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半夜三點多了，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溫度已經降到零下十幾度了，縣醫院產房外面依舊等著不少人，其中就有成虎。王桂枝和王桂芳都被成虎攆回去了，晚上實在太冷了，這邊在外面，中央空調的作用幾乎沒有，除了沒有冷風和外面的溫度差不了幾度，有準備的人已經是裹上了被子。

他穿著件藍灰色的連帽長羽絨服，是齊箬給他挑的，他覺得太厚了，都不怎麽穿，來這裏時，已經快下午，齊箬感覺自己不會那麽快，特意讓他穿上這件羽絨服，此時相比其餘人凍的發抖，走來走去，他顯得從容多了。

他坐在靠近門口的位置也沒覺得冷，眼睛直看著產房出口的方向，雙手交叉緊緊的握在一起，看似不動聲色，仔細看去，他的手正在微微的發抖。成虎本來就擔心齊箬，在她抽搭著向他哭訴時，他就已經緊張擔心的不行了，自從齊箬在很長時間沒有來電話，也沒接電話後，成虎更加的擔心，每過一分鐘都是煎熬。

“小兄弟，別緊張，沒事的”坐在成虎旁邊的一個中年男子拍了拍成虎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說道，並遞給他一根煙。這個中年男子大約四十多歲的樣子，穿著黑色的顯得有些老舊的羽絨服，頭發花白，面容滄桑，臉上的皺紋很深，尤其是額頭處，他的臉有些偏長，更顯得瘦削的臉頰上的顴骨很突出，眼窩深陷，眉骨稍高，即使這樣組合起來，看上去依舊能讓人覺得帥氣，是那種帶著滄桑的成熟男人所特有的帥氣。他看上去是那種不茍言笑的人，說話時板正的臉上沒有親切，有的只是抹不去的憂郁，似乎是在安慰自己一般，也或許是想到了很久以前他以同樣的身份等待時的緊張。

“謝謝，我不抽”成虎回頭擺了擺手說道。這個人正是王桂枝讓他幫忙的那對父女中的父親。

“小兄弟，對不住啊”中年男子看著成虎臉上的血痕說道。

“沒事…”成虎搖了搖頭。下午時，他匆匆的趕到王桂枝說的地方，見到了這對父女，平時只是聽她們提起，並沒有見過，那時見到也是讓他吃了一驚。

那女兒果如王桂芳說的，十分胖，躺在床上幾乎將那床給占滿了，而且她的個頭也高，兩米長的床帽子和鞋子算上，只剩下不斷的一個窄邊了，她已經被王桂枝穿戴好了，加大的衣服也幾乎像是要撐爆了一般，臉即使被圍巾包了一半也能看出其規模，她似乎很痛苦，一直似哭似呻.吟般叫著。叫來幫忙的還有兩人，他們試圖搬動她，因為她的掙紮還有體重，沒有成功倒是讓她的頭碰到了墻，哭的聲音更大了。

當成虎上前時，那姑娘看到成虎好像很害怕一樣，低叫的聲音突然拔高。

“滾，滾開！別碰我！”那姑娘緊張的說著含混的話手亂抓著，成虎猝不及防，臉被抓到了，三道抓痕幾乎瞬間便冒血了。那姑娘不願意成虎靠近，一靠近就尖叫哭泣，推拒成虎，其他那幾人卻是沒有成虎那樣的力氣，一時僵持下來。

“閉嘴，別動！”成虎急著回去看齊箬，看那姑娘如此，說話的聲音便嚴厲了一些，表情也兇了些，這樣一說，那姑娘竟然停止了哭喊，全身發抖起來，成虎也顧不得她的感受了，用力將她抱離了床向外而去。

因為下雪起霧能見度低，救護車來不了，車輛行駛困難，他們借了輛三輪車將那姑娘載上，推著去了醫院，送到急救的移動床上，成虎便立即向產房這裏來了，誰知道，沒過幾個小時，這對父女也來了，那胖姑娘竟也是臨產要生了。

那父親並沒有多說什麽，其他人也自然不會自討沒趣的問什麽。成虎當然也不會在意，他的全副心神都在房間力的齊箬身上了。

隔不了多久，護士就會出來通報一聲，誰家的生了，生男還是生女，然後沒多久，產婦和孩子便被推出來，那家等待的人便解放了，高興激動的哭的大男人相伴著虛弱的女人和小小的孩子一起向住院部去。這種氛圍也讓成虎愈加的緊張期待。

那位父親坐了一會兒便出去抽煙了，站起來看上去很高，至少有一米八，只是背有些佝僂，顯得矮了幾分。

成虎繼續等著，大約在淩晨五點多時，一個護士出來通知了齊箬已經平安生下孩子的消息，接著他便收到了齊箬的短信，成虎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手足無措的在門口打轉。足足過了半個多小時，成虎才見到了齊箬，她面色蒼白雙目緊閉，眉頭皺著，頭發被汗打濕，看上去異常的脆弱，而她旁邊就睡著個皺巴巴的小家夥，閉著眼睛嘴巴一動一動的，看到這一幕，成虎心疼的同時心裏又暖烘烘的。

隨著推車到了分配的病房安頓好，床上的人一點醒來的跡象也沒有，成虎端了熱水，給她擦洗了下，她的眉宇才松動了些。

距離天亮還早，成虎根本沒有睡意，守在床邊，就那樣看著一大一小兩個睡的很香的人，眼睛露出自然的笑意，神情溫柔的幾乎化水。

早上六七點時，成虎通知了王桂枝和王桂芳，兩人早起來了，正給她們做著飯，王桂枝還多做了些，要給那對父女，惹得王桂芳又是一頓埋怨加教育。

到了醫院，王桂枝讓成虎回去休息，她們看著，等醒了叫他，成虎不想齊箬醒來見不到他，更何況她再三叮囑他要看好孩子的，所以他還是堅持守在這裏，只是在王桂枝他們來時，出去洗漱了下，將自己收拾的幹幹凈凈，讓齊箬醒來後看著舒心。

早上九點多時，同一病房的產婦出院了，快中午時，那對父女竟也進了這間病房，只是只有大人，沒看到小孩，說是小孩被送到兒保室那邊觀察了。

王桂枝煮的月子餐本就多出來準備給他們的，在一個房間裏更方便，當下便將多餘的飯盒給了他們，那父親推辭不過只好接受。

快下午時，王桂枝看女兒還睡著，一點醒來的跡象也沒有，晚上九點多吃過一頓，折騰了那麽久，不吃飯也不行，就叫醒了她，這個時候她已經睡了有十幾個小時了，也該睡夠了，成虎也沒阻止。

“感覺怎麽樣？餓不餓一直睡啊”王桂枝看著半睜著睡眼的女兒含笑說著。

“媽…”床上的人叫了聲王桂枝，聲音微弱顯得很虛弱。

“妞妞”成虎在旁邊叫了聲，手包住了她的手，本以為會看到她溫暖的笑的，卻沒想到，聽到他的聲音的人眼睛猛的睜開，手也立即縮了回去。

“啊…”尖叫聲響起，因為虛弱不是很大聲，尖厲還帶著沙啞，卻是充滿恐懼，面上的表情也變的驚悚猙獰。

“滾，滾，滾開！”熟悉的聲音說出口的話卻像是利劍一般紮著成虎。

“妞妞，是我，我是成虎…”成虎重新抓住了她的手說道。

“就是你，你滾，別讓我看見你！滾啊！媽，媽…救我！”她歇斯底裏的喊著，想抽出被成虎拉住的手卻沒辦法抽出，絕望的看著王桂枝求救。

“你先出去，叫醫生來看看”這樣的反應，讓一屋子的人都懵了，王桂枝抱住了女兒對成虎說道。

成虎不敢置信的向後退著，看著以前總是溫柔的眼神如此看著他，心如刀割，這是怎麽回事兒？怎麽會這樣？！

“沒什麽問題，有些虛弱，可能是產後抑郁吧，這邊只能檢查身體，精神上的問題沒辦法，你們多註意點，寬慰寬慰，也可以找找心理醫生看看”對她做完檢查的醫生說著。

“仙兒，你這是怎麽了？仙兒，你清醒清醒”王桂枝在床邊急的不行，看到外孫女的欣喜一下子都沒了，只能柔聲安慰著，女兒現在一直哭，還全身發抖，也不吃飯，像是魔怔一般。

成虎站在簾子後面不敢讓她看見，她一看見自己就尖叫，就像和他有著什麽深仇大恨一般，每看一眼，都讓他的心如鈍刀子磨一般。

“你先回去休息休息，這邊有我”王桂枝看著簾子後的人無奈的說道，成虎嗯了聲便向外走去。

“哥，哥，妖精怎麽樣，生了嗎？哥，你怎麽了？”成虎出來快到住的地方時碰到了萱萱，才在她的問話中從失魂落魄中回神。

“生了”成虎說了句繼續向住的地方走。

“一定出什麽事兒了”還要說什麽的萱萱被儲晨拉住。

“那怎麽辦，哥看上去不太好啊，我們去看看”萱萱著急的說道。

“你能做什麽？別打擾他，我們去醫院看看”儲晨拍了拍萱萱拉著她向醫院走去。

成虎走到了住的地方，也沒有拍身上的雪，看到沙發上齊箬給他織了一半的圍巾拿起來蹲在了地上，覆在臉上，雙肩顫抖個不停，良久，成虎才擡起頭來，表情沒什麽變化，仔細看去，和剛才相比，有層柔光好像消失了一般取而代之的是森冷陰郁。

“幫我找一個腦外科醫生，要最好的，還有一個心理醫生，盡快”成虎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聲音冷肅的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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