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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時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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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呆在一起很久了。

久到我已經忘了很多。

直到楊戩告訴我們,我們可以回去了。

我的心依舊是茫然的。

回去?對於我來說,似乎太不現實了。

家鄉?對於現在來說。似乎是個遙遠的詞句。

回不去的地方叫家鄉。

我想家。

以前重來沒有如此強烈的體會到有家不能回的苦楚。

每天都盼望黑暗的降臨,在夢裏,可以回家!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見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訴你:不必追。”

家鄉多麽美呀,交通是發達的,樓房是精致的。有頂綠的樹。有頂靚的花,麻雀在電線桿上嘰喳,小貓在樹下嬉戲。蝴蝶越過花叢而來。攤販像小河似的在街道上翻湧而來。看。太陽冉冉升起,紅紅的火球在山的背後緩緩燃燒。還記得爺爺奶奶講的傳說。說是山背後住著一位神仙,天天掌管著太陽的一起一落。看。那青翠欲滴的竹葉,似乎經過*露珠的醞釀,將葉子挺挺的舒展開來。體態像位仙女般優雅、端莊,似乎帶著一點點撒嬌的感覺松樹為依舊傲立,好像板著臉的爸爸一樣風兒慵懶地跑著,將杜鵑花姑娘的定情信物送到杜鵑哥哥那,把還在睡覺的小動物叫醒,捎來溪泉的口信,匆匆地將花兒的悄悄話掠過我耳邊。老輩的人們早早地起床,或到橋頭去逛逛,或甩甩手臂,或到地裏去拔一天的菜,餵餵雞鴨,拾拾蛋……

是啊,餘輝落在河水上,河水靜靜地流淌著,倒影著熄了火的太陽,像一條彩帶,輕輕飄著,不時小魚在打滾,泛起一片金燦燦的水花。這就是我的家鄉,我深深愛著的家鄉,愛它的不俗,愛它的深沈,愛它的清秀的美。家鄉的風景就是家鄉的生活,沒有古跡,沒有游人濟濟,沒有城市的繁華。有的,只是悠閑的生活,美麗而魅力家鄉的山很美。你看那遠山,像披了一層輕紗的少女,婀娜多姿的體態因此顯出或深或淺的朦朧美,恰有中國水墨畫的韻味。而那近山,顏色漸深,並漸漸有了綠的感覺,再近些,再近些,那便是滿眼的綠了。你若是站在山坡上,擦亮了雙眸,盡收眼簾的,便是一幅動態的、立體的、逼真的、絕美的山景圖。山間還點綴著紅磚白墻的瓦房。夜幕降臨的時候,裊裊的炊煙隨風曼妙的飛揚,奔向的,是吳剛的桂樹和常娥的月兔。此刻,山蟲也不甘沈默,不需指揮,亦足矣讓你在它們的歡快的鳴唱聲中陶醉。風吹過,滿山的樹也開始輕舞,那颯颯作響的,是它們的幸福。尋一處明月能朗照的凈地,什麽也不去想,全身心的陶醉了。

家鄉的夜晚難得透亮,黑漆漆的,靜壓壓的,讓忙了三季的莊稼人能夠死沈死沈的好好休息一季兒。北方的夜是清冷枯寒的,家鄉是北方的深處。

抱著一個袖筒,一老一小,甚至是一個孤獨的衰老的身影,就那麽沈默的在一盞油燈,或者頭頂一盞清亮的日光燈下,孤坐在只能散發出微微熱量的火爐前幾個小時。然後熄燈,鉆進清冷的被窩睡覺。用身子的餘熱慢慢烤出一個熱被窩來。

那種萬家燈火,一家三代其樂融融的場景,很難得見道,不知道是誰想象出來的,然後覆制呈現在了電影電視劇裏。北方鄉村的冬天,死寂絕對是主流。天氣幹冷幹冷的,孩子都不願意出來玩,雞狗都懶得叫幾聲。

太陽以一種獨特的方式劃亮了家鄉夜的黑。天死黑死黑過10多個小時後,突然就漸變成了一種灰黑,像一場巨大的粉塵雨,落在整個空間。如果你在早上這個時間段醒過來,走在空曠的家鄉的土地上,你很有可能把自己憋死。之後是一片霧白,地上落霜了,巨大的霜,樹上,草上,玉米垛上,房子上,行走的路人身上,一切的一切,讓你突然明白,霧凇的美景,竟然也是這樣讓人心煩意亂,整個天空,大地,人所在的空間,眼睛所及的一切,都是霧凇,這不是美麗,是恐懼。

這種霜白的場景,維護了一個小時左右,陽光終於艱難的升了上來,可我們盼望有陽光明媚,僅僅持續了十幾分鐘。天空只有懸掛著那一輪紅日的地方是清晰的,一圈灰白混暗的霧就像平空生起一樣,突然就籠罩了整個天空,整個地面。這個時候,城市開始了一天的喧囂,這種喧囂的餘波,輕輕的波及了一下鄉村,於是,鄉村也醒了。

這圈灰白混暗的天氣,會整整籠罩鄉村一個季節,直到春暖花開。你不要想著,走到鄉村的街上去,就能夠看到一群一群在街角向陽處曬太陽的老人,在十字路口玩耍的孩子。你也不要想著:到了午飯,晚飯的街頭,總會有幾位母親,喚著自己孩子的*名,叫他們回家吃飯。鄉村的生氣,快被城市掏幹了。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這句話好像是專門寫給北方的冬季的夕陽的,夕陽帶來了一絲透亮,但僅僅是一瞬,日頭迅速的消沈下去,天黑了下來。有幾只土狗輕吠的,在空曠的房屋密集的鄉村,形成了起起落落的回音。密集的房屋,更為鄉村的房屋增添了落寂。在這些房屋裏,你再難看到其樂融融,一家三代的快樂笑臉。

家鄉的莊稼人,好好歇息一季吧!來年的麥子,來年的玉米和各類菜蔬都在等著你們,當然,還有來年的孤寂。

家鄉對所有人來說,永遠都是一個夢,總想離開,離開了又想回去,想回去時卻回不去了。就算你自己沒變,可夢變了、碎了,落到時間的塵埃裏去了。

小時候的夢想是長大當宇宙科學家,因為,小時候家鄉夜晚的星空是那麽的神秘,星星閃阿閃,我就愛一直盯著看,那麽多,怎麽都數不完,就想著長大我當宇宙科學家就會有辦法上去數上去看怎麽總閃不完的星星了。

家鄉那是寄托情感的地方。

而情感的來源處必定是那些自己想依賴的人。

我可以想象,年輕時的她一定很漂亮。

一個小巧高挺的鼻子,一雙水靈的大眼睛以及一頭烏黑飄逸的長發。我細細的端詳著眼前這位神色安詳的婦人。或許她不是世界上最美的那個人,但她在我心目中永遠是善良與勤勞的化身。

她有一個玲瓏的身段,如果這是童話世界,我猜她一定是安徒生筆下的美人魚,用窈窕的身姿換來了僅僅一瞬間的短暫的幸福。然而,她卻要用自己的一切甚至是生命去承擔,承擔這份由幸福帶來的痛苦,用一生去盡力呵護這段終究將被人遺忘的感情。像是莫泊桑筆下《項鏈》中的女主人一般,短短一瞬間的光輝和榮耀,都要一生的辛勤勞動作為代價。

因為,她,也將用一輩子的時間填補短暫的幸福。

日日夜夜的*勞,日積月累。時間悄悄在她美麗的臉龐上留下了一道道的吻痕,漸漸由淺變深。那雙原本細膩的手在不斷的工作下變得斑斑駁駁。我曾拿起她的手仔細觀察:

那是一雙看上去胖胖的手,與她纖弱的身形完全不符。到了冬天便更加的腫大。並且時常泛著紅紅的顏色。我不忍看附在她手上的疤痕,一道道那麽的觸目驚心。我知道這些都是她為了我而付出的代價。而對她而言,那一條條短短的印跡只是幾天的疼痛罷了,微不足道,甚至是家常便飯般不足掛齒……

我記得在她右手的虎口處有一塊硬硬的組織,我問她那是什麽,她平淡地回答我說是老繭。我恍然大悟,這就是我每天聽見的整齊的切菜聲的饋贈啊!我一遍又一遍的輕輕撫摸她拿著菜刀的位置,細細感受著每頓可口飯菜背後的辛苦勞作,感受著她寬厚的心帶給我的無限能量。

難以想象,二十年來辛勤勞動、家長裏短,她一並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撐起了半個大家。日覆一日,年覆一年重覆著相同的事,我想一般人絕對做不到,更何況是十五年,整整十五年!她卻獨自一人默默承受著。用她堅毅的性格和大半輩子的*勞換來了我的茁壯成長。

她是我的母親。此刻,她無法陪伴在我的身邊,我就發覺幸福有時真的很簡單,有她在身邊就是一種無與倫比的幸福。

我想象記憶中的她,發現比起昨天,她的眼角好像又多了幾絲魚尾;她的腰,似乎也沒有以前那麽直了……

雖然她已經不能和年輕時的摸樣相比,但她在我心目中永遠是最美麗的。

因為,她是我的母親。

童年的我是一棵憂郁的小樹,紛繁生長的枝葉間綴滿了對父親深深的怨尤連同緣此衍生的無盡的憧憬和瘋長的想象。我幼小的心裏堅定地認為,我在父親的眼裏是多麽地多餘:年幼的我渴望被父愛的目光撫摩,眼饞大手攙小手的幸福,而這些統統與我無緣,那只是年長我7歲的哥哥和小我4歲的小弟的權利。

父親呵,你嚴厲得近乎苛刻,冷漠得近乎不近人情,幼小的我不曾見過你對我展露一絲笑容。我以為,這一切都因為我是個遭人厭棄的醜小丫!所以,我濫用我所能的想象,籌劃著長出一雙矯健有力的翅膀,飛向遠離父親的天空,永不見面,以此懲罰他對我的漠視和不公。那是一個晚霞滿天的傍晚,放學歸來的我領著蹣跚的弟弟如小鳥歸巢般飛回家中。迎著父親伸向弟弟的大手,弟弟喊:“我餓了!”父親轉過身去,從竹筐裏取出一小塊金黃的玉米面餅,掰開放進弟弟咧開的小嘴,笑瞇瞇地看著……站在一邊的我這時被饑餓的手牽著,狠狠地咽了咽幾口水。(在70年代的農村家庭,能吃飽飯是一件多麽奢侈和幸福的盛事呀。吃,已不單單是果腹的需求,更重要的變成了精神的至高享受,有時甚至演變為一種神聖的儀式。)拽著父親的大手,我把壓得低低的“我也餓!”三個字從齒間一個一個地擠出來。父親聞聲轉過身來,沈下聲:“只剩下3塊餅了,留著給你鋤地的媽和二哥。你,吃飯時再吃!”

頓時,淚水和不平如潮水般把我席卷起來,在一浪高過一浪的委屈裏沈浮……不知怎麽被沖到村頭的那棵老榆樹下,一直哭到暮色四合,星鬥滿天,才拖著矮矮的影子踅回家中,如一只怯怯的小老鼠,遠遠地躲開光亮,也遠遠躲開了父親。

如果說兒時的不平讓我酸楚,那麽少年時的漠視則深深地烙傷了我。就讀中學的我,憑著幾分自以為是的聰明和因漠視而倍生的偏執與用心,成績好得叫我黯淡潮濕的心情獲得了些許的安慰和彌補。母親經常念叨著小弟:“小山,好好向你姐姐學學,念書上長點出息!”而這時的父親總是津津有味地“吧嗒吧嗒”地不停地抽著他的旱煙,一言不發,只有明滅的煙火在他的眸中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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