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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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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府被太多人盯著。”符騫下意識道,“她過來太危險了。”

庾令白一時語塞。要從這方面考量, 倒也不能說錯。但盯著將軍府的人眼中看著的只有那個“傷重”的征西將軍, 一個女人就算再美,又怎可能被當做目標?

無人註意, 那將軍府反倒是比澄園安全的,主公這是關心則亂了。

“也罷, 人我會給你看著。”庾令白搖搖頭,“只主公日後不可再這般行事, 總要讓姑娘們知曉自己的情意, 諸般小意才派的上用場。”

點到即止, 話不宜太多,免得傷了主公信心。畢竟是千年鐵樹開花, 需要好好珍惜。

符騫點頭。連微的事囑咐完 ,他整肅情緒, 便又成了那個大將軍:“可有消息寇平幾時動手?”

說到正事, 庾令白也稍稍嚴肅了些。他後退一步, 推開躺椅向院外走去:“主公請隨我來。”

他們所處的雖是將軍府, 但符騫從前因要造出沈迷聲色的假象好麻痹吳胤的警惕心,久居澄園儀陽居。故而對這片地方, 一直在此處理公務的庾令白反倒更熟悉點。

他們抄近道來到將軍府書房,庾令白從新置的一排架子上抽出幾沓紙,分別在寬大的書案上鋪開:

先鋪開的是一張縱覽全城的輿圖,墨筆簡略得勾畫出肅州城的結構,而在其中, 一片被炭筆塗出黑色陰影的地域格外明顯。

“寇平脅迫這一帶的大戶人家與他同流合汙,不僅大肆散布抹黑臣與石達毅的消息,更是令人偽作知情者假傳政令,欺騙百姓。”

“據暗訪,這一帶的百姓多已聽信了他的說辭,都認為肅州不日便將易手,易手後將落入甚至不如五年前的境地。”

寇平欺騙百姓說刺殺了將軍的庾軍師等人如今是尚在交接諸事,待權力全數收歸掌中,就會露出真面目,大肆搜刮,以飽私囊。

平民無從知曉更高層次的消息,就算派下專人去辟謠,向來也是這類引起恐慌的傳聞更易被口耳相傳。

對官府的不信任被激起後,再多的解釋也會被認為是居心不良。

流言發酵數日,這一片百姓頗有些人心惶惶。

“昨日得到消息,”庾令白又攤開另一張折疊仔細的麻紙,細細密密的折痕讓人猜測這張紙曾被塞進細竹筒或是蠟丸一類的地方,“謀劃數日,寇平就要有下一步的行動了。”

光憑百姓的不安或憤怒,什麽也做不了。寇平這般做法,只是為了之後的行動鋪墊好適合的土壤。

“他遣人往隆興坊前搭建了一座木臺,旁邊的極遠樓上也有人去探過,還不知是做了什麽準備。”庾令白在輿圖上隆興坊所在之處畫了一個圈,這是那一片陰影隱約形成的半圓形的圓心位置,與將軍府所在之地最為接近。

這麽一畫,墨圈頓時就像統領了後面那一片陰影一般,與將軍府隱隱形成對峙之勢。

靜聽半天的符騫沈沈道:“這是要借民眾之力,沖擊將軍府。”

“我與堅之也是如此想的。”庾令白在輿圖上一劃,“大半軍力仍在我們手中,鎮壓寇平不難,難得是如何將平民從此中摘出去。”

若是強行鎮壓,勢必會傷及無辜,這是他們絕不樂見的。寇平如此作為,未必沒有存了仗著他們愛惜百姓而逼他們退讓的心思。

——若是符騫未歸,庾令白二人確實得為此頭疼一番。

好在符騫回來了。那麽只要能在火勢未達全盛時打出這張王牌,就如潑冰於炭盆,一切禍患都能迎刃而解。

庾令白看了一眼衣上還沾染著泥垢汙漬,渾身寫滿風塵仆仆的符騫,不露聲色地舒了口氣。

“主公回來得還算及時。寇平那人既已備好了地方,我們正可順勢借用一番,也算沒有浪費人力物力。”

在人流量最大的坊市前建起的木臺,固然是進行宣講,給已經蓄勢待發的恐慌添上最後一把火的好地方,卻也是打碎流言的泡沫,將一切反轉,陰謀公之於眾的絕好去處。

“在那之前,”庾令白帶著點笑意道,“主公還是先去沐浴更衣,然後在將軍府的密室中養精蓄銳吧。”

“傷重難行”的那個將軍由暗衛扮了這麽些天,自然還是原樣扮下去,才不會引人懷疑。

“那個小美人,”說到身份突轉的連微時,庾令白的神色依然有點難辨,“我明早便遣人出去接,主公就不用掛懷了。”

·

庾令白自然不會妄言。第二日一大早,一輛簡樸但結實的馬車就停在了城外小院的門口,趕車的人帶個壓低的鬥笠,深深遮住臉孔,安靜等人出來。

連微得到通傳,匆匆忙忙趕到前院,見到這麽輛無名無姓的車,頓時有些猶豫。

雖說應當無人會盯上她這麽一個普通人,但這輛車的情狀,故作平凡得有點可疑了。

澄園會用這種與整體氣質大不相符的樸素小車嗎?

猶疑間,轅座的車夫忽然向她傾身。連微被驚得猛地後退一步,卻見車夫掀開鬥笠前垂下遮住臉孔的麻布,露出屬於青年的常年帶著點笑意的面龐:

“怎麽,在擔心什麽呢?”

“…姜遇?!”

連微怔楞片刻,驚喜道。這給過她誠摯勸告的青年,許久未見,還是那麽明朗活泛。

“嗯哼。”見連微順利認出自己,姜遇滿意地輕哼一聲,“軍師命我來接你,上車吧。”

入城的人不多,他們統共也沒等多少時間。在大庭廣眾之下不好談與符騫有關的事情,他們就天南海北地瞎扯著,從早市賣的雜貨扯到馬車的裝飾,是久違的放松。

到得澄園門口,連微正要同門口侍立已久的婢女一同進去,姜遇突然招手,示意她到近前來,附耳道:

“軍師讓我帶話,說澄園裏人多口雜,務必謹言慎行。當初你與將軍一道去西郊別莊的事不是秘密,定會有人來問你將軍的消息,若是遇見了,只需一問三不知便可。”

連微認真表示記下。姜遇彎了彎眼睛,又小聲道:

“雖說當初建議你去找將軍說清楚而非直接用毒,但我沒想到你竟然能做到這般地步——你的經歷,我聽軍師他們的話也猜出了個大概,當真是險中求勝,聽說還與將軍有了些許……?”

話沒說完,但那眼神和語氣,但凡是八卦群眾,無有不能秒懂其中含義的。

連微被他的直接鬧得微紅了臉,小聲斥道:“道聽途說!”

姜遇笑了起來:“不論是不是道聽途說,總之我只祝你得償所願。將軍是個好人,女子能托付給這樣的偉丈夫,可是絕好的歸宿了。”

“走了!”

他朝連微眨眨眼,放下鬥笠上的麻布,轉身握住韁繩,一聲清喝,馬兒便噠噠地又跑了起來。他的身影被馬車遮擋,只從旁伸出一只手,用力揮了揮。

連微唇角也帶上點笑意,看著他轉過巷角,才回身向侍女道:“帶我去住處吧。”

澄園中的景色,與她離開時幾無二致。最多是因為冬深了,天空的青灰色越發明顯,帶得小徑旁的枯枝也添了不少森冷的寒意。

她依舊是被帶到之前居住的鴻輕閣,在門口迎接她的也依然是迎露。

進了閣中,擺設不曾變化,居住的痕跡也不曾變化。

她上到二層的臥房,發現自己隨手藏在角落的粗瓷小瓶依然安安穩穩地躺在那裏,妝臺的抽屜中甚至還發現了姜遇之前贈予的小藥丸。

除了帶她過來的侍女沒有離開,反而默默留下收拾出新一間耳房住下,一切都與離開時一樣。

她握著粗瓷小瓶把玩了一會兒,放回原處。又拿起那枚雪白玲瓏的小藥丸,對著窗戶看了看,想到符騫的叮囑,於是找了個錦囊塞進去,系在了腰間。

也算是某種安慰?

做完這一切,迎露剛巧領了中午的飯食回來。連微到樓下美美地用過了午膳,正倚在窗前榻上享受著令人懷念的安適,就聽見鴻輕閣門外傳來熟悉的叩門聲。

……突然有了一點不詳的預感。

她支起一點身子,從窗縫望出去,果然見門口一名穿著素色衣裙的姑娘帶著貼身侍婢,正靜靜等候著。景象入眼的同時,迎露問詢的聲音也響了起來:“付姑娘來訪,可要迎她進來?”

就知道。

想起離去前那一批不速之客,連微頗有些頭疼。但她自知這一遭試探是避不開的,只有早早地應付了,才有安生日子好過。

只能無奈道:“請她進來。”

這位付姑娘她從未見過,甚至不在她即將去西郊別莊時來訪的那一批人中。看面相,平素該是頗有點傲氣的。

但關於符騫的傳言很明顯影響了她,她眼底有淡淡的血絲痕跡,進門讓侍婢送上禮盒之後,甚至等不及客套一番的時間,直直便問道:

“連姑娘,將軍他可是真的出了事?”

另一名姑娘對符騫著急關切的模樣在連微看著,著實有點不舒服。她壓抑住這一點不適,剛擺出茫然不知的模樣,推托之詞還未出口,就聽姓付的姑娘急急又道:

“若他當真如傳言所說…是遭了不測,連姑娘你可知,我們這些在澄園中的姑娘,又要如何安置?”

庾令白改口主公,是因為他默認符騫已經要獨立出來自己幹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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