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著出版的事情，陶夢一連奔波了兩個多禮拜，再加上她參加了小說比賽，幾乎每天晚上都要熬夜寫東西，這樣折騰下來，臉上的黑眼圈一天比一天明顯。

打趣之餘，坐在陶夢旁邊那位八卦又熱心的同事又有點擔心起來。某天，當陶夢頂著絲毫沒有消退顏色反而越發深的眼圈出現在公司時，那位編輯終於忍不住開口勸她，“我知道你想認真工作，也是真的覺得之前那樣耽誤作者很不對，但是你突然這麽拼命，把身體折騰壞了怎麽辦。你看看你，這眼圈都重成什麽樣了，再這樣下去，往街上一站，動物保護協會的都能把你當熊貓逮起來！”

“我知道啦。”陶夢強打起精神對她笑了笑，“等忙完以後我一定會好好休息，拖著太煩人了，我喜歡速戰速決，一次性把問題都解決了我才能松氣。”

一邊回答著，陶夢的手裏還在不停地翻著文件。

見她這幅樣子，旁邊那位編輯知道再勸也沒用了，只好嘆氣一聲，不再多言。

下班以後，陶夢沒有回家，照舊去了江敬舟的公寓。

因為她在忙著找出版社的事情，江敬舟已經一個星期沒有看到她了。

打開門的瞬間，江敬舟看著她糟糕的臉色，當即就楞住了。

“編……編輯……？”他有些擔憂地盯著她的臉看了又看，“你被人打了？”

本以為他會說些什麽關心的話，沒想到卻聽到了這樣一句「安慰」，陶夢的臉僵了一下，馬上就臭了下來。

“你見過誰挨打會被打成這樣？！”很自覺地進屋換鞋，她順手把身後的門關上。

江敬舟也往裏退了幾步，“不是被打的啊？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跟別人結仇了……”

剛想反駁他，陶夢一擡頭卻見櫃子的玻璃上倒映著一張相當恐怖的臉，要說出口的話一下子噎在了喉嚨裏。

那張女鬼一樣的臉不就是她自己的麽……眼圈真的是有夠黑的啊……看上去確實像被人狠狠兩拳砸在了眼眶上。

“怎麽這麽黑？”陶夢也顧不上其它，快步走到玻璃前，借著那反光照起了鏡子，“出門前明明沒有這麽黑的……”

“編輯……”江敬舟呆呆地站在她身後，她聞聲回頭，他被那張有點可怕的臉嚇地輕輕抖了抖，卻還是強笑著問道，“我煮了湯，你要不要喝一點？如果不是被人打……應該是沒休息好吧，喝點湯會舒服一點。”

“湯？”陶夢的兩個熊貓眼一下瞪得大大的，“你會煮湯？”

她懷疑的眼神讓他有些不好意思，江敬舟眨了眨眼，指著廚房對她說，“是啊，你之前發信息說會過來，我就下樓去超市買了點排骨，剛剛才煮好，還很熱呢。”

陶夢用力吸了吸鼻子，“是挺香的，我剛剛沒註意。”

江敬舟帶著她往廚房而去，電磁爐上放著湯鍋，熱氣正從鍋蓋上的小孔裏冒出來，看起來是剛煮好沒多久。

他有點炫寶似地揭開鍋蓋，“煮湯的方法是我從網上查的，第一次煮可能不是很好……”

嘴上這樣說著，但他臉上的笑意卻止都止不住，亮閃閃的眼睛正殷切地看著她，那眼神分明在說——表揚我吧！快表揚我吧！

陶夢微微挑了挑眉，笑看著他道，“不錯嘛，有進步。看來我沒來的這一個星期，你躲在家裏偷偷修煉了啊。”

聽到她的表揚，江敬舟下意識揚起了笑臉，而後意識到自己笑地太「蕩漾」，又急急忙忙斂了笑意。

把湯端到桌上，江敬舟給陶夢和自己各盛了一碗湯，一邊喝一邊說起話來。

“吶，這個是我給你找的出版社，資料都在這了，看看他們以前出的書，大致可以知道他們的風格，你也好心裏有點數。”陶夢從包裏拿出一份文件遞給他，又扯了一句題外話，“這湯好鮮。”

江敬舟偷偷瞄她一眼，見她臉上的表情不似做偽，緊張的神情柔和了許多，接過文件細細看了起來。

“哦，對了。”他看到一半，陶夢又補充道，“不止是你現在在連載的這篇文，前一篇文的出版事宜我也和這個出版社談了，他們決定兩篇的出版權都要。”

“哎？”聞言，江敬舟有些吃驚地擡起了頭，“之前那一篇的數據不是不太好，怎麽……”

“和出版社打交道我比你在行，怎麽談下來的你別管，你只要好好寫就行。”陶夢又喝了一口湯，這句話說的很是雲淡風輕。

“你回房間去把這文件裏的東西好好看一看吧，我去廚房煮菜。”喝過湯以後，陶夢把兩人的空碗疊在了一起，站起身又問，“你買了菜吧？”

“買了。”江敬舟點點頭，“買排骨的時候買的。”

“那好，你進房間去吧，做好了我叫你。”說著，她就走進了廚房。

江敬舟也站起身，拿著文件回了自己房間。

資料全都仔細看過了一遍，他還抽出時間把昨天寫好的東西修改了一下，做完這些天差不多也快黑了，但左等右等，就是不見陶夢來叫他吃飯。

略思考了一下，江敬舟站起身打開了房門。

腳才踏出去，看著客廳裏的情況，他卻有點哭笑不得——那個說要做菜的人，已經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睡了過去。

難怪一直不見她來叫自己吃飯。

江敬舟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腳步輕緩地走到沙發邊，看了陶夢一會，又輕輕走到廚房。

電飯煲已經跳到了保溫檔，菜也都切好裝在了盤子裏，估計是她把準備工作都做好了，打算在沙發上休息一下，結果卻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江敬舟在廚房略站了一會，又走回了客廳，他在沙發邊蹲下，細細打量起陶夢的睡顏來。

近看眼圈還更重，那兩個烏黑的圈和她白皙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睡著的時候很溫順，比起平時動不動就皺眉瞪眼的模樣，這樣的她看起來小了不少，一點也不像工作了幾年的人，倒像剛出大學不久的學生。

“長痘了啊……”江敬舟小聲地嘀咕著，目光定格在了她額頭突然冒出來的痘痘上。

平時他絕對不可能這樣打量她，光是和她對視，他都要做好一陣心裏準備和自我安撫。

這樣想著，他突然有了一種做賊的感覺，心裏也多了一種說不出的緊張。

她放在身旁的手機突然響了，那提示音讓江敬舟嚇了一跳。睡著的陶夢動了動，他正擔心她會睜眼看到自己，卻見她輕輕別了別頭，繼續沈沈地睡了過去。

松了一口氣，江敬舟的視線朝那亮起來的屏幕看過去。

手機顯示的是鎖屏外的界面，一條短信正明晃晃地出現在屏幕正中。

「你不是吧，我剛剛才知道你磨了人出版社兩個星期，就為了給你家作者連出兩本書？行啊你，明早我給你帶早餐，老實交代！」——來信人的名字是兩個字，江敬舟有些印象，雖然不是很清楚，但貌似也是玄幻修真組的另一個編輯名。

短信一個字一個字看完，每個字他都認識，但連在一起，江敬舟卻突然覺得……有些不明白它們的意思……

什麽叫「磨了出版社兩個星期只為給手下作者連出兩本書」……？

江敬舟楞楞地把目光移到了陶夢的臉上，她閉著眼，呼吸勻稱，睡的正安穩。應該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吧……原本只覺得她的黑眼圈很明顯，現在再看，卻覺得那東西出現在她臉上，很突兀，也讓他很不開心。

他心裏是清楚的，前一篇文算是他寫過的小說裏數據最差的一篇，在讀者看來也是最不好看的一篇。

要出版的話，一定很麻煩吧？

他之前的小說也有談過出版的事情，他那個時候和陶夢並不熟，偶爾會在工作號上說幾句和小說有關的事情，但其他方面一概沒有來往。

那時候，他的小說也有談過出版的事情，只是後來因為合同等各種原因，最後計劃只好擱淺，而那兩篇文就像倒了黴運一樣，自那以後也再無出版社問津，沒哪家看得上。

那天她問他是不是一本實體都沒有出過的時候，雖然是在問他，但語氣卻並沒有多少疑惑，反而是一種心裏有數的口吻。

她是覺得過意不去所以想彌補之前的遺憾，還是因為什麽？

江敬舟突然有些迷茫，陶夢的黑眼圈仿佛兩個重重的拳頭，在他心裏砸下了深深的坑。

好久沒有和人這樣親近了，一起吃飯，不用端著說話，沒有太多負擔地來往。

江敬舟蹲在陶夢面前，默不作聲地看了她好久，那手機屏幕早就暗了下去，他起身去自己房裏拿了條毯子蓋在陶夢身上，然後走進廚房，捋起袖子開始倒騰起晚餐來。

她沒有告訴他，那就表示她不希望他知道，這樣的話，他會裝作不知情，當做什麽都沒有看到。

有些事情並不需要掛在嘴上，用實際行動來表達會好很多。

她可以，他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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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裏，江敬舟頂著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將手伸向了盤中紅燦燦的豬肉。

沒多久，炒菜的香味就盈滿了公寓。

而沙發上的陶夢，伴隨著菜香和不斷咳嗽的男聲，安穩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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