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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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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謝之妍的我行我素,項嬰很不高興,可他每次開口,都被謝之妍打太極一般地轉移話題說成別的事情,次數多了,他開始選擇不說,只是冷著一張臉,有時候借機發作下仆人。兩人相對之時,都是各想各的事,府中人見提司大人同少夫人冷戰,更是不敢怠慢,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自己不小心就變成了提司大人的出氣筒。

這日項嬰二更天才回到家,房內漆黑一片,問了下人,才知道夫人今晚出去赴宴回來,興致未減,在亭內對月飲酒。

對月飲酒?項嬰擡頭看天,晦月日哪裏見得到什麽月亮?有些不悅地提步,向涼亭行去。

“海島冰輪初轉騰,見玉兔,玉兔又早東升,那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

夏夜風涼,一絲攜著花木味的風卷著一陣柔軟唱調,飄入耳中。是誰如此大膽?在府中唱戲?項府治家向來嚴格,仆下都規行矩步的,從未有這等事,這聲音聽得耳熟,是謝之妍?

涼亭建在假山上,項嬰老遠就見謝之妍在涼亭裏轉轉悠悠,嘴裏念念有詞。那唱戲之人果然是她!真是越來越放肆了,堂堂少夫人,如此不知分寸,半夜在府中咿咿呀呀地吊嗓子是何意?

項嬰走近,謝之妍所唱的戲詞越聽越分明。這是《貴妃醉酒》麽?說的是那楊玉環約唐明皇,可唐明皇卻爽約去了梅妃處,楊妃心中憤懣,便在月下飲酒,放浪形骸……

謝之妍今日出門赴宴,作了一些裝扮,她向來不愛打扮得花枝招展,卻極會選衣裝,看上去很是低調素淡的衣服,細看才知道布料與繡工樣樣都是上乘的。她人生得又好,穿上去總是淡裝輕整,勝過他人濃妝艷抹。

不過依她的人才,哪怕是粗布荊釵,也難掩光華,想她曾經在浣衣局,那宮女的粗糙衣裳,竟也襯得她如帶露芙蓉。謝家乃名門,就算謝之妍在宮內十年蒙塵,也難掩她的明珠資質。

項嬰突然發現,他許久沒有仔細看看自己的妻子了。

今日是晦月,並無月光投下,庭中照明的只有幾盞氣死風燈,謝之妍似乎是喝得有些上頭,忘了平日的束縛,隨著曲調開始甩起袖子,扭起腰來。

“皓月當空,恰便似嫦娥離月宮。奴似嫦娥離月宮,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廣寒宮,啊~在廣寒宮。玉石橋斜倚把欄桿靠,鴛鴦來戲水,金色鯉魚在水面朝,啊~在水面朝。”

明明是哀怨的唱詞,怎麽被她唱得孤寂清冷,沒半點情濃醋意……

項嬰以前也看過《貴妃醉酒》,那時他是嗤之以鼻的,不過是一個昏君扒灰的故事,爬上了公公床的女人在月下放浪形骸,簡直是恬不知恥。他看過陸梅生扮的楊玉環,不能否認,陸梅生人雖然很蠢,但唱得不錯,女人也扮得很像,雖不喜這折子戲,也不得不承認他扮的貴妃是美中見醉。

可現在的謝之妍,是真真的醉中見美。她一手執杯盞,一手拎酒壺,斷斷續續地唱著,不時地喝上兩口。酒意上頭,步履不穩,腳下輕浮,倒真如仙子臨世,足下踩著綿綿的雲,從月宮下了凡間。

項嬰一時看得癡了。

謝之妍真像是離了月宮的嫦娥。她今日出門赴宴,略略打扮了一番,待回來的時候,唇上的胭脂已經掉了大半,反另生出一股旖旎的風情。

只是這面前萬種風情的醉美人,真有些像吞了仙丹的嫦娥,仿佛下一秒就要離了這凡間俗世,向那清冷的廣寒宮飛升而去。

今夜明明沒有月,可謝之妍的光華就如同滿月一般,投灑在庭園中,萬事萬物再好,眼裏卻只看得進她一人,沒有任何事物能與她爭輝。

月滿則虧。

“長空雁雁兒飛,雁兒飛哎呀雁兒呀,雁兒並飛騰聞奴的聲音落花蔭,這景色撩人欲醉不覺來到百花亭……”

唱到此處,謝之妍也開始同雁兒一樣,展開雙臂,想要飛向長空。這亭子本就建在不矮的假山上,她在亭邊晃晃悠悠地走,只要一傾身就會落下去。

項嬰見狀,箭步而上,謝之妍晃晃悠悠地踱著步,正好一下撞進他懷裏。

若是說項嬰先前心頭有氣,見了她這般哀怨地唱了一通,心中的不滿也消了七七八八。謝之妍從北疆回來之後,嘴上雖不說,表現卻是比以前生疏了些。其實還是在介意與難過吧……

“項嬰,放我走吧。”懷中的人沒由來地說了這麽一句。

“項嬰,放我走吧。”

多耳熟的一句話!那個人曾經也同他說過。兩句話似乎重疊在了一起,那人說的時候,項嬰聽出她滿滿的絕望,明明知道自己越抱緊那個人,兩個人就越痛,可是他仍舍不得放手。可當下,自己的妻子借著醉意,輕輕將一模一樣的話拋出來,清冷的語調,讓他覺得寒氣從心窩一直蔓延到足底。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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