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陶夢平覆好情緒，擡頭看著杜雲安問道，“杜總裁……我明天可以不來公司嗎？”

杜雲安怔了怔，以為她是被蘭歌的那番話打擊到了，便安慰她道，“其實……她說的話你不用太在意……”

“我沒事……”陶夢擦幹凈眼淚笑了笑，“總裁不用擔心我想不開，我明天有點事情，所以想請個假。”

她垂眸看著地面，那笑容只在她臉上出現了短短的幾秒，很快便沒了蹤影。

見狀，杜雲安心裏更加認定她是因為蘭歌才如此低落。

本想出言安慰她，但轉念一想，讓她休息一天未必不是好事，說不定她在家裏想一想，反而能想開。

不管怎麽說，翻唱者改編的曲子被原唱批得一文不值，哪怕她只是換了換唱法，打擊也是很大的。

這樣想著杜雲安便不再勸她，盡量放柔了聲音道，“那你就在家好好休息一天。”

“後天準時來公司報道。”停頓了一會，他又補充，“那首歌你唱的很好，不要想太多。”

陶夢看了他一眼，笑著和他道過了謝，臉上淚痕半幹未幹地就出了他的辦公室。

杜雲安在原地站了一會，看著門的方向不知是在想蘭歌還是在想陶夢，一時間表情有些惆悵。

第二天，陶夢果然沒有來公司，處理公事的間隙杜雲安還特意召助理進來問過，得知她沒有來，沈默了半晌，最終什麽都沒說，又揮了揮手讓他出去。

工作處理完畢，杜雲安按照往常的慣例打開電腦瀏覽當天的娛樂新聞，目光很快被極有話題性的一則新聞吸引。

蘭歌方面派經紀人出面發聲，斥責節目組借她為陶夢炒作，並針對媒體越發過分的言論發出嚴重警告，如果哪家媒體再散布和蘭歌有關的負面消息，他們將訴諸法律，起訴有關單位惡意誹謗。

看到這則新聞，杜雲安眉頭又緊緊地擰在了一起，頁面往下一拉，評論裏蘭歌的粉絲占了大多數，不僅有炮轟媒體無良的，更有粉絲直接將槍口對準了陶夢。

低俗的汙言穢語簡直不堪入目，才看了沒幾行，杜雲安就關掉了電腦頁面。

敲門聲正好在這時響起，杜雲安有些許不悅，聲音比起平時低沈了不少，“進來。”

來人是負責陶夢各項課程的老師，因為杜雲安特別吩咐過要重視陶夢的培訓，所以他特意帶著羅列好的安排表來給杜雲安過目。

身為總裁，每天要忙的事情多了去了，這點小事本可以不用他操心，但不知是因為陶夢的那首歌唱得太戳他的心窩還是因為其他的原因，總之，對於和陶夢有關的事情，他大多都是親力親為。

她是娛安第一個這種路線的女歌手，很有可能真的會走蘭歌實力唱將的路線，畢竟和娛安已有的偶像組合之類的比起來，實力歌手更加珍貴。

“總裁，這是我列好的課程安排表。”四十歲的男人在杜雲安不怒自威的氣勢下，還是有些不自在，他雙手疊放在身前，站的無比端正，“這個安排已經和陶夢商量過了。”

杜雲安不說話，拿起那幾張紙細細看了起來，不一會便又皺起了眉，“一天十二個小時，八個小時都是聲樂課，這樣安排嗓子的負擔會不會太重了？”

“我也覺得有些過了……”老師微微低了低頭，“是陶夢執意要增加到八個小時，我實在說服不了她……她說想多學一點專業知識……”

陶夢的專業老師是她的母親，但只學到十六歲就停了，經過這許多年，很多東西都已經生疏了。

杜雲安想起她海選時的表現比她在酒吧唱歌時好太多，而那之間僅僅只過了一個星期，她的進步就已經那麽明顯，當下表情就認真了起來。

如果讓這些專業又有經驗的老師來教，過一兩個月不知她又該是什麽模樣……

有天賦又肯努力，這樣的人才，身為老板自然不會不喜。

他想起陶夢生活中和舞臺上完全不同的反轉魅力，眼神不自覺地就柔和了下來。

“就按照這個去安排吧。”神情微斂，杜雲安把東西遞還給那個老師，在他離開以後又默默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

許久以後，他擡手按下呼叫按鈕把助理召了進來，一邊合上桌上的各種文件一邊吩咐，“去找找陶夢的詳細地址，下班前告訴我。”

助理一楞，回神以後點頭應了聲，退出辦公室去完成他吩咐的事情。

陶夢的地址資料上有，助理找出來回稟了杜雲安，他在下班以後就讓司機開著車把他載到了陶夢家所在的小區。

按著助理給他的地址，一身西裝的杜雲安在小區裏各種大叔大媽好奇的目光中，腳步飛快地進了樓道上樓梯，最後停在了樓棟居民樓三樓其中一戶的門口。

杜雲安整了整衣領，伸手按下了門鈴。

然後，他等了好久門都沒開，猶豫了幾秒，他又伸手再按了一次。

直到他第五次按下門鈴依舊沒有人開門的時候，他終於轉身準備離開，但同一層對門的人家卻突然在這時打開了門。

“你是來找小夢的嗎？”聲音從杜雲安的背後傳來，他轉過身去，只見一個大媽正滿臉笑容地從門後探出頭看著他。

“……您好。”杜雲安很有禮貌地問候了一聲，或許是對方見他相貌英俊，通身氣質不凡又如此懂禮，那笑容越發擴大，她的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了。

“你是來找小夢的嗎？”那個大媽又問了一句，“小夢她今天不在家。”

“不在？”杜雲安楞了楞。

“是啊。”大媽一副停不下來的架勢，熱心又八卦地給他解釋，“小夢她和她媽媽去給她爸爸掃墓了，怕是要很晚才會回來！”

小區裏熱心的大爺大媽們，通常都是相當好的助攻隊友。深谙這個道理的陶夢，在杜雲安第一次和她見面談話以後，就對鄰居的這個大媽「友愛」了起來。

不僅什麽水果蔬菜順手就會送一些到對門去，昨天陶夢還借著大媽生日馬上就要到了這個理由，給她送去了不少保養品。

她這幾天「好事」做地多了，也沒有開口讓大媽回報什麽，是以當聽到她說明天如果有人來找她，就告訴對方她和她媽媽去掃墓了的時候，大媽一句一點頭，應承地不知有多爽快。

聽到大媽這樣說，原本打算走的杜雲安忍不住又問道，“掃墓……？”

看著他呆楞的表情，鄰居大媽一副心疼又惋惜的樣子開口，“對啊，可憐吶……小夢那麽聽話乖巧的孩子，她爸爸卻早早就離開了……她媽媽一個人拉扯她不容易，這麽多年我們這些街坊鄰居，哪個不心疼她們……”

她嘆了一口氣又繼續道，“小夢這孩子聰明又伶俐，小時候什麽樂器比賽唱歌比賽，那真是拿獎拿到手軟……偏偏那麽好的一個孩子，要受這樣的苦……”

八卦是大媽的天性，一啰嗦起來，她便有點停不住，話題也從陶夢掃墓這件事上漸漸跑偏。

杜雲安知道隨便打聽別人的私事不對，但他偏偏擡不動腳，不自覺地又開口問道，“她從小……就很有音樂天賦嗎？”

“是啊，我們這一片誰不知道啊。”見他搭話，鄰居大媽說得更是起勁，“小時候大家開玩笑都叫她音樂小神童，她爸爸當年差點就當了歌星了，只是後來和她媽媽結婚了才沒有去當明星。當年他們結婚剛搬來的時候是我們這一片的金童玉女呢，兩個人都長得好看唱歌還好聽，小夢也像他們夫妻兩，那時候這一家三口可別提有多惹人羨慕了……”

鄰居大媽陷入了回憶中，說起當年那叫一個眉飛色舞。

杜雲安平靜地聽著她「八卦」，內心的思緒卻翻湧不停。

“可惜啊，後來不知為什麽小夢突然不唱歌也不彈那些琴了，當時她們母女兩鬧了好一段時間，兩個人的眼睛常常都是腫的……”鄰居大媽自顧自地又繼續回憶，或許是被自己的情緒感染，看上去也有些傷感。但很快，她又高興起來，“好在她們母女熬過來了！前段時間我們看小夢上電視了，唱歌唱的那叫一個好聽！你是她朋友肯定也知道吧？那孩子說不定馬上就要當明星了，這麽能幹，真是有出息！”

看著喜氣洋洋的鄰居大媽，杜雲安禮貌地擠出一個笑容，“是啊，她很能幹。”

大媽又絮絮叨叨地說起話來，杜雲安卻已經沒了聽的心思，他完全沈入了自己的思緒當中。

有天賦的人當然配得上眾人的崇拜和喜歡，但更多的時候，打動人的往往是那些勤奮的天分不足者。

而陶夢，她不僅有天分還特別地勤奮。雖然不知道她中途為什麽放棄音樂，又為什麽現在突然重新拾起，但杜雲安知道，她一路走來肯定不容易。

短短的十幾天，從不夜酒吧的初遇開始，他對她的印象，到現在已經被刷新了好多次。

每一次感受到的她都不一樣，但「值得」這兩個字，卻是他所有體會中，不變的共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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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墓園祭奠父親的陶夢，收拾東西的動作頓了一下，她的母親疑惑地看向她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陶夢搖頭笑了笑，攙住了陶母的手腕，“好久沒有來看爸爸了，都是我的錯，我們以後要常來。”

陶母的目光柔軟了下來，她點了點頭，又看向墓碑上男人的臉。

時隔多年，當初的一切早已經物是人非，然而對陶母來說幸運的是，她的女兒又變回了從前的樣子。

仿佛一場大夢，她的女兒從那看不清的虛幻夢境中走了出來，重新回到了他們夫婦的身邊。

雖然美中不足的是，她還在陪著女兒，而另一個人卻早已化作了冰冷石塊上的黑白照片。

有些事情遲了，變作了遺憾，但能夠再擁有一次機會，已經是老天的恩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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