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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魔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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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被永恒的寂靜所包裹,太陽同將要熄滅的火球,閃著垂死的深紅,漸漸被黑暗吞沒。這是被諸天神佛拋棄的黑暗領地,無數鬼魅狂舞的死亡之所,夜幕降臨後,即使是最窮兇極惡的野獸也會縮進巢穴簌簌發抖。

四下一片寂靜,只偶爾聽到禿鷲的鳴叫和風吹過樹枝激起的沙沙聲。

這裏曾是一個偉大帝國的中心,然而時間淹沒了一切,曾經的宮殿變成魔物的樂園,精致的建築被枯枝敗葉淹沒,只有敗葉下汩汩冒出的泉水依舊清澈。

沙沙中,一名美麗的女子緩步走出黑暗,白衣無塵,清雅脫俗,然而她所經過的地方,無不被蒙上濃烈的血腥。

她走到了水潭邊,饒有興致地坐下,雙腳浸入水中,任憑碧水流經她如貝殼般美麗的腳趾,少許的洗濯後,她突然指尖凝結法力,直刺水中央!

剎那間,如滾油中滴入冰水般,整個水池乃至整個黑暗都炸開了。

黑暗的天邊響起悶雷,黑紅色的烏雲催城而來,碧水中央生出數個直徑超過兩尺的黑色漩渦,濃綠色的水草肆虐狂舞,露出水草深處那密密麻麻擠擠挨挨的無數白骨。

“原來如此。”

女人漫然地說著,抽出手指。

封印有了一角殘缺。

水中的白骨頓時狂嘯起來,它們接二連三地站起,張開尖銳的指甲,跳動枯骨裏的金色心臟,細如發絲的法力匯聚成磅礴狂瀾,一次次沖擊著金色的符箓。

它們已經受夠了修羅地獄,它們要脫困,它們要把拋棄它們的世界拖進地獄!

它們的第一個獵物就是這無意中闖入的女人!

咚!咚!咚!

籠罩在碧水上方的封印頃刻間被抓得支離破碎!

然而對於它們的張揚,潭邊的白衣女子卻沒有絲毫的畏懼,她冷笑著看這些白骨肆意翻滾,將碧水變成無法無天的酸水,只當它們是為了博取女王的嫣然一笑而不遺餘力的弄臣們。

轟!砰!

轟轟!轟!

哢擦——

一聲脆響滑過,已經到了臨界的結界終於如琉璃般破碎,白骨們得到了自由,它們迫不及待地湧出來,搖著布滿黑色碎紋的頭顱,眼窩裏,燃燒著對世界的憤怒。

它們向女人湧了過去!

它們饑渴難耐憎恨世間一切美好的東西,它們要把這鮮活的血肉立刻撕成碎片!

“這就是你們對待恩人的態度?”

女人不屑地冷笑著,它們確實有驕傲的資本,它們強大,數量又無千上萬。

然而這些引以為傲的強大,在女人眼中也不過是塗墻的灰,只要微微一用力,就會全數捏碎!

“螢火之光,也敢與皓月同輝!”

她冷然地宣稱著,手指略一翻弄,方才還氣勢淩人幾欲鋪天蓋地的白骨軍團,頓時被她指尖散發的淒厲殺氣震得分崩離析,像狂風下的炭火一樣,連呻吟還沒有發出就隨風而逝!

談笑間,灰飛煙滅!

隨便一個白骨都有不輸金丹的修為,她殺滅它們卻只是舉手之勞!

這個女人到底什麽境界!

太強大了!

困在女人體裏的另一個意識——李玉暖驚惶不安地想著,她本是在山洞裏全力熔煉長命燈,麒麟殼幾乎完全熔煉入內時,自身也因為體力不支而倒下,結果再次睜開眼,卻發現自己被困在這個強大又陌生的女人體內了。

李玉暖不知道她是誰。

進入這個身體到現在已經有十次日出日落,女人卻始終獨自一人漫無目的地流浪。

她居無定數,行蹤飄渺,往往早晨還在東海獵大風,晚上卻露宿荒漠烤駱駝,這一刻在南蠻的密林裏采擷野果,下一個瞬間卻可能去東南的丘陵獵殺魔獸。

她隨心所欲地流浪著,沒有隨從沒有朋友,唯一能確定的,是她壓倒一切的強大!

進入女人體內時,她正在和一條九頭巴蛇對抗,九個碩大的頭顱,每一張嘴都張得足以吞下夔牛,劇毒的液體順著森森白牙流出,尋常修士一旦沾上,立刻會被化為腐水。它的身體粗壯無朋,平日裏都在數十丈寬的火山巖漿裏打滾,只是甩一下尾巴都能讓小山丘崩裂。

然而如此可怕的九頭巴蛇,卻在甚至沒有它嘴裏的牙齒高的女人面前,完全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面,不管如何掙紮,也逃不出她掌心化出的萬天鎖鏈。

整場戰鬥都呈現出絕對的一面倒。白衣女人像戲弄孽龍的花童般,肆意取樂完畢,才將九頭巴蛇以萬天鎖鏈懸吊起來汲幹毒血,取走內丹,蛇皮也被完整剝下,小丘般的血肉則被拋棄,任野獸啃咬、腐爛發臭。

之後的每一場戰鬥,也大抵是如此的輕易。

動輒推山倒海的大能妖修們,無不隨著女子的素手輕揮,化為屍肉,臭氣熏天中,唯獨她白衣不染,飄然若仙。

初發現自己被困她的體內時,李玉暖曾擔憂她在戰鬥中死去,連累自己無法回歸,繼而又意識到這是一場難得的造化,她旁觀她的每一場戰鬥,學習她的戰鬥經驗,體悟她對力量的掌控和使用。然而女人實在是太強了,幾乎每一場戰鬥,都會在彈指的幾個剎那幹脆利索地結束。她像深不見底的海洋,任李玉暖努力窺探,卻連冰山一角也摸不到。

這一次,也不例外。

原以為需要消耗數個呼吸才能結束的戰鬥,居然又是一個起落間就出了結果,女人白衣散發,赤足走在鬼魅狂舞的死亡之地,像女王巡視她的領域一般隨心。

突然,她停下腳步,哼了一聲。

伴隨著哼鳴,黑暗中飛出一只光華凝成的彩鳳,五彩尾翼拖著長長的光斑,夜光中反覆變幻著花紋。然而當高昂腦袋的彩鳳看清女人時,竟是一哆嗦,跌倒在她的手中,化為一張裝飾華美的羊皮紙。

“他還是那麽的講究花哨!”女人不屑地展開書信,其上文字古怪如蝌蚪,李玉暖一個也不認識,卻因為借住在女人的意識裏,詭異地知道它們的涵義。

這是一封弟弟寫給姐姐的家書。弟弟在心中殷切請求游學在外的姐姐回家,參加昔日好友的婚禮,書信措辭極其優美婉轉,用詞也謹慎恰當,甚至可被當做家書典範。

書信的末尾,弟弟更不忘反覆重申,姐姐已經離家太久,父親和他都異常地想念她,希望她能夠出席婚禮,並在婚禮結束後回家小住。

可惜弟弟的殷切思念不能讓女人有一絲動容,她看完書信,立刻五指合攏,將信箋捏成了一團。

然而李玉暖卻覺察到了其中的怪異。

依著女人的修為,她完全可以拒收信箋,甚至將書信幻化的彩鳳化為飛灰,為何——

回想起來,讀到“父親和我都很期待你的歸還”的那一段,李玉暖明顯感覺到女人古井無波的識海泛起了一絲波瀾。

讓她情緒波動的字眼,是——

父親!

正如李玉暖的體悟,女人很快又將被捏成團的信箋重新展開,削蔥般的手指摩挲著紙張的條條褶皺,突然臉色一變,用力一揮,柔弱的紙張頓時被賦予千鈞重量,砸在破敗的建築上,轟出了直徑一丈有餘的孔洞!

李玉暖震驚了。

她知道女人很強,可是——

她是誰,為何如此強大!

下一個瞬間,李玉暖知道了女人的身份。

只見素手翻動,隨身空間裂開,一個金色的面具冉冉浮起,落在女人的掌心。

女人於是隨便攏了下頭發,將面具覆上。

剎那間,空氣也為之一變,君臨天下的王者氣息自然散發,無人膽敢觸鱗!

她眨了下眼睛,似乎對戴上面具後的自己並不很習慣,但她很快就無視了這些細節,轉過頭,微微一笑。

“仔細算來已經幾百年沒有回去了,天宮還是當年的模樣嗎?”她自言自語地說著,唇舌間,淌出淡淡的不屑,“父親,你讓他寫信給我,是當真想念我這女兒了,還是……覺得不該對我手下留情,必須親手把我打落地獄!”

最後一個字吐出時,聲音已接近咬牙切齒。

因為這份情緒變化,整個森林都沸騰起來,積滿了汙垢的黑暗被狂風驅散,黑暗的領地變得一片光明,霧蒙都被驅散,只剩下極致到毛骨悚然的幹凈。

極致的澄清中,天邊開始著火,凝神可見,乃是數以百計的金甲禦衛騎飛馬呼嘯而來,馬匹無不是通體血紅無雜色,雙翼展開足有三丈,額頭長有尺餘的尖角,一看便知非凡品。

這些天生強大的飛馬,和它們的騎手,組成兩兩並排的隊伍。當他們階梯狀停落在女人面前時,只見雲翼交疊,竟構成了一張蜿蜒到雲海深處的天梯。

作為天梯的扶欄而基石存在的他們,謙卑地單膝跪地了,連天馬也屈膝下跪,雙翼仆地,場面的宏偉與誇張,可謂李玉暖生平僅見。

然而這個未來的某一天會成為魔尊的女人卻對他們不屑一顧,她理所當然地赤足踏上雲梯,所經之處,法力激蕩,將伺候兩側的騎士們都震得神魂劇痛幾欲出竅。

經過三百階雲梯,女人站在了天梯前,她揚起了頭,看著輝煌的深處,金色的眼中似有淚水滾動。

天梯不可攀,天梯兩旁侍立著數以萬計的侍女,一色的衣裳如血。

天梯前立了一名淺色衣裳的高冠男子,通體靈光籠罩,璀璨如瑰日如皎月。

魔尊卻不看他,她面無表情地註視著高處,道:“我回來了,父親可滿意?”

“十二神將聚齊,是難得的盛事,父親怎麽可能不喜歡。姐姐過慮了。”男子溫和地說著,牽住她的手,欲一起踏上天梯。

“我不會和你並行。”女人嫌惡地說著,在她轉頭看男子的瞬間,李玉暖輕飄的魂體突然變得異常沈重,一股莫名的力量將她從魔尊體內強行拉出,滾落雲端!

救命!

她拼命地掙紮,吶喊,視野的最後一瞥,乃是白衣行處,匍匐在天梯之上的萬餘紅衣盡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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