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齊箬剛吃了王桂枝送來的飯，正在餵奶，一個中年女醫生和負責齊箬這個病房產婦的醫生匆匆走了進來。

“402床，叫什麽？”那個年輕點的額醫生核對了人後，中年醫生便說話了。

“情況是這樣的，你家寶寶今天早上黃疸嚴重了很多，藍光照射沒效果，註射藥物效果也不大，膽紅素已經很高了，為了防止病情加重，我建議立刻給孩子換血，不過這孩子的血型有些特殊，醫院目前沒有存血，要去血庫調，只是現在雪下的太大，開往血庫的車比較慢，血要運來不知道要等多久，孩子母親的血型不匹配，孩子的父親呢？他的血型你們知道嗎？新鮮的血更好”中年醫生語調平緩語速卻明顯快了不少。

“那孩子父親不在這兒，血型也不知道，這怎麽辦呢？檢查我的血型吧”齊大彬尷尬的說了句伸出胳膊。

“在運血車來之前，我們會發一個緊急廣播，是否能找到也要看運氣了，孩子父親能來最好，孩子要是不盡快換血，黃疸再加重，神經系統會受到損害，後果不堪設想，嚴重的說殘疾癡呆都有可能，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孩子姥爺去驗血型吧”醫生平靜的說道。

齊箬抱著大寶抑制住全身的顫抖，眼淚默默的流出，連齊大彬什麽時候出去都不知道，她現在真的是恐懼到了極點，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她可憐的二寶，難道在他身上附加的苦難還不夠多嗎？

孩子的父親？就算她知道是誰，這麽遠，臨江城這麽遠，趕過來也晚了。

同一時間，在這層樓的另一個單人病房，王桂枝叫醒女兒給她洗漱後餵了飯吃，這幾天一直有些鬧騰的女兒在沈默了好一會兒開口對王桂枝說了話。

“媽，你叫成虎進來”面色蒼白眼中帶著一絲釋懷的女孩說道。

“仙兒，你好了？”王桂枝這幾天疲累無精打采的臉色仿佛重新上了點色彩。

“應該吧，別啰嗦了，你快叫他進來，不然等會兒又不知道什麽樣了”她有些不耐的看著驚喜樣的母親說道。

成虎這些天一直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著，誰勸他回去也不聽，一直就那樣默默的坐著，像是少了生機的雕塑一般，臉上重新被胡茬占據，眼中充滿血絲。王桂枝出來叫他，他才像是被激活一般。

這是這幾天他第一次進入病房，這些天他沒敢再進病房惹她，她在那個心理醫生的指導下似乎是在疏導整理記憶，時而沈睡，時而醒來，或歡喜或吵鬧，卻從來沒叫過他，現在叫他，他有種不怎麽好的預感，尤其是看到病床上面色蒼白消瘦眼神恢覆明亮卻陌生的讓他無法靠近的女子，他的預感更強烈了，或許他就是村裏人說的，被詛咒的人，克父母，克親近的人，沒有資格得到幸福…

不，他不信命，成虎看著床上的女子步態緩慢卻堅定的走到床前，等待的人有些不滿的撅了撅嘴，抱住了他的腰，溫軟的身體打了個抖還是沒有松手，成虎卻沒有喜色，他僵直的身體內心臟狂跳不止。

“讓我抱會兒，虎哥哥，抱著你的感覺真好，像是回到了小時候，現在我竟然一點也不討厭你了，而且，我感覺，我真的喜歡上了你，你算是個好男人吧，是那種蠢的要死的男人！討厭，她的影響力太大了！”清脆好聽的聲音，熟悉到骨子裏，口氣卻陌生的讓他害怕。

“你肯定有些迷糊了，我沒瘋，也沒精神分裂，我現在清醒的很，這幾天我的腦袋像是被整理了一遍一樣，很多事情都清晰了，很多事情像是大夢一場，卻真實的很。你聽著，我下面說得都是真的，你要是不信，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她繼續說著，說到最後仿佛貪戀一般深吸了口氣。

“不…”成虎艱難的吐出一個字，打斷她的額話，手按在她的肩頭。

“別急，你聽我說完，否則不知道餵以後還會不會有勇氣說出來”她看著他目光清澈，成虎頓住了。

“其實，現在的我才是田仙娣，我不是這段時間和你一起生活的那個“妞妞”，你就理解成靈魂互換吧，被你從水裏救走，我就不是我了，生孩子時，我疼暈過去，醒來就成了自己了，要是我沒猜錯的話，她應該在我制造的肥婆身上…我心情不好就喜歡吃甜食，那個時候醒來迷迷糊糊的，腦袋的傷還在，就是個傻子加吃貨，老頭兒都被我吃窮了…以前為了保持身材不敢吃這個，不敢吃那個，那段時間或許是我這輩子最爽的時候了，想吃什麽老頭兒都會給我買，不管多晚，老頭兒都會給我弄來吃，老頭兒真好……其實最關鍵的是吃那麽多竟然一夜之間能恢覆身材，想到這個，我以後睡覺都會笑醒的…對了，不知道她現在心情怎麽樣，原來那麽瘦現在這麽胖，醒來會不會嚇哭，哈哈…不好意思，我有點幸災樂禍了…其實，你也挺可憐的，當了一次便宜爹，又要當一回了，肥婆也有孩子，反正你這麽蠢，都不會在乎的。就當是那時你欺負我的報應吧。現在既然你還看著我，她肯定是羞死了，沒臉見你了，不敢承認自己的身份，咯咯咯…”她笑聲清脆動聽，身體顫抖著，如果是以前他肯定會忍不住去親她，去逗她，此時他卻是僵在那裏。

她笑了幾聲戛然而止嘆息了聲抱緊了成虎有些低沈的說道“如果不告訴你，我們繼續生活也不錯呀，我是真的喜歡你了。不過，我更喜歡老頭兒。老頭兒好可憐，這幾天被你打了好幾次，也不敢來了，天天要伺候肥婆，累死了，你替老頭兒去伺候吧，讓老頭過來陪我…”

說完她猛的放開成虎推著他說道“快去啊，去啊，你要是不行動，等我反悔一切可都晚了…”

這近乎天方夜譚的事實，讓成虎幾乎絕望的心情似乎有了一線生機，他猛然想起，那天，那個胖女人為了不讓人把小東西帶走流了那麽多血，那麽拼命，根本不能用見義勇為來衡量了，看到他第一句話便是問他去哪兒了，語氣是那麽委屈，如今想來一切熟悉的就是她，就是她，還有在被他漠視後的驚訝受傷的眼神…

成虎幾乎是跌跌撞撞的跑進了齊箬的病房，齊箬正忍著眼淚抱著似乎是被傳染了心情哭鬧不已的大寶哄著。

成虎直直的看著齊箬走向她，齊箬發覺時他已經快到她跟前了，齊箬看著成虎楞了下遲鈍的低下頭和大寶的臉貼在一起。

成虎看著低頭的齊箬還沒說話，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過來，是齊大彬走了進來。

“我的不行…你別著急，廣播已經出去了，醫院這麽多人肯…”齊大彬有些氣喘的說道。

“爸，讓他出去，出去…”齊箬拉著齊大彬的衣角說了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頓住了，猛然擡起頭。

“幫幫我，救救孩子，成虎…”齊箬看著成虎淚眼汪汪的說道，她想起成虎的血型，正是二寶需要的…

“讓我幫你，你是誰？我憑，憑什麽幫你？”成虎此時也聽到了廣播，他看著齊箬幹裂的嘴唇滲出血帶著慘笑有些咬牙切齒的問道。

“求，求，你…”齊箬的嘴唇打著抖幾乎說不出話用懇求的眼神看著成虎。

“你給我老實呆著，別想逃！”成虎抹去了齊箬的眼淚惡狠狠的說了句轉頭對齊大彬說道“看好她，我去獻血”

齊大彬對他們的對話莫名奇妙，不過得知有人的血型和那可憐的小東西一樣，那些他都沒有在意了。

大約三個多小時後，兒科檢驗室一間房間，成虎虛弱的靠在病床上，一只胳膊紮著輸血的針管，一只手上掛著輸液管，他的面色蒼白到了極點，額頭還在冒著冷汗。

“這位先生，不能再抽你的血了，你的身體狀況本來就不怎麽好，已經抽了六百毫升血了，再抽很可能會休克，身體器官也可能衰竭，後果很嚴重，我們不能為了拯救一條生命讓另一條生命出現危險！”一位醫生對成虎說道。成虎來時他們檢驗了成虎的血和二寶正好匹配，欣喜的同時也糾結了，因為成虎血糖低，很是憔悴，不好失血過多，在成虎的堅持下，他們給成虎邊打葡萄糖液邊抽血，每次只抽二百毫升。

本來一般五六斤的小孩換血只需要五六百毫升血就夠了，重量達到九斤多的體型較大的二寶需要將近一千毫升的血，他們根本就沒想著從一個人身上抽完。

抽了四百毫升時，他們已經不準備再抽成虎的了，想要等待運血車，沒想到等到的卻是運血車拋錨的消息，在將那四百毫升血投入使用後，鑒於二寶有了好轉卻依舊危險，成虎這邊堅持下，他們又抽了兩百毫升，這個時候成虎已經相當虛弱了。

“還需要多少？別廢話，快抽！我死不了！死了也不要你們負責，那孩子要是有一點事兒，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成虎慢慢的說道，血紅的眼睛不善的看著醫生。

作者有話要說：  默默的來，默默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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