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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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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爾,你知道我們為這艘船放下多少心血,這可是泰坦尼克號的首航,它可不能減速。我需要它變成世界上最大,最豪華,並且速度排行前列的郵輪,以此來抵消奧林匹克號受損的影響。”伊斯梅似乎是開始抽起煙,他嘶嘶兩下才繼續說,“我真的無法理解,這對你沒有任何好處,你買的又不是冠達航運的股票,泰坦尼克號是白星航運的。”

然後是酒櫃打開的聲音,與此同時卡爾開口,他說:“你說的對,但是電報還沒有來之前,我也有權利跟你提出要求,就像是你在棕櫚樹餐廳要求船長那樣,讓船加速。”

“船加速對我們有好處,這又不是奧林匹克號,會直接去撞冰上。”伊斯梅生氣地低聲怒斥,他急躁地來回踱步。“你發哪門子瘋,要知道你下船後會有一個訂婚禮,所有人都知道你的未婚妻是露絲布特克。而現在呢,你的老情人……她真的是你的老情人?好吧,我就不學那些女人的舌頭。就算你們以前可能在一起度過了很美好的時光,我了解那些事情,我也年輕過。”

我伸手壓壓自己的脖子,上面的瘀傷的灼燙總算降下去。酸澀地歪頭,眼睛看向關上的甲板門,一株綠色觀賞植物擋住我的目光。伊斯梅氣勢洶洶的回憶錄從開著的窗戶裏傳來,“那時候當然會為了一個美麗的女人輾轉反側,你愛她,這聽起來當然非常美好。可是你已經不是十幾歲的小毛頭,你不能為了她拋棄自己的一切。我跟你父親是好朋友,作為你的長輩,看到你這麽不理智我簡直……唉,失望。”

“失望?”卡爾漫不經心地重覆他的話,他應該已經從酒櫃裏拿出自己想要的酒,接下來就是熟稔地打開酒瓶子尋找酒杯。

“太失望了,這讓我以後都不敢找你做生意。雖然這麽說很冒失,但是以你的身份,什麽女人找不到,你何必將自己弄成這種樣子。”伊斯梅腳步緩下來,他誠心誠意地希望卡爾能浪子回頭,將我這個來歷不明的野女人快點踹開。

“這是我的事,不要老是將話題牽扯到這上面。”卡爾不悅地將伊斯梅的好意拂開,他走到甲板窗邊,擋住了伊斯梅的身影。陽光從我的椅子流淌而上,湧進窗戶裏,照亮卡爾身上掛著的表鏈,他低頭剛好能看著我。我躺著仰頭,他靠在窗邊低頭,溫柔的笑意從他嘴角蔓延開,比表鏈上的光亮還要惹人註目。

“反正我不可能讓泰坦尼克號減速,這不是錢的問題,而是資源。”伊斯梅還在轉圈,他好像也走到桌子邊為自己倒了杯酒,我聽到了酒瓶磕碰的聲響。

“資源就是金錢。”卡爾嘴角的笑意隱去,他轉頭對伊斯梅說,“我可不相信你是為了國家榮譽或者是考慮工人的虛榮心,而讓船一直加速下去。是的,泰坦尼克號是目前為止建造過最大的郵輪。可是這個記錄很快就會被打破,冠達公司跟德國的漢堡公司都已經下了訂單,幾艘五萬噸級別的郵輪將會迎戰白星公司。”

“所以我才要跟他們對抗下去,自從白星航運被並入imm後,政府那邊就全力支持冠達航運了,他們公司每年都能得到一大筆政府補助。現在國際市場就是美英德在互相競技,都企圖把對方壓下去。我們已經站在最好的時間裏,我憑什麽退讓,一旦退讓白星公司在大西洋的航線上就可能會被吞噬殆盡。這可不是我加入國際航運公司的初衷,我要的是屹立不倒的市場資源。”

伊斯梅提高聲音,語氣裏充滿了鬥志與憤怒。

這種不滿的情緒感染到了卡爾,他的臉慢慢地陰森起來,在淺綠色的窗簾邊,深沈冷漠。

然後我看到他動作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酒,臉上帶的紅色讓他看起來勉強有點溫度。他又恢覆到那種語帶自動嘲諷的口氣,“你有足夠的錢來跟他們對抗嗎?就算你加入imm,也無法解決白星公司現在財政窘困的局面。哪怕泰坦尼克號最後能十六號到達紐約,也不能一下子就變成靈丹妙藥,讓你的公司振作起來。”

“難道你有更好的方法?如果泰坦尼克號不準時起航我就會破產,如果它在航行中出現問題,而保險公司又拒不認賬,那麽就是破產中的破產。”伊斯梅重重地將酒杯碰到桌子上,他完全沒有剛開始對卡爾善意勸導的那個和善的長輩樣子,對他來說,卡爾的話跟魚刺一樣紮到他內心深處,痛得跳腳。

“聽起來你處境真不妙。”卡爾幸災樂禍地說,當然他竭力壓抑住自己那種富家公子所帶來的惡劣優越性,想讓語氣裏的嘲諷轉換為同情。

“因為反壟斷法,還有英美政府的協議,導致我們的處境很艱難。本來imm在美國集團的投資下,可以壟斷整條大西洋航線的,可是現在英國政府全力支持冠達,白星也是英國的,聽起來真是厚此薄彼。”

“冠達可沒有並入imm,泰坦尼克號只能算是美國郵輪,英國政府有毛病才補助你。”卡爾搖晃著酒杯,終於轉過身,壓著窗簾面對著房間裏的客人。

“不管怎麽說,減速都是個愚蠢的建議。而且這個提議還是來自我們的死對頭,如果不是你承諾的股票所帶來的利益大到足以讓我犯罪,你以為你的老情人能沒事嗎?別忘了,她可不算泰坦尼克號的乘客。”伊斯梅聲音陰沈,幾乎能看到這個生意人滿臉橫肉的兇狠。“一個商業間諜,一個能知道我們最高層會議內容的女人,她的上頭是誰?你竟然還敢為了她這樣做,並且在你也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你就打算當她的幫兇。”

“我有為她買船票。”卡爾完全不管伊斯梅說什麽,他生氣的是我沒有船票這件事。“還是上等艙的。”聽他的聲音,這句話才是重點。

“船票上的名字是艾米麗霍克利,除非你能現在就在船上舉行婚禮,不然就根本沒有這個人。”伊斯梅可不承認“艾米麗”這個名字,所以那張船票得結婚後才有用。

“我才不想在這艘破船上舉行婚禮,要什麽沒什麽。”卡爾嫌棄地說,話題跟一開始偏到十萬八千裏遠。

“什麽?泰坦尼克號可是最豪華的,你還想找到別的船跟它媲美,並且舉行婚禮嗎?”

你們……的話題偏了。

我放在脖子上的手已經放到眼睛上,實在是不敢沖進去將減速的話題掰回來。

“就算我現在就要馬上結婚,你能立刻給我做出婚紗來嗎?”卡爾非常不滿意地要求。

“要什麽婚紗,只要有牧師就夠了。”伊斯梅直截了當地反擊回去。

我真想讓他們倆結婚算了。

“反正你的情況夠糟糕,泰坦尼克號就算十八號才到達紐約也沒什麽差別。”卡爾忍無可忍地人身攻擊起來。

“必須十六號晚上到達,不然報紙要拿什麽交差。”伊斯梅就差咆哮,仿佛他對卡爾的無理取鬧忍受夠了。

“我知道你等著這艘船給你回籠資金,搶占市場。可是巨人號已經在建造,奧林匹克號還在等待修理,短時間內光是靠泰坦尼克號,根本就沒有辦法讓你的三艘郵輪都出來占據資源。”卡爾離開窗邊,他誘惑般地說伊斯梅說,“你要清楚,你可沒有每年十五萬英鎊的政府支援。如果不是我適時註資白星航運,現在泰坦尼克號還躺在造船廠,不,我想造船廠的工人一定不願看到他們辛辛苦苦打造的郵輪變成陰謀的犧牲品。”

“所以你一定要船減速,這對你沒有好處,我說了,沒有好處的事情你根本不該做。”伊斯梅被卡爾的態度氣到發抖,他再次為自己倒酒,想用酒精來壓抑自己激動的情緒,力氣過大直接撞倒酒杯,我聽到一陣哐當響動。

“我已經成年了,先生,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管它有沒有好處。”卡爾沒好氣地說,他再次回到窗邊,靠著窗簾,低垂著眼睛看著我。

我用手指碰一下嘴唇,示意他不要過度惹怒伊斯梅。可是不知道卡爾想到什麽,他臉色更紅了,很快就轉臉不看我。

“太幼稚了,你拿白星航運在開玩笑。如果你有重要的理由讓船減速,哪怕看在你適時拉白星公司一把的份上,我還會考慮。可是你根本沒有重要的理由,只是因為一個女人,為了討一個女人的歡心,你就不管她理由有多荒唐。我父親留給我的產業可不是你拿來追女人的東西,你太荒唐了。”

伊斯梅終於是忍不下這口氣,聲調拔高起來,他急促喘息一下,接著才勉強止住氣喘聲。

“我說了,不要將話題轉到這上面,不管什麽理由,我都有能力跟你談一談關於船速的問題。”卡爾的語氣也開始不耐煩起來,他似乎對伊斯梅遲遲不進入正題,並且還老拉上我當墊背的話題很生氣。

“我不會讓船減速,我可不想毀了白星線。”伊斯梅根本毫不退讓,就差一腳將卡爾踹下郵輪。

“我可不認為你在毀掉自己的航運路線,反正如果巨人號無法如期制造完成,泰坦尼克號很快就會被英德公司碾壓過去。”卡爾在一旁冷嘲熱諷繼續說風涼話,完全不像是要跟人談生意的態度。

“你很快就不是白星公司的股東,這種事情輪不到你來操心。”伊斯梅好像是想到剛到手的股票,聲音勉強是平靜下去。

“我銀行裏還躺了三百萬美金。”卡爾突然壓低聲音說,低得我剛好能聽到。

伊斯梅聽了後無語了幾秒,他大概在想自己是不是多聽出了個萬。然後他才接著說,“聽起來不錯,假以時日你都能跟洛克菲勒同場競技。”

“他是我的目標,不過他的生活態度我可不敢茍同,我賺錢也花錢,而且我不會將捐款事業當成大事來做,我不做沒有好處的事。”卡爾很現實地說,“當然他有句話說得很好,我們不必靠天賜的運氣活著,要靠策劃運氣發達。”

“你這次策劃簡直昏了頭。”伊斯梅不客氣地冷哼。“而且完全聽不出來減速對你有什麽好處。”

“我可以給你一筆投資,只要船在今天減速,一天就夠了。”

伊斯梅默然不語,他似乎在考慮減速跟投資哪個劃算。然後他說:“我覺得你還是考慮一下,用投資這種大事來討女人歡心可不是一個好的商人該做的。”

“這筆錢足夠讓巨人號還有奧林匹克號快速地出現在大西洋航線上,你要清楚,這可不是泰坦尼克號加速能輕易賺到的錢。”卡爾背過身去,他自信地笑著說。金錢是魔鬼,而他是掌握魔鬼的推手。

“真是瘋狂,你剛將白星股票送給我。”伊斯梅跟聽到夢話般不可思議地念叨起來,“而現在你卻要跟我說,你要再次投資白星公司,等於要將送出去的股票再花大價錢買回來。”

“不是現在。”卡爾可沒有任勞任怨被人宰的習慣,他習慣討價還價,“這些得下了船才能繼續討論下去,不過我們可以先定個口頭協議,只要你減速,明天我們就可以開始在餐廳裏討論投資細節,等到下了船後就可以訂合同。”

“聽起來真是瘋狂。”伊斯梅停頓了一會,接著是吞咽什麽的聲音,似乎他將一杯酒全部喝下去,完事後他立刻大聲讚同,“我們成交。”

只要對他有好處,船加速還是減速都不是問題。我再次對這些商人的貪婪程度大開眼界。

“不過為什麽一定要十四號,難道這個日子很有紀念意義嗎?那你要船減速多少,減速可以,但是我不可能讓它停船。”伊斯梅吧唧下嘴巴,酒水的味道讓他很回味,接著他已經開始快步往外走,“我先回去想一想,你待會來我房間,我們再討論這些問題。還有,我真覺得你還是節制點,不然別說三百萬,就是三千萬也會被你的老情人敗光。好吧,我不學那些女人的舌頭。”

門被大力關上,房間裏開始沈默起來。

我低垂著眼皮,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有些後知後覺才發現,減速的協議真的達成了。這種撲騰了很久,久到都以為不可能成功的計劃,就這樣成功地在眼前交易完成。

松了一口氣的後果是喉嚨更痛,這艘破船它總算是有被挽回的機會。

我擡起頭,看向房間的窗戶,可是卡爾並沒有出現在窗邊,只有孤零零的窗簾還維持著被壓的線條貼在窗上。我手按著脖子上的毛巾,發現自己臉上都是虛汗,動作遲緩地坐起來,滿甲板的陽光晃得我眼花。

甲板門很快就打開,卡爾腳步穩定地從房間裏走出來,但是他臉上的潮紅並沒有褪色,這讓他看起來很像個無家可歸的酒鬼。他走到我身邊的時候,我還能聞到他身上的酒味,他表情僵硬,語氣卻很輕松,“我讓船減速了,這才是正確的做法,當然如果你手頭上沒有足夠的資金就不要這麽學,不然又是一堆爛攤子。”

聽起來他好像要教我做生意,可惜表情不及格言語也不夠幽默。

我覺得就算我有足夠的資金,以我毫無商業才能的頭腦,也能將任何好生意都做成爛攤子。

喉嚨的瘀傷時間越久越無法出聲,我只好伸出手,輕握住他的掌心,然後在他手上慢慢地拼字,“泰坦尼克號會沈,在十五號淩晨兩點。”

卡爾蹲下來,認真地看著我的手指滑過他的掌紋,他怪異地無聲念了一句話,輕易地將我寫的字拼出來。然後他奇怪地說:“會沈沒?”

我點點頭,他沒有吭聲,一會後他才搖搖頭,“我不信。”

也對,正常人都不會相信這種胡言亂語。然後我又一筆一筆地在他的掌心上拼寫,“謝謝你。”能以為我是商業間諜還肯為我發瘋的男人,我想前一百年後一百年都不可能找得到,就算是我自己,也不可能愛一個人愛得這麽瘋狂了。

卡爾看清楚我的拼寫,毫不客氣地將我的手指按在自己的手掌裏。“你以為一句謝謝就要打發我,我可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他說完就看著我,眼裏有一種急切的渴望,好像巴不得我快點做出什麽。我沈思了很久,終於點點頭,慢騰騰地再次攤開他的手掌,然後在伸出手指,陽光印出手指的影子,指尖在掌心裏很緩慢,很仔細專註地拼寫著,“如果你以後破產了,我養你。”這句誓言沒有任何痕跡地停留在他手上,卻跟刻在我心裏那樣雋永深刻。

就算你沒有破產,我也想要養你。

沒有任何文采跟華麗的辭藻,這是我從小就為自己以後結婚,給愛人準備的諾言。

卡爾看清楚我寫的諾言,表情跟踩到狗屎一樣尷尬。他張張嘴,想要說些不好聽的話,可是最後一臉被我打敗地嘆氣。等我想要接著在他手上寫什麽時,他已經湊過來,在我嘴唇上留下一個溫暖的吻。

“以後就這樣打發我。”他恨鐵不成鋼地說,臉上的紅暈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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