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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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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倫敦之後我沒有去見未離,他亦沒有找我。蘭蕤的貪戀出我意料,返家那天正是周末,整整兩天我們都沒有離開臥室。他幾乎不肯放我下床。坦率地說,我從未感到如此幸福,令人顛倒昏眩困頓煩惱而又銘心刻骨。

不接電話,不開手機,不查看信件,我猜他任何一個朋友或者搭檔夥伴都會以為他瘋了抑或告失蹤,但可惜的是星期一到來,並沒有花邊新聞與軍情五處的機密情報供人娛樂。

他神清氣爽地繼續做他自己。

那一年我感覺他有時拼命得過了分。那令我擔心,但……即使每晚等到午夜過後,在大氣汙染的慘淡星光下幾乎放棄了浪漫心情,只要他輕輕開門,溫柔疲倦地註視過來,立刻就無話可說……我想我變成一個遲鈍而單純的家夥,只要有了他一切就毫無瑕疵。他躺在我身邊,嘴唇貼在我的頭發上,喃喃地說:“愛你一天,然後就死去,比什麽都值得。”

我驚駭地按住他的嘴,試圖把那句話抹殺。他輕輕握住我的手指,攤開,然後吻。

那眼神告訴我他是認真的。

所以我更為恐懼。

但也只有一瞬間,就忘了所有。

包括生死愛恨,顛簸流離。

包括我經歷並無法遺忘的那些。

我不知道,至少在當時一無所知,這樣的日子,能持續多久。

蘭蕤叫我閑暇時照看未離,說這一句話時他臉上的神情若有所思。我不大明白,但未離……他和玉珞珈的接近的確已經出乎所有人意料,我是說,知道這樁事的所有人,而那除蘭蕤之外,也不過只有未雨和未晞而已。

他們的會面向來私密,但未離似乎並不像起初一樣懼怕他。冬天裏未離向來懶怠出門,這習慣卻因玉珞珈的出現而多少有所改變。只是偶爾想到瑯玕說過的那些,我會有點不安。

“對玉珞珈而言,殺人並不需要思考,做愛也是一樣。”

沒有人知道這種狀況會演變成怎樣,會走向何方。但至少……我茍且偷安地對自己笑一笑,至少現在,未離看上去有了很大改變。和玉珞珈的交往讓他漸漸染上一點鮮活顏色,更貼近他外貌青春年紀。潛移默化地,他連衣著氣質都有所不同。未雨有次滿頭霧水地跑來找蘭蕤抱怨,“他叫我替他弄臺電腦,教他視頻聊天!”

蘭蕤了然的看著他,聳聳肩。

未雨憤憤地瞪著他,“你都不問和誰?”

蘭蕤禮貌地問——當然只是出於禮貌,“和誰?”

我想笑,努力忍住。

未雨洩氣地坐下來,“一個……男人。”

“哦。”

蘭蕤拍了拍他的肩,“Rain,給他弄好防火墻。”

我有點懷疑這是不是一語雙關。蘭蕤覷未雨不註意對我眨眨眼。

未雨繼續瞪他,“你都不吃驚麽?!”

我別過頭放任微笑開得肆無忌憚,當然他不會,即使我都不會。還有什麽比未離允許他人在天涯海閣留宿更令人吃驚。那是上一次,他的管家悄悄打電話過來,未離得了感冒正在房裏休息,而玉珞珈又來約他。

“剛吃了藥,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睡過去了……你進來吧。”

他那樣不帶一點笑容地說完,扔下手機。

我咬咬下唇,難怪管家這樣擔心。未離從不見外人,而四華苑更不準私自出入。未離是例外中的例外,但那個人……

蘭蕤輕輕說:“不必介意。”

我擡頭看他,他微微一笑,用手背輕輕擦過我的臉,繼續埋頭工作。

我放一杯茶在他手邊,安靜地把他批閱過的文件理好。

在應發信件裏我看到一封寫給長島方家,禁不住有些迷惑,但也只是一瞬間。我想到蘭蕤講過的那些。小雅的歸屬,方澪和未澈的愛怨。我搖搖頭,把那封信收進文件夾。

聖誕前夜蘭蕤照樣帶了我去NO NAME拜訪,一如去年,美貌少年的引導和精心服侍,這次我們被帶入包廂時,古老且美艷的吸血鬼就等在那裏,然而令我吃驚得睜大眼睛的,是他身邊東方式樣檀木軟榻上斜斜偎著的那個人。

看見我們進來,他只懶散地擡了一下手指,算作一個漫不經心的優雅敬禮,繼續用一只小小的銀匙勺著冰碗裏碧綠的膏凍。長發散披,迥異向來束起時的瀟灑幹練,青鬢游絲拂在唇角,他瞇著眼輕輕吹開。

這一刻他看上去柔軟也如絲。

玉瑯玕。

吸血鬼安閑地坐回他身邊,推推他,瑯玕懶洋洋向邊上讓了讓,吸血鬼笑得帶點開心帶點戲謔。

蘭蕤拉我坐下,瑯玕始終沒有作聲,一口口抿盡了那奇異的膏凍,手指軟軟一垂,整個人就無力地沈溺在錦緞靠枕和巨幅絲絨間,眼眸似睜非睜,沁著種不屑呼吸的神氣。

那兩瓣唇卻漸漸滲出艷麗嬌潤顏色,鮮活如罌粟。

蘭蕤皺了皺眉,吸血鬼立刻察覺,低頭看他一眼,又問我們,“要不要也試試看?”

他指著桌上一只四角垂下純金香球的黑色漆盒,打開來裏面滿滿的那種綠色膏凍。

我還不及問,瑯玕陡然擡手,啪一下打在吸血鬼手腕上。

他連聲音都似融滿了花蜜,甜美而緩慢,輕細而粘膩,仍合著眼睛,仿佛困倦不堪,“別玩過頭了,你。”

吸血鬼聳了聳肩,對我們笑,手勢靈巧地蓋好匣子。

蘭蕤看著他,“大麻?”

“和鴉片。”

我打個冷戰,情不自禁看向瑯玕,他若無其事地揮了揮手,“爵爺,不送。”

吸血鬼抗議地看他一眼,“餵!”

瑯玕隨手抓過他脫在一邊的外袍胡亂一裹,翻了個身,金繡牡丹妖嬈錦簇自肩頭開到膝彎,黑發兜進領口,掩了半邊桃花頰腮。

他喃喃地說:“你是不困,我可要睡了。”

蘭蕤有點哭笑不得,拉著我告辭。

他看著我,“這回你知道了,逢年過節,Shiva都去了哪裏。”

我啞口無言,半晌才問出來,“……他和那個……吸血鬼,很熟?”

“我不知道。”蘭蕤微微恍惚地笑了笑,“誰知道呢,那是他的事,鳳閣玉瑯玕。”

“他用那種東西……他……”

蘭蕤把手指放在我唇上,我清楚他的意思。不要問,不要思考,那是我們無力探索更無法駕馭與改變的人,所以一切由他們去。

多麽冷酷又簡潔的思考,我年輕的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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