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選中的NPC變成玩家……

這也太恐怖了吧。

宿之靈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一行上。

那麽殷寒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知道她是玩家的呢？

可以肯定的是，一開始她代號為白曉，不僅明薇不認得她，殷寒一定也不認得她。

既然這樣，殷寒對她的態度就可以理解了，她一直以為殷寒的人設是固定的，現在看來，不是。

殷寒如果是玩家，那她就保留著上一個世界的記憶，不過宿之靈沒想到的是她該浪還是浪，一點都沒有吸取教訓。

那麽問題來了，上一個世界的殷寒明顯對她的父親和母親有真實的感情，如果殷寒的技能是“將指定的NPC變成玩家”，那麽她是從什麽時候成為玩家的？

她是上一個世界就已經是玩家，還是在上一個世界受到別人技能的影響，變成了玩家？

宿之靈不敢想。

還有一點，很關鍵的一點就是，殷寒還沒能扛到最後一關和明薇對決，她就已經瘋了，從而退出了最後一輪的競爭。

難道說……她一直沒有瘋？

難道上一個世界的結尾，要殺死宿之靈和明薇的，不是那個所謂的虛擬人格，而就是殷寒嗎？

難道她們一起經歷了那麽多，殷寒依舊可以對她痛下殺手？

宿之靈的心裏一陣寒。

更讓她不肯相信的是，她竟然和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人住在一起這麽久，這麽久！

就在宿之靈想這些的時候，殷寒的手搭在了她肩膀上，問道：“你還好嗎？”

宿之靈當即就是渾身一激靈。

她猛地回頭看向殷寒，目光撞上了殷寒關懷的眸子，不由得一冷。

殷寒皺眉問道：“出什麽事情了嗎？”

宿之靈搖了搖頭。

殷寒見她狀態不對，又見那夫妻兩個越吵越厲害，伸手拉過了她，說道：“走吧，我們回去了。”

兩個人離開了醫院。

十字路口，車來車往，人聲喧囂，吵得不行。

宿之靈的腦子一陣嗡鳴聲，仿佛腦子裏有個壞掉了的發聲器，一直嗡嗡地叫個不停。

殷寒問道：“你又悶著什麽氣呢？”

宿之靈低著頭，沒吭聲。

經過了明薇那一件事，她其實不在乎隊友會不會變成敵人，她早就做好準備了。

可是殷寒不一樣。

因為她一直以為自己很了解殷寒，就是因為她那幾近可笑的自以為是的了解，她才有勇氣信任殷寒，才有勇氣一直留在她身邊。

可是現在她發現，事實不是這樣。

她看了殷寒的技能，和提高分數毫不相關，也就是說殷寒的分那麽高，要麽她只能自己硬學提升，要麽她原先分就高，再或者她有別的刷分技巧。

宿之靈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殷寒已經和裘星漢成為戀愛關系了，一種可能是殷寒在設定裏就是裘星漢的女朋友，她來到這個世界以後被動接受了這個事實，但是她不稀罕裘星漢，這才巴不得早點把他踹開；另一種可能，只能是殷寒從裘星漢身上得到了什麽好處，利用他提高了刷分技能。

宿之靈站在車來車往的馬路口，心臟都快要在胸膛裏爆破了。

沒事的，沒事的，殷寒不知道她知道自己掌握這麽多信息了，只要她做好計劃，做好準備，她就還能贏……

她一定可以贏……

可是這一刻，宿之靈的心臟仿佛停住了。

她忽然開口說道：“你是玩家。”

殷寒轉過頭來，問道：“你說什麽？”

宿之靈站在馬路邊，咬牙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是玩家，而且你認出我了。”

殷寒沈默了。

宿之靈低著頭。她沒有去看殷寒的臉，她甚至都沒有擡頭，她甚至不希望殷寒回答。

為什麽她偏偏要問這個問題？

她假裝不知道不就好了嗎？

只要她願意，她肯定還能贏，她知道自己有機會的。

可是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麽，宿之靈忽然不想贏了。

她不想承認殷寒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成為了她如此重要的一部分，要不是出現這件事，她會一直以為殷寒對她而言可有可無，並不重要。

可是這一刻她才發現不是這樣，她遠比被明薇背叛的時候難受得多得多，她甚至說不出來原因。

是，她可以和殷寒競爭，她甚至可以狠狠報覆殷寒，把她徹底打敗，讓她知道欺騙自己的下場，可是她卻這麽蠢，這麽蠢地問殷寒：“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她竟然可笑到了問她的競爭對手：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實話？

那一刻宿之靈不想聽她的回答了。

背叛就背叛了，競爭就是競爭，反正事情就是要這樣的，反正他們都是玩家——

殷寒的手依舊搭在宿之靈肩膀上，她甩開了殷寒的手。

殷寒把手插在口袋裏，說道：“我的身份和你不是很一樣。”

宿之靈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殷寒聳了聳肩，說道：“你是玩家，一開始就是。我是半途被人選中做的玩家，不一樣。”

她轉頭看向身邊的宿之靈，說道：“你們會一直有任務，我只有一個任務。”

宿之靈告訴自己，她壓根不在乎，她不想聽那麽多了。

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問道：“什麽任務？”

殷寒說道：“你知道嗎，玩家不可以放棄任務。要麽輸，要麽贏，都不能放棄。”

“可是我蠢，上一個世界裏我成為玩家之後，不想和你打，我放棄了。”

宿之靈問道：“放棄了會怎麽樣？”

殷寒說道：“放棄任務就會退出游戲。但是我是被人選擇成為玩家的人，我的初始任務是選擇別人成為玩家，每一場游戲都是無限循環，而每一個任務只有一個特定的人做，做完就可以永遠解放了。”

宿之靈越發不解起來：“如果得到解放，回去去哪裏呢？”

殷寒的眼睛看著她，那雙眼睛裏帶著一絲嘲諷，說道：“就是死。”

殷寒看著那喧囂的人群，美麗的眼睛裏浮現了黯淡：“我們在一個無限輪回的完備的系統裏，不被需要的數據就會被清除。我會被隨機選擇進入任何游戲，我在所有游戲裏都有固定的身份，而我存在的唯一目的……”

“就是全然意義上的死亡。”

她轉頭看向宿之靈，自嘲地笑道：

“是不是很蠢？我沒有好好讀規則就做出了選擇，我是不是蠢透了？”

宿之靈沒有回答。

殷寒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了，她連笑都笑不出來了。

她垂下了頭，啞聲說道：“但是我不想和你成為敵人。真的不想。以前不想，現在不想，以後也不想。”

宿之靈正要說話，殷寒忽然惡狠狠地轉過頭來，說道：“你不許說話。”

宿之靈張了張嘴，又被殷寒瞪了一眼，說道：“我不想聽你說話，你要是敢說話，我就掐死你，現在就掐。”

宿之靈只好沈默下去。

殷寒忽然轉開了頭，看向別處，沒好氣地說道：“你要是覺得我在乎你，你就大錯特錯了。你對我根本不重要，知道嗎？我只是第一次當玩家沒有經驗，沒讀規則而已。再說了，你又很聰明，我知道跟你作對沒好下場。”

宿之靈想說什麽，殷寒又說道：“你閉嘴，敢說話你就死定了。”

殷寒看向遠處，自言自語道：“你根本就是個麻煩精。我當初就不該惹你。”

宿之靈想辯解，她又怒氣沖沖地說道：“閉嘴！”

殷寒見唬住了宿之靈，才沒好氣地又轉過頭，說道：“我本來想永遠甩開你的，我看見你就煩，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煩？偏偏我在這個世界還要遇到你，你就是我這輩子的厄運，我遇到你是倒了八輩子黴。”

宿之靈這下學乖了，任由她說什麽，自己都不吭聲了。

殷寒又說道：“又瘦，又小，長得還醜，成績又不好，成天亂跑，到處惹麻煩，煩死人了。”

這時候，宿之靈忽然拔腿往馬路上走，殷寒嚇了一跳，急忙拎著宿之靈的領子把她給拎回來了，沒好氣地說道：“紅燈！紅燈唉！你眼瞎了嗎，走出去被車撞死怎麽辦？你怎麽就這麽笨，又笨又煩人……”

宿之靈轉過頭看著殷寒著急上火的眼睛，忽然說道：“你在乎我。”

殷寒仿佛被針紮了一下似的跳了起來，指著路口大聲說道：“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去吧，你闖紅燈去吧你，你看看你被車撞死了我管不管你，你要是死了，我正好落得清靜，這個世界裏沒人煩我了，我——”

她咆哮的時候宿之靈又轉頭往路口走，殷寒火箭一般竄出去把她拽回來，吼道：“你聽不聽得懂話呀！那是紅燈，紅燈，紅燈！”

見宿之靈看著她笑而不語，殷寒又說道：“不要誤解成我怕你出事，我是在維護秩序，你明白嗎？我活著沒什麽意義了，我要維護秩序，你不許闖紅燈，只要我他媽還活著，你就別想闖紅燈。”

她喊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實在是太大，馬路對面的人都轉過頭來看她。

殷寒抓著宿之靈的領子，把那一小片領子死死攥在手裏，仿佛這是什麽天大的事情似的，她瞪著眼睛，底氣卻不是很足，死攥著宿之靈的領子，沒好氣地嘟嘟囔囔：

“從今天起這就是我的使命了，我見不得人闖紅燈，誰都不許闖紅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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