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智塢走進食堂，他粗黑的眉毛皺了起來，“這個味……”

仿佛從故鄉來，是他靈魂深處藏著的味道。

是他夢寐以求的，一直努力想要塑造的味道。

是蘑菇小寶貝們發展的方向。

“誰是老板？”楊智塢問。

扔下紙筆的容奕看了過去，生面孔，帶著行李，貝蘭德的新人？

“我就是。”

楊智塢問，“老板，我聞到一股怪好聞的味道，是什麽？”

容奕指了指今天的菜單，上面寫著百合炒西芹，苦瓜炒雞蛋，蘑菇滑肉片，青菜豆皮湯。

“今天就做了這幾個菜，你看看哪個符合你想要的味道。”

楊智塢吞了吞口水，非常肯定地指了其中一個菜，有了它，其它菜在他眼裏面就跟沒有一樣，“它，這個菜給我來一份，罐頭是吧，給我熱熱，那種打開就直接吃的罐頭味道我覺得很奇怪。”

“現炒的菜。”容奕看向黃彥彬，該他出場的時候了。

下午三四點，已經過了飯點，沒有現成的飯菜，誰要吃就隨時做。經過幾個月容奕堪稱魔鬼式的訓練，黃彥彬已經從廚房小白成長為廚子，做做家常菜完全不在話下，今天幾個小炒菜他就可以做，哪怕與容奕的手藝還相差甚遠，但在家庭廚房中已經可以獨擔大任。

清油裏滑入用生粉抓過的肉片，抓著鍋的把手滑動幾下放入單片灰色的蘑菇，經過猛火快炒，很快家常菜蘑菇滑肉片就做好了，肉片和蘑菇的表面裹著一層薄薄的晶瑩芡汁，蘑菇有素中之葷的美譽，與肉同炒，使鮮美肥厚的菇片吃起來更加有滋有味。

用蘑菇滑肉片做蓋澆飯也不錯，吃下兩碗飯不在話下。

看著黃彥彬的一番動作，楊智塢從貝蘭德老油條成了徹頭徹尾的“新人”。

這不是他認識的貝蘭德！

“鬼斧神工啊，太不可思議了。”楊智塢不淡定的大呼神奇，一驚一乍就像是第一次來到貝蘭德，“你們竟然在做菜，是做菜嗎，是不是做菜？這就是傳說中的做菜嗎，天吶，我竟然在貝蘭德看到了做菜！？”

“他是斷網很久了嗎？”

“哈哈，我仿佛看到第一次看央央直播的自己。”

“原來不是我一個人大驚小怪，太開心了。”

“我很好奇，今天的菜好素啊，怎麽沒有人說？”

“我今天吃的雞肉味營養膏，配一碗醬湯。”

“一片面包，塗的黃油。”

“黑胡椒水煮雞胸肉，涼拌包心菜……”

“……”

“……”

王巖央別過臉，不忍心看著鏡頭，大家夥實在是太慘了，吃的都是啥啊，一把辛酸淚……

所以大家覺得太素的太清淡的菜，遠離貝蘭德的眾人依然覺得是人間美味，這可是人做的菜啊！

“蘑菇滑肉片一份，要不要搭配米飯？”容奕笑容可親地看著比李二出還要咋咋呼呼的楊智塢。

楊智塢狂點頭，需要需要需要，他最喜歡吃的就是米飯，超市裏賣的沒有半點兒嚼勁的米飯他也喜歡。

容奕笑著說，“一共五元，麻煩付款。那邊有免費湯，青菜豆皮湯。”

楊智塢暈陶陶地付款，暈乎乎地拿過了自己點的一菜一飯，暈嗖嗖地打了免費湯，在一連串的不可思議中他吃了一筷蘑菇、吃了一片肉、吃了一口飯、喝了一口湯……

世界安靜了，身邊的人全都消失，只有自己和眼前的一菜一湯一飯。

楊智塢忽然雙眼盈滿淚水，“太好了，這就是我要找的！”

是他培育蘑菇的方向啊。

他想要的就是帶著肉味的蘑菇，但味道他一直沒法想象出來，現在終於有了味道標記。他相信，只要給他時間，他會做出肉味的蘑菇，一種全新的動物會在他的手下出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楊智塢不時發笑，笑得有些傻，“哈哈哈哈哈……”

容奕，“……”

這客人奇怪的不只是一點點。

“完了，科學怪人估計有新想法了。”李二出露出沮喪的表情，仿佛看到了恐怖的未來，也許不遠的將來貝蘭德就會出現一種全新的物種——肉蘑菇。

容奕奇怪，“認識？”

李二出誇張地介紹，還從網上找來了許多網頁佐證，“楊智塢楊教授啊，民間科學家，以前好像是圖書館工作的，後來不知道怎麽滴對科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致力於探索新事物。”

容奕劃拉過網頁仔細看，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把鳥翅膀移到魚身上，妄圖做出飛魚；認為貓應該和狗結合，既要有貓的高冷，又要有狗的憨態；大樹和混凝土結合，直接長出建材……以上當然都失敗了，最近在琢磨蘑菇的動物化。

而這一次，他仿佛摸到了成功的邊緣。

“他要是成功了，那貝蘭德午夜傳說會多一樣。”容奕感慨。

李二出連忙擺手，“別啊，晚上不敢出門就算了，要是出現蘑菇人怪叫怪嚎的，那還怎麽睡覺啊。”

容奕摸著下巴，猜測地說，“也許是潛伏類的，蘑菇作為植物，長在角落悄無聲息，變成了動物後應該會保留這個特質。”

李二出“……”

咕咚地大聲吞咽，李二出發現容奕和楊智塢的恐怖程度不相上下。

容奕笑容可親地拍拍李二出的肩膀，“放心，我的只是一種假設。”

他不讚同人類造物，突破了底線，就像是打開了潘多拉魔盒，會放出魔鬼，最後作繭自縛的。

容奕可不是因為正義感爆棚才有的如此想法，而是過去看了太多的電影，最早的科學怪人不就是如此。

李二出肩膀垮了下來，“你說的那麽恐怖……算了啦，我覺得楊智塢成功的可能性很低，嘿嘿。哥，他可厲害了，這是他第三次進入貝蘭德。”

“厲害，說進就進，說出就出，他掌握了貝蘭德的密碼。”

熱衷於做菜的黃彥彬插話說，“他挺有錢的，很輕松就能夠搞定勞改任務。”

容奕搖頭說，“有錢是其一，關鍵的還是摸清楚了出去的規則，你們其實可以問問的。”

黃彥彬的鍋鏟不動了，李二出的酸奶不喝了，兩個人面面相覷，剛才的一刻他們心中對“出去”竟然是抗拒的！

貝蘭德的食堂有了容奕，他們的生活發生了截然不同的變化。

不想出去了……這是他們下意識的反應。

把二人的神色看在眼中，容奕眉頭動了動，沒有多說什麽。晚上睡覺，他和尤利西斯開始了每天例行的臥談會，主要是他在說，尤利西斯默默的聽著。尤利西斯是個很好的聽眾，你以為他沒有聽，其實容奕的每一句話他都聽在了耳朵裏，偶爾回應兩句都能切中要害，讓容奕知道自己不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尤利，你現在還想著離開嗎？”臨睡覺前，容奕忽然發問。

過了會兒，尤利西斯說，“離開哪裏？”

“貝蘭德。”

躺在床上的尤利西斯說，“不想了。”

容奕彎彎嘴角，大言不慚地說，“因為有我嘍，對不對，哈哈，我就知道。”

尤利西斯沒有吭聲。

容奕，“你不說話，我就當默認了。”

尤利西斯沒有說話。

容奕心臟砰砰跳了兩下，“尤利，我很喜歡你的回答。”

尤利西斯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他神情自如，但仔細看，他的耳朵微微發紅了。

容奕還要說什麽，被尤利西斯打斷，“睡吧，別吵到面面。”

容奕遺憾地閉嘴，他有好多話要說的。看了眼撅著屁股睡在自己身邊的面面，他理智地沒有繼續說話，小家夥好不容易肯和他睡一覺了，可不能夠把他吵醒了，嗷嗷叫著找尤利西斯。

關燈，睡覺。

半夜。

睡夢中的容奕發現自己在大海裏，一葉小小的船兩頭尖尖，天上的月亮彎彎，又大又亮，深藍色的海裏有許多閃光的浮游生物，宛若墜落凡間的星辰。

他盯著看了一會兒，心中猛地滑過一道奇妙的想法，他擡頭看向船的另一頭，看到了長發披散的尤利西斯，笑容如靨，如仙君踩著月光翩躚而來。

容奕癡癡地看著，不知不覺走到了尤利西斯的身邊，他緊張地問，“我可以靠近你嗎？”

尤利西斯笑著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容奕吞了吞唾沫，喉結緊張的滑動，他虔誠而溫柔的靠近，尤利西斯就在眼前。

猛地，容奕被尤利西斯推進了海裏！

他著急地看向船，卻發現船上早就沒有了尤利西斯的身影。

他在海裏面撲騰著，但大海驚起了波瀾，冰涼的海水有了溫度……

容奕猛地醒了過來，他摸著身下，半響無語。

明明給容面面換過尿布了啊啊啊啊！！！

面面呼呼睡著，絲毫不知道自己造成了水漫金山。

容奕欲哭無淚，“……”

扒拉起了面面，容奕輕手輕腳地抱著他進了浴室，在燈光明亮處看到了抱著面面小屁股的尿布不知道什麽時候蹭掉了，仔細觀察，應當是面面扯開的。

尿布裹不住，面面噓噓後全出來了。

容奕心塞，有些在面面屁股上來一下，但看面面酣睡的樣子甜甜的又不忍心打擾他睡覺了。

“唉，真是欠你的。”容奕用柔軟的濕毛巾給面面擦小屁屁，擦完了再給他上一層屁屁油。

肉嘟嘟的小屁屁手感的確很好，如果不是沾著尿尿就更好了。

“吵醒你了？”

尤利西斯靠在門邊，睡眼惺忪的他看起來很柔和。他清冷的嗓音變得慵懶，“沒，就是突然醒了。”

稍微有些動靜，他就會靈敏地醒過來，這是長期從軍的反應，也是小時候養成的習慣。

容奕無奈地說，“我沒有床睡了。”

尤利西斯，“一起睡吧。”

容奕立刻回答，“好呀。”

就怕尤利西斯會反悔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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