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找好友喝酒的最直接結果就是1900第二天早上差點沒爬起來，幸好fiona在他心裏的分量足夠重, 這才讓1900忍著頭痛, 爬起來穿戴整齊。

無論昨晚有多麽愉悅有多麽看得開, 當他真正看到人群川流不息地離開時，1900還是忍不住心裏的酸澀與懊惱。他不止一次的認識到, 船上的乘客只是一些過客, 也許他永遠都不會再見到他們。來來往往，船上的乘客不斷變化, 可他卻是一直在的。就好像海浪一層一層鋪開, 無法阻止, 也再沒有相同的浪花砸上船身。

1900站在最高的地方尋找尋找著自己最想看到的女孩，急於離開的人們普通回巢的馬蜂, 即使有再好的視力, 他也無法判斷誰才是他的fiona。他感覺到後悔, 也許他應該整夜守在少女的門前, 寸步不離地跟著她, 以保證她不會從視線中離開。可現在一切都太遲了。

“你總是站在最外層註視著別人，仿佛世界的喧嘩都與你隔開。早上好，我親愛的鋼琴師。”

意想不到的甜美嗓音在他耳後響起, 動人的, 讓他抑制不住驚喜，瞬間轉身。他註視著女孩澄黑的眼眸和勾起的鮮紅的唇，費了很大的自制力才沒讓自己失態地湊上去。“早上好，fiona”

那一個“fiona”的名字被他含在嘴裏很久, 慢慢的吐出，沈甸甸地，又輕飄飄地，像是醇厚的美酒，給人一種熏然的沈醉感。

fiona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能被人念得這麽動聽。她驀地有些心跳加快，但也不怎麽放在心上。“早上好。你也要下船看看嗎？”

“不了。”1900的臉色變得有點泛白，他看著遠方的陸地，那擁擠的人群，用力搖了搖頭。“有機會，也許吧。”他眼底有憧憬，但更多的是恐懼。他從沒下過船，也沒有下船的準備，也許有一天會下，但不是現在。

“哦，那可真遺憾！”fiona惋惜地說，黑亮的眸子裏帶著笑意，嬌嫩的臉龐散發著青春可人的信息。“不過我也只在這邊待一段時間，真希望回美國的時候還能遇見你。”

她說著，看著川流不息的人群忽然急切了起來。沒有等1900的回話，她笑著對男人說了一句“下次再見”就準備轉身離開。

1900沒有挽留，他的表情變得格外蒼白，因為他註意到fiona手上握著一支玫瑰。鮮紅的，向一息火焰，瞬間燒灼了他的心。

是誰送給她的？他精神恍惚地想。不斷遠去的身影越來越模糊，直到在人群中消失，再也看不見。他驀地嗤笑，那樣優秀的少女，有人追求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又有什麽資格去管呢？

站在船身上，1900看著川流不息的人群越走越遠，直到所有的乘客都走完了。海風吹亂了他整齊的棕發，卻吹不走凝實的孤寂。年覆一年，日覆一日，他總是在船上看著不同的人來來往往。但他，總是在這裏的。

他解開外套，從懷裏拿出一枝火紅的玫瑰輕輕扔向海洋。一點點火紅的色彩在單調的藍色中應該是格外顯眼的，只是再鮮艷的色彩也無法抵抗距離的劣勢。當距離邊遠，玫瑰也只變成茫茫大概中的一點，再也找尋不到蹤跡。

1900轉身走回琴房，他想著，如果在有下一次，他不會再慢一步，不會再這麽被動地等待了吧。

1900本以為這或許就是他和fiona的最後一次見面，但他卻沒有想到驚喜來的那麽突然，即使那打斷了他平靜的生活也甘之如飴。

船上鋼琴師的名聲被人們口口相傳，越來越受人們讚嘆，甚至有了“他可以彈出十多種爵士樂風格混在一起的曲子”這樣的說法。更有一些人將1900與傑出的人物相媲美，從而也引來了著名爵士樂鼻祖 jelly roll morton的不滿。

一場關於鋼琴領域的盛大而精彩的比鬥也將拉開序幕。

jelly看起來是個十分高傲的人，但他的確有高傲的資本。他信心滿滿，毫不懷疑自己能夠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場公平的比試，但鬥琴的過程與結果卻並沒有那麽順利理想。

1900沒有任何香煙和 jelly爭鬥的意思，長時間暗戀兒不得的苦悶讓他略顯得消瘦。他悶悶不樂坐在一旁，任由眾人打量或輕鄙不屑的目光從他身上轉過，那不能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當然了，即使沒有感情上的困擾，1900的想法大概也是想學點東西，一些新的東西。他天性如此。有點像老丹尼：毫無比賽的概念。

jelly開始了第一場比試。他先做了一個讓所有人不明白的動作，把一支燃燒著的香煙放在鋼琴上。結束的時候，那支煙一直在那裏，在鋼琴的邊緣上，燃了一半，但煙灰還掛在那裏。

這樣的神奇與炫技讓人們讚嘆不已，可仍舊沒能引起1900絲毫的鬥志。

他慢悠悠地坐在琴凳上，指間在琴鍵上試了幾個音。他看了看周圍，有許多不認識的人，還有他的朋友。他微笑著，彈了一首叫做“老爸快回來”的“蠢得掉渣”的曲子。“孩子唱的。幾年前從移民那裏聽來的，從那時起他便不可自拔，他是真的喜歡，也不知道有什麽東西令他那麽喜歡，令他瘋狂的感動”。

jelly第二首彈奏的是他所作的the crave。這是一首足以讓人感動落淚的樂曲，凝聚著黑人的血淚與辛酸。

一首好的樂曲往往比言語或者眼神更讓1900提的起情緒，但只存在於欣賞。他欣賞這首樂曲同時也不能阻止自己情感的宣洩。第二次，他同樣演奏了the crave，不僅僅是欣賞，也是告訴他，彈奏的根本不在於華麗。

這樣的選擇顯然惹怒了jelly，他怒視著1900，彈奏了 比the crave的技巧更為困難的the finger breaker。曲如其名，the finger breaker 會扭段你的手指，是一首演奏技巧極其高超的曲子。每一個琴鍵都被充分敲擊，發揮著它本身的魅力。同樣是jelly所作的曲子，這一首很多的是炫耀技巧。

jelly逼得太急了，震驚了在場圍觀的人群，讓馬克斯感到有些驚慌。他可是十分看好自己的朋友的，並且壓了他贏。他覺得自己必須讓好友找到一些比賽的念頭，好好進行比賽，而不是圍觀看熱鬧一樣。

他環顧周圍，突然拍了拍1900的肩膀，指向門口的方向。

門口正緩緩走進一個穿著玫紅色長裙的女人，逆著光，但那種氣質和身量實在讓人忘不了，一眼認出。

“fiona！”1900頓時從位置上站了死開，他顯得手足無措，但難掩激動。情不自禁地往前移動了步子，直直朝著門口的少女迎了過去。

“上午好我的朋友，”fiona輕笑著，嬌媚青春的臉龐上帶著些抱歉，還有一些淺淺的疲憊。“我本來想早點來給你加油的，不過好像來遲了。”

1900不讚同少女的抱歉，他只覺得驚喜，幸福極了。他控制著自己蠢蠢欲動的內心，努力不表現得太過愚蠢。“不，來的正好，我很快就能結束。”他默默咽下後半句話，也許結束了我們可以單獨地，多待一會兒？

他對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不管怎麽看，少女都是將他當做好朋友一樣看待的，可他卻

jelly的演奏已經完成，大廳裏掌聲連成了一片。這位爵士樂的鼻祖遠遠地，用目光挑釁著1900，可他的對手卻只把目光投向美麗的女人。好吧，他承認，那的確是個非常漂亮的少女。

“年輕人總是為了美麗的異性而忘記什麽對自己來說才是最重要的。嘿，小子，希望你不會讓我白來一趟。”

這是一種挑釁，更透出了輕蔑與惱怒。顯然他把1900看成了那種極不爭氣，看到女孩就走不動路的年輕人。這樣的人，怎麽能在音樂的路上走得更遠呢？jelly對自己之前將1900視為大敵的心態感到啼笑皆非。

1900或許不在意jelly對自己的任何鄙薄，畢竟鋼琴是是屬於他自己的，在他看來只要他堅持，別人的看法去無法影響到他的。但這次不一樣，沒有男人會樂意在喜歡的女孩面前被這樣輕鄙。

他漲紅了臉，平淡清澈的眼底仿佛也燃燒起了火焰。“這是你逼我的。”他微微揚起頭，嘴角再沒有了開始時的不在意的微笑，緊緊的抿成一條直線。他的手指攥成了拳頭，指骨有力，泛出白色。

少女對於他的情況輕輕皺起了眉頭，她似乎不太願意看到1900這個樣子，至少在她眼中這個人應該不是這樣。她伸出手，搭在1900的手背上，聲音輕柔地像海風吹動風鈴。

“放松點，你的手指很漂亮，總是這麽捏就不好看了。”她的話語就像一汪泉水，輕而易舉澆滅了男人的怒火。

1900轉過頭，雙眸裏透出緊張，“我不會再捏了”因為你覺得好看，希望能一直被你這麽喜歡。他默默在心裏補充。

fiona笑了笑，燦爛得仿佛六月的陽光。“快去吧，加油，我相信你能夠彈得很好。”

一句話，點亮了1900眼中的星辰。他重重點頭，面對fiona時乖巧靦腆地像一只貓，可轉過頭，他卻變成了充滿戰意的獅子。

他揚著頭，下巴微收，黑色的燕尾服收攏著挺拔削瘦的身材。1900坐在鋼琴前面，遠遠地看了一眼門口的少女，目光溫柔而熾烈。當他的目光重新回到鋼琴上時，激烈碰撞的曲調也隨之而起。

這一次，1900選擇了俄羅斯作曲家柯薩科夫所作歌劇 薩旦王的故事中的插曲――flight of the bumble bee。這首曲子常被用於小提琴演奏，即使是鋼琴中，也是四手聯彈的。

神乎其技！或許只有這樣的詞語能夠表現1900的演奏，手指的動作，手腕的力道，甚至還有手肘的配合。他用一雙手，完成了高難度的四手聯彈。

當最後一個琴音落下，全場都還不能從那樣的震撼中掙脫。1900站起身，拿起自己先前準備的煙，放在琴弦上。超負荷的琴弦肉眼可見的顫動，而煙口放上去不到兩秒，竟然冒煙點燃了。

如果說jelly先前是一種炫技，那麽1900這次就狠狠地打臉打了回去，這樣的技巧又怎麽不值得人炫耀？他輕輕挑動了嘴角，目光轉向門口那少女時儼然透出了一種求誇讚求讚賞的意思。就像是雄性孔雀為了吸引雌性的目光而張開漂亮的尾羽，有著對自身能力的驕傲，更有企圖得到雌性喜愛的迫切。

遠遠地，仿佛領會到男人眼底的意思，fiona驀地彎起了嘴角，笑得一臉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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