梅大姑娘確實是不想和你說話。”

虞氏大急, 這位常美人是怎麽回事,哪有人如此明目張膽搬弄是非的。阿瑾本來就不喜這門親事,要是被有心人挑撥一二,怕是又會想左。

“娘娘,小女一慣知禮,不好與外男過多言語。”

常芳菲輕笑,“梅夫人,殿下可不是外男。”

梅青曉淡淡看著她, 表情平靜,“娘娘,我們是在說這兩個奴才的事,你為何顧左右而言其它。難道在娘娘心中, 壽王殿下是宮人們可以隨意議論的嗎?”

話拋了回去,常芳菲變了一下臉。

葉訇看過來,琥珀瞳仁幽深難辨。

梅青曉滿心滿眼都是他, 恨不得站在他的身邊大聲向世人宣告自己的愛意。然而她不能,不僅不能,面上還要裝作不以為然的樣子。

“殿下,這二人不僅膽敢議論您的出身,還捎帶臣女。臣女名聲是小,殿下卻是陛下親子,豈能容奴才們這般輕賤。”

那兩個人一聽,齊齊磕頭不止。

常芳菲道:“梅大姑娘,得饒人處且饒人。世人都說你心性高潔,承續了梅家的氣節風骨。我想你總不至於和兩個奴才計較,在宮裏面喊打喊殺的吧?”

世人都在傳梅青曉不是梅家親女,常芳菲此時說她有梅家氣節風骨不是在誇她,而是在諷刺她。

她目光冰冷,“原來在娘娘看來,規矩禮數是計較。若真如娘娘這般,世間哪裏還有禮法可言。今日他們膽敢議論主子,他日他們就敢當面反駁主子。倘若膽子再肥一些,還不知要生出什麽事情來。娘娘難道不知道長此以往,主不主奴不奴的終將會大亂,到時候又該如何收場?”

常芳菲暗恨,上回她就在梅青曉的嘴下吃了虧,這一次難不成還要吃虧嗎?

“梅大姑娘好口舌,只可惜空有錦心繡口,卻不喜同殿下講話…”

葉訇蕭殺的眼神看過去,琥珀瞳仁本就比常人深邃許多。加之眸中的殺氣與冰冷,如同冷劍一般。

常芳菲駭了一大跳,心咚咚亂竄。

“殿下…我可是為你好…”

“不需要。”他聲音冰冷刺骨,緩緩擡起右腳,將那太監一下子踢遠,正好撞在常芳菲的裙擺之下。

人在緊急關頭,總會抓住一切自己能抓住的東西。那太監胸口劇痛,死死抓住撞上的人,嘔出一口血來。

常芳菲驚叫起來,慌亂地踢著那太監,連連往後退著。粉藍的裙擺之下,濺了好幾滴鮮紅的血跡。粉色鑲珠的花頭鞋,更是被血給染透。

她嫌棄著惡心著,更多的是羞惱和憤怒。

梅青曉一個私生女,壽王居然如此相護。男人都是賤骨頭,越是對他們不理不睬的,他們越是上趕著。就像那個金美人,明明是花樓裏的窯姐,楞是假裝清高自比書香貴女。誰知陛下就吃那一套,隔三岔五召金美人侍寢。

她真不明白,男人們的眼睛難道都是瞎的嗎?

壽王如此,陛下也是那般。

“殿下,你怎麽在宮中傷人?”她跺著腳,恨不得馬上回宮清洗。然而她還不能走,這出戲還沒有唱完。

“本王打殺個把奴才,誰也攔著!”葉訇眸光凜冽,看也不看她一眼。

她恨著怒著,惱道:“梅大姑娘,殿下這般生氣,可都是為了你。你怎麽不攔著,不勸阻一二?”

“拿主子嚼舌的下人,在我們府上輕則杖責,重則發賣。常美人沒有在高門大戶裏住過,有些規矩恐怕不清楚。內宅尚且如此,何況是在宮裏。這樣的奴才,也就娘娘護得緊。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娘娘授意的,所以才會百般阻攔。”

虞氏一聽,若有所思。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梅家幾時得罪過這位常美人。對方為何要為難阿瑾,言語間處處過不去。

常芳菲感覺那血滲進了鞋面,透過了羅祙,在她腳上的肌膚間流淌。粘膩濕滑的惡心感從腳底漫延,她恨不得落荒而逃。

“陛下重道,宮裏見不得血光,你們難道不知嗎?”

梅青曉眼底冰寒一片,這宮墻深處不知染過多少鮮血,見不得血光?真是天大的笑話。常芳菲到底是受何人指使,為何要這麽做?

“娘娘,宮裏見不得血光不假,同樣更聽不得奴才背後妄議主子。”

虞皇後匆匆趕來,遠遠聽到她這句話,道:“阿瑾說得不錯,在背後議論主子的奴才,一律拖下去杖斃!”

“皇後娘娘饒命啊!”

“娘娘,奴才就是提了一兩句宮外的傳言,什麽也沒有亂說啊!”

“娘娘。”虞氏道:“臣婦從頭到尾聽得清楚,這兩個奴才實在是太沒規矩。先前議論壽王殿下和小女不說,眼下還敢抵賴,真是奴才欺主,好生不知所謂。”

虞皇後目光淩厲,極其威嚴。

“本宮聽聞有人沖撞了壽王殿下,不想原來是幾個奴才在搬弄是非。妄議主子,其罪當誅。這般惡奴,留不得!”

常芳菲跪在地上,聞到自己鞋子散發出來的血腥之氣,差點吐出來。“皇後娘娘,臣妾想著小松子一向是個本分的,怕是有什麽誤會…”

“誤會什麽?亂嚼舌根的奴才,哪有什麽誤會。什麽宮外的傳言,那樣話也是能在宮裏傳的。本宮今日告訴你們,日後再讓本宮聽到關於阿瑾的謠言,本宮第一個不饒!”

梅青曉似乎明白這出戲唱的是哪一出,低著頭不語。

虞皇後雷厲風行,當下就讓人把小松子和那宮女帶下去。各杖責三十大板,至於能不能活,就看各人的造化。

常芳菲管束不嚴,被罰禁足一月。她得到離開的赦命,扶著宮女的手恨不得能立馬飛回去洗腳換鞋。

虞皇後看一眼盯著自己腳尖的高瘦少年,道:“長生你做得不錯,下回再有此等奴才不知尊卑,直接打殺便是。”

“兒臣謹記。”

她又看向梅青曉,“阿瑾你一向規矩學得好,這樣的奴才合該嚴懲。你要記得你身後有你祖母和母親,還有本宮替你撐腰。日後再有人拿你身世說事,你只管告訴本宮,本宮必為你做主。”

“謝娘娘大恩。”

“本宮已經命人去梅府傳旨了,你們快些回去吧。長生,你送一送她們。”

葉訇低頭應承,默默跟著她們一起出宮。

虞皇後遠遠望著他們一行的背影,嘴角泛起一抹冷意。

虞氏略覺欣慰,今日之後,怕是沒人敢再拿阿瑾的身世說事。不管阿瑾多看不上壽王,壽王心裏還是看重阿瑾的。到底是有一些老情分在,只要阿瑾願意放低身段,想來以後也不會太難過。

她有意讓女兒和壽王多親近,便先行一步上了馬車。

梅青曉心裏甜蜜著,故意放慢腳步,用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道:“今日之日恐怕是虞皇後的手段,你查一查常家最近有什麽動靜。”

葉訇低氏應了一聲,看著她上了馬車後,再翻身上馬。

馬車緩緩行動,他騎著馬跟在後面。虞氏掀開簾子,只見少年郎俊美不凡,絲毫不遜色那些世家公子。再一看低著頭不語的女兒,輕輕嘆了一口氣。

“阿瑾,壽王殿下心裏有你,這是你的福氣。”

梅青曉嗯了一聲,這確實是她的福氣。那個她愛了多年的男人,她心裏珍之重之,不能與外人道。

“阿瑾,你是最知禮的孩子。當知咱們女人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你縱使做不到敬他愛他,也不能冷落他輕視他。娘知道你心裏委屈,一時之間難以接受。你自己好好想想,莫要寒了壽王的心。”

“母親,女兒知道。”

虞氏又是一聲嘆息,阿瑾這個樣子,哪裏是一日兩日能想通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接踵而至,她都措手不及,何況是阿瑾。

只盼著阿瑾以大局為重,和壽王相敬如賓。

聖旨先他們一步到梅府,梅家人早有準備,梅老夫人帶著眾人迎接皇後懿旨。等到她們回去後,府中上下一掃前幾日的陰霾,下人們喜氣洋洋。

葉訇自是和梅仕禮說話,梅老夫人和梅夫人坐陪。

梅青曉直接回了知曉閣。進了內室,她才任由自己的喜悅寸寸漫延,眉梢間慢慢染上喜色。不管皇後娘娘的目的是什麽,她和阿慎的親事算是過了明路。

日後,她就是阿慎的未婚妻,可以光明正大和他見面。

靜心替自家姑娘高興,“恭喜姑娘,賀喜姑娘。”

“嗯,有喜,但不能聲張。”梅青曉輕輕噓了一聲,主仆二人相視一笑。

靜心感慨著,這樣的姑娘比前起好像變了許多。以前姑娘一應規矩最大,顯得有些冷清不近人情。如今再瞧姑娘,似乎多了一些溫暖,更好看了。

她歡喜地服侍姑娘更衣換裝,等到外面有人通傳壽王來看姑娘時,笑吟吟地低頭出去。

梅青曉被鬧了一個大紅臉,對著鏡子看了好幾眼,生怕自己有什麽不妥之處。女為悅己者容,她一定是阿慎眼中最美的姑娘。

葉訇被請進去,凝思將要跟上,被靜心一把拉住。

“姑娘一人在裏面,不好吧?”凝思問道。

靜心搖頭,“殿下肯定是有話和姑娘說,姑娘只怕也有話同殿下說。咱們守在外面即可。真要有什麽事,姑娘自會喚咱們。”

“可是…姑娘向來不喜殿下,萬一…”凝思遲疑著,有些擔心。

靜心暗道,她們姑娘哪裏不喜歡殿下,簡直是喜歡到了骨子裏。只是這話不能和別人說,便是凝思也不行。

“我的好凝思,你想想看,正是因為姑娘對殿下有些不喜,才該讓他們多相處。你也不想姑娘和殿下以後兩相看厭,夫妻不睦吧?”

凝思皺著眉,覺得她說得有理,又有些沒理。這孤男寡女獨處不合禮數吧?姑娘不是一向規矩好,怎麽也不見言傳出聲?

難道真如靜心所言,姑娘有話和殿下說?

“我還是覺得不太妥當…”

“好凝思,你別瞎想了,聽我的準沒錯。”

葉訇進了屋,原以為梅青曉會在外間等他。不想外間沒人,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朝內間走去。只看到一片粉色的輕紗後,隱隱有道倩影。

她的香閨,他是去過的。

不過那是夜裏,而此時正值白日。

梅青曉翹首以盼著,見他遲遲不進來。也管不了那麽邊,幾步過去撩開輕紗,露出一張芙蓉面,含羞帶怯地將人往裏面拉。

粉色的春衫,不堪一握的腰肢。玉面桃腮盈盈而立,俏生生地看著他。“阿慎,你在外面發什麽楞?”

“我…還是不進去的好。”

“怕什麽,靜心她們守在外面,誰知道你有沒有進內室。”

“總歸是不太好,萬一別人傳閑話,對你不好。”

她嗔道,“有什麽不好的,我才不在乎。”

“那你在乎什麽?”他問。

她仰望著他,眼波流轉如春水,情意綿綿不加掩藏。前世裏她在乎名聲、在乎梅家的風骨、在乎她梅家大姑娘的身份。而今那些東西她統統都可以拋卻,唯願與他共首白頭。

“我只在乎你。”

仿若一記悶雷響在他的心間,這句話的意義何其之重。他身體僵著,渾身的血在奔流。血流咆哮著,震耳欲聾。

“我…不值得。”

“你值得。”她堅定道。

她陪伴了他十年,他的堅韌他的隱忍,他的一言一行都刻進她的靈魂深處。沒有人比她更懂他,沒有人比她更了解他。

他值得她傾心相待,值得她將心交付。在這天地之間,她最在乎的人是他。如果沒有他,她重活一世又有何意義。

“我…不好。”他長於市井,被人輕賤。而她生於梅家,是世人口中稱讚的梅家大姑娘。縱然她不是梅家親女,但在他的心中,她依舊是高不可攀的雪山青梅。

她心尖泛起疼,他將她看得太高,把自己貶得太低。孰不知她遠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好,她是傷他最深的那個人。

那些對他的傷害,她不敢再去想,她願用這一生還他情深意重。

“阿慎,我說你值你就值,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她環住他的腰,紅霞飛上粉腮,“你不知道我有多歡喜,我有多迫不及待想嫁給你。”

少年的心志層層瓦解,露出最深層的渴望。他的手擡起,整個人勢同出鞘的劍。劍氣寒光,一旦出鞘絕不收回。

“大姑娘,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阿慎,你要叫我阿瑾,我不會後悔,永遠都不會。”

他低頭,琥珀色的眸中全是她的影子,“阿瑾,你要是此時回頭,我會放手。如果你決定了,就沒有回頭路了。”

她嫣然一笑,“阿慎,我已經回過頭了,我的回頭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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