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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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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妖出行》劇組在H市,從帝都飛過去要兩個半小時。許小舟本來打算開機前一天進組, 結果晚上剛剛回到喪喪的身體裏睜開眼, 就聽男人站在窗邊打電話, 語氣很鄭重。

“如果可以面談就再好不過了,我明天就能抵達H市, 配合您的時間。”

“好的,您安排好空閑告知我一聲就好。”

“那後天見。”

陳景鋒結束了談話, 又舉著手機舉了一會才拿下來掛斷。一回頭見自家小貓疑惑地坐在貓爬架上看著他。

男人笑了,“晚上好呀。”

晚上好。許小舟咪了一聲,站在貓爬架頂端往下面張望了一眼, 陳景鋒很自覺地走過來把他撈進懷裏,語氣中有幾分喜悅,“機票要改簽了, 明天下午我們就起飛, 後天我要見白導。”

見白導?

“白導秋天開機的《班仙將》男主還在物色中。我現在有兩個競爭對手,一個是常江,另一個是香港演員盧榮。白導前一陣一直在香港呆著,估計和盧榮見過了, 前天我還在擔心如果盧榮見得好,也許直接就定下來了。但今天突然聽說白導飛回內地了,剛好在H市,我主動聯系了一下, 白導說可以見一面聊聊。”男人的聲音裏有些壓抑的緊張,許小舟還從沒見大佬忐忑過, 他歪著腦袋想了想,喵了一聲。

“你問什麽?”

他左右張望一圈,指了指男人的水杯。

陳景鋒破譯了五秒鐘,“你問常江?”

小貓點頭。

陳景鋒思考了一會,沈聲道:“常江也會得到消息,不排除他也去見面的可能。”

許小舟鼓起腮幫子坐在床上琢磨,常江去的可能性應該還是蠻大的。公司現在確實在力捧常江,沒道理陳景鋒知道的消息公司會不知道。剛好陳景鋒的戲在H市,競爭者先行,常江就算本來不主動也不得不跟著插一腳了。

“每天猜忌對手是沒用的,還是要專註於自己能做到什麽地步。”男人低聲道,伸手把小貓鼓起的腮幫子戳癟,嘆口氣站起來說道:“臨時改簽,明天就要出發,我要提前準備準備了。”

許小舟蹲在床上擡爪扒了扒下巴,大佬常年飛來飛去,打包好的行李箱就在客廳,隨時拎起來就能走,有什麽可準備的?

男人一邊嘟嘟囔囔一邊拉開床頭櫃抽屜,掏出來一份文件——《動物檢疫合格證》。

對哦,喪喪也得去。

“還好我提前抱著喪喪去做了檢疫,抽血的時候它還挺乖的,就是昏迷不醒很奇怪,那個工作人員說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男人翻了翻那張紙,突然嘆口氣,“哎,喪喪還要托運,也不知道這位高貴的小可愛能不能遭得了這個罪,不會發火吧。”

許小舟聞言吞了口吐沫,擡頭見男人又從櫃子裏搬出了一個塑料的寵物航空箱,奶茶色,四周都是小柵欄一樣的圍墻,還挺漂亮。許小舟還沒來得及探頭看個仔細,就被男人端了起來放進箱子裏。男人從外面啪地一下關上籠門,柵欄式的箱體帶來了強烈的蹲監獄感。

許小舟,“……”

陳景鋒跪下貼近上來打量著籠子裏的小貓。許小舟透過縫隙看著某人被柵欄糊上一層濾鏡的臉,眼巴巴的。

“啊,好可憐啊。”男人有點火大地抓了抓頭發,“托什麽運,也太遭罪了。我還是不夠富,早年賺錢投資方向失敗,買房子有什麽用,應該考慮買個私人飛機的。”

許小舟,“……”

其實他想說,這個籠子有點太大了。喪喪雖然胖,但歸根結底只是一只小貓,這個籠子裝一只成年哈士奇也綽綽有餘了。

“你覺得能呼吸嗎?”男人擔心的聲音從籠頂傳下來。

許小舟喵了一聲。

“這個塑料沒有奇怪的味道吧,熏不熏?”

喵喵兩聲。

“哎,那還好,賣家沒騙人。”籠門打開,許小舟被兩只大手抱了出去。男人有些心疼地把他捧在懷裏順毛,“還好明天航班是下午,進籠的是喪喪本尊。”

許小舟聞言嘆了口氣,是喪喪本尊其實才更可怕吧。這只小貓如果法力真的那麽高強,脾氣又大,被關進籠子裏空運不會來一出飛機失事吧。

他下意識狠狠地打了個哆嗦。

遠行前的準備工作還不少,第二天一大早許小舟就回了公司宿舍,打算收拾點東西。他的日用品很簡單,東湊西湊也沒裝滿一個拉桿箱,他坐在自己久不回來睡的小床上四周環望了一圈這間小小的宿舍,正要把箱子合上,突然想起什麽,拉開抽屜拿出之前那個醫藥箱。

做練習生跌打扭傷早都家常便飯了,不過喪喪是個嬌貴的脆皮,以防萬一還是帶上一點吧。

許小舟隨手打開醫藥箱清點常用外傷藥,常用藥都還齊全,但碘酒藥棉卻不能用了。上次用這個藥棉給喪喪處理傷口,結果大概是忘了擰緊瓶蓋,裏面的藥棉全都幹掉了。許小舟把瓶子丟進垃圾桶,準備去公司的醫藥室再拿一點。

日天的後勤體系很完備,有專門的醫藥室,平時頭疼腦熱跌打損傷都可以直接拿藥,甚至還有每周兩個按摩名額,每周五早上八點準時在線預約。不過這個是玄學,許小舟練習三年從未預約成功過,也說不好是網速不好,還是系統暗含概率偏向。

醫藥室在十三層,平時幾乎沒人來。許小舟一個人的腳步聲在走廊裏聽起來孤零零的,他正往最裏面的醫藥室走,突然聽見身後電梯叮了一聲。

仿佛有種預感似的,他停住腳步回頭一看,拐角處閃出某個熟悉的身影。

陳景鋒一下子咧開了嘴,“你怎麽來這啦?”

許小舟有些拘謹地笑了笑,“我來給喪喪拿點應急外傷藥。”

“巧了,我也是。”男人大步走到他身邊,撇了下嘴,“為什麽你最近白天見到我都畏畏縮縮的?”

許小舟咽了口吐沫,不知如何作答,放空地繼續往前走。

“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啊?”陳景鋒快走兩步跟上來,笑瞇瞇地說道:“還是晚上比較本性畢露。哎,也對,畢竟我們白天在一起相處的時間太少啦。”

“不過以後就不一樣啦,要一起拍戲,你好好表現,前輩可以考慮罩著你哦。”

“第一次拍戲緊張嗎?我當年第一部 戲可緊張了,當然那時候我已經人氣暴風飆升,壓力本來也不小。”

“哎,拍戲還是很容易受傷的,尤其這種奇幻大片。我拍戲這麽多年,各種各樣的演出事故都經歷過了,這次你演見賢,動作戲不少。上威亞上升降臺前一定要讓助理跟後勤仔細檢查,千萬別無腦信劇組,不過我也會幫你檢查的……”

許小舟安靜地跟在旁邊,他和陳景鋒的相處模式好像一直都是這樣。某大佬初識階段好像還端著點架子,可自從識破了他的真身,就徹底放飛了自我。平時高冷的前輩一站到他旁邊就變成了話癆,白天話癆,晚上話癆加揉臉狂魔。

許小舟正醞釀著說點什麽,剛好走到醫藥室門口,他站在偏外一側,視野更充足。穿白大褂的醫師在裏面的藥品儲蓄玻璃櫃前找藥,而外面的檢查床上坐著一個男人。

他頓住腳步。

“怎麽了?”陳景鋒不等許小舟回答就反應過來,大步往前走了兩步,隔著玻璃門,裏面的男人剛好回頭,兩人對視。

有那麽一瞬,許小舟敏銳地發現男人的氣場發生了變化,氣壓驟降,渾身鋒芒。陳景鋒走過去推開門,檢查椅上的男人先笑著打了招呼,“鋒哥。”

陳景鋒的臉上是挑不出錯的前輩溫和笑,“你在這啊。”

許小舟默默跟著進去,盯著那張臉楞了足足三秒鐘才反應過來這人的身份。

常江。

韓國受訓歸國空降日天,跳過練習生以一個“被挖角”的身份直接出道,各種資源資本捧砸出來的新頂流種子選手。而據說目前這些還都只是預熱階段,頂好的資源還在後面,如果日天鐵了心要造新頂流,後面一定會有井噴期。

不過這個人一直很神秘,幾乎從不出現在公司,除了作品宣傳期外也從來不在微博上冒泡,許小舟連在屏幕上見他都很少,這還是第一次實打實的真人碰面。

常江屬於柔斂俊秀系形象,一八三左右的身高並不顯得高大,他身材很瘦,桃花眼冷白皮,眼神中總是銜著一抹笑意,整個人身上仿佛籠罩了一層霧,柔軟而又有一種別樣的誘惑。

公司對他的定位是“超乎性別的美”,而他的粉絲曾經給他寫過各種各樣的應援詞,許小舟刷到過,什麽眉宇間籠罩著揮之不去的憂郁,然而眼底盛著世上最後一縷光。

他以前覺得那些神態氣質都只是這個男人在“營業”罷了,但今天一照面才知道自己想錯了。常江有一種天生的陰柔美,卻並不讓人覺得過於女化而厭惡,大概是因為那雙眼睛裏一直流轉著不同於外表的光彩。

常江坐在檢查床上,襯衫一側的袖子挽起來,手肘那裏擦破了點皮,剛剛塗完藥水晾在那。

許小舟突然意識到自己在盯著人看,回了個神,遵循日天的規矩低頭三十度鞠躬打招呼,“前輩好。”

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帶著笑意打量了他一番,“你是許小舟吧?最近挺火的。不用叫前輩,我們同歲啊。”

許小舟還沒來得及說話,身邊的陳景鋒就低笑了一聲,“練習生還是要遵守公司禮儀規章的。再說了,他最近算火嗎?”

常江笑容不變,“飆升榜霸榜好幾天了吧,練習生榜第一名,就只差個出道機會了。”他說著嘆息了一聲,有些遺憾而感慨地輕聲道:“出道機會啊,不知道公司到底在想什麽,今年的出道機會給了誰?誒,我好像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許小舟謹慎地說,“最近的話題有很多僥幸成分在,我只是一個練習生而已,前輩謬讚了。”

常江笑笑沒再多言,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塗著藥水的傷口,而後十分認真地看了看指肚,確認那裏沒有沾上任何顏色,發出愉悅的笑聲,“這藥不錯,公司的服務真是周全啊,我還有去H市的航班,先走了。”

許小舟還沒來得及說前輩再見,那個身影就瀟灑地飄出門外,消失不見。他看了一眼常江剛才坐著的檢查床,低聲不確定地道:“他剛才說,還有去H市的航班?”

陳景鋒輕笑一聲,“還沒上位,就這麽日天日地的,可以。”

“你的合同還有多久?”

“半年吧。”男人想了想,“差不多等《班仙將》殺青就是我跟公司合同結束的時候了。之前我讓經紀人替我向公司傳話,只要公司這次不刻意捧常江上去和我競爭,我就準備續約的,現在看來公司也是下定決心要在新人身上賭一把了。”

許小舟有點困惑,“公司到底是怎麽想的……”

“公司怎麽想不重要。”陳景鋒回頭看了一眼常江消失的門口,低聲道:“我只是一直都很好奇,這個人背後到底是什麽背景,能讓公司為了他擔這麽大風險做事。”

穿白大褂的醫生從裏面出來,“哎,剛才那人呢?”

“走了。”陳景鋒突然笑開,往白大褂旁邊的椅子上一坐,“什麽叫剛才那人,人家有名字的,王醫生你都不認識?”

原來這個醫生姓王,許小舟來過很多次醫藥室,但從來沒問過醫生的姓。

白大褂摘下口罩,哎呦了一聲,“公司裏大大小小明星,我哪能都認識啊。他倒是眼熟,好像去年火起來的?記不得了記不得了,我過了那個追星的年齡了,老阿姨了哦。”

陳景鋒笑瞇瞇,“那老阿姨認不認識我啊?”

白大褂瞪了他一眼,“再叫一聲老阿姨試試看?”

陳景鋒笑而不語。一偏頭看見許小舟探尋的目光,主動解釋道:“我當練習生的時候天天來找王醫生拿藥,這麽多年,都混成自家人了。”

白大褂一邊翻出本子做記錄,一邊嘀咕道:“哎呦,當年景鋒練習生的時候拼的喲,三天兩頭往我這跑,跌打損傷的膏藥都快讓他搬空了,渾身上下都是補丁。”她說著一回頭看見許小舟,笑了,“小舟我也有印象的哦,小舟也常來拿藥,你們兩個新老練習生都是一樣的舍生取義。”

許小舟莫名有點臉紅,陳景鋒笑道:“看來老阿姨最近幫兒子學成語進步很大。”

白大褂一巴掌抽在男人肩膀上,“貧吧你就,拿什麽藥?又怎麽了?”

“碘酒。”男人大大咧咧地回答道:“沒受傷,又要進劇組了,備著。”

“哦哦,那我多給你拿幾瓶。”醫生起身,順便問許小舟,“孩子,你拿什麽藥?”

許小舟猶豫了下,“我……有點感冒。”

既然被常江撞見一起來醫藥室了,就不得不防。雖然拿同樣的藥也沒什麽硬性的不好,但許小舟總覺得謹慎為上。

卻不料醫生還沒進裏面去拿藥,陳景鋒就說道:“他也要碘酒,多來幾瓶吧。”

“到底要碘酒還是感冒藥?”醫生楞了下,看著許小舟。許小舟無語,抱歉道:“都要,都要,我忘了。”

等大夫進去裏面了他才撇嘴瞪了男人一眼,“前輩是沒懂我的意思嗎。”

男人意味深長道:“我懂啊,但是你現在做這些都晚了。”

“什麽意思?”許小舟一懵。

“怕常江看出什麽來,怕他告訴胡總來搞你?”

許小舟沒吭聲。

男人笑瞇瞇地:“從本質上來講,胡總應該已經不把你當日天的練習生了。所以你大事小情她應該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保持觀望,絕不動手。”

許小舟一楞,“為什麽?”他頓了一頓,難以置信道:“可是我們練習生的約是按年簽的啊,到明年一月決定要不要續交練習費前,我就是日天的合法練習生。”

陳景鋒悠哉地晃了晃手指,“年輕人不要著急,還有請不要再續費了好嗎?花錢買罪受說的就是你了,而且老太婆應該也不覺得你會續費了。”

“……”

從醫藥室出來,許小舟還在咂摸著男人說的話是什麽意思。按照陳景鋒的說法,日天現在大概率已經打算舍他捧常江,也心知肚明他年底不會再續約了。按照這種思路,公司不把陳景鋒當日天的藝人是說得過去的,但這跟自己有什麽關系?

除非,胡總監已經知道了什麽。

許小舟一個哆嗦,停下腳步,一扭頭卻見男人笑瞇瞇的,“想明白了啊?”

許小舟咽了口吐沫,“你幹了什麽?”

“沒幹什麽啊。”男人無所謂的語氣,往前走兩步擡手按了電梯,“那天你不是給了我一堆垃圾讓我處理嗎,那層樓垃圾桶都滿了,我沒辦法,去六層扔垃圾了。”

六層……那不就是胡總監辦公室所在的樓層……

許小舟瞪大眼睛,“怎麽處理?”

“就正常處理啊,找了個樓道的垃圾桶,站在那當了回人肉碎紙機。哦對了,還有個老女人出來旁觀了呢,她可能沒想到我那麽閑,也可能覺得大明星撕紙玩是瘋了,不管怎麽想吧,反正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驚嚇。”

“……”

許小舟目視前方,機械地往前走,大腦一片空白。

如果要放在一個月前,大概他會崩潰。日天雖然一直不重視他,但這是他奮鬥多年的事業,這裏是他唯一的舞臺。哪怕日天練習生的身份是續費頭銜,他也絕對無法想象自己有一天會失去這個身份。

可現在,雖然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但卻沒有想象中的崩潰。

許小舟仔細品味著心底的情緒,跟著陳景鋒進了電梯。男人看著樓層指示板,隨口問道:“剛才常江的狀態,看出什麽問題來了嗎?”

許小舟一楞,遲疑了下,“是說……他也要去H市見白導?”

“不僅是這個。”

“那……”

男人不緊不慢地開口道:“我跟你同時出現,他卻一點意外都沒有。”他說著回憶了一會,又補充道:“很多人修得喜怒不形於色,意外也不會太表現出來,但總還是會有一瞬間的蛛絲馬跡。可他不是,我觀察得很仔細。”

許小舟嘆口氣,“你都跟胡總耀武揚威過了,胡總告訴他也很正常吧。”

男人卻斬釘截鐵地否認道:“不會。《班仙將》最終結果未定,就說明要求公司下定決心捧他的那枚背後籌碼還沒真正出手,一切都有轉圜的餘地。資本博弈變數繁多,不到最後一刻公司絕不會率先跟我撕破臉。”

許小舟聞言楞住。男人分析得有理有據,可既然如此,常江的反應確實很反常了。

“我在想一種可能。”男人低聲道。

“什麽?”

電梯剛好到B1,門打開進來好幾個練習生,許小舟猶豫了一下,踏出了電梯。

陳景鋒的車在B2,他收起剛才深思的神情,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笑瞇瞇地沖許小舟招了下手,“晚點見啊。”

電梯裏的練習生紛紛看過來,許小舟鬧了個臉紅,嗯了一聲轉身走了。

這趟行程臨時提前,倒是省了不少在機場被圍堵的麻煩。陳景鋒出門十分低調,簡單的牛仔褲黑外套,帽子墨鏡口罩一應齊全。許小舟坐公司的車到機場,跟他一照面就楞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人寵間莫名其妙的心有靈犀,許小舟平時喜歡穿白T,但又覺得飛機上蹭來蹭去白色蹭皺了太明顯,所以今天穿了件純黑色的。

倆人在一起一站,莫名其妙的有種不可描述的感覺。

湯經紀人猶豫了一下,“你倆……”

男人挑挑眉,一臉平靜如常,“嗯?”

“沒事。”經紀人擺擺手,腦子裏一瞬間的懷疑一閃即逝。他看了眼許小舟自己提著的拉桿箱,無意識皺眉,“小舟,你助理們呢?一個人過來?”

“沒有助理的。我經紀人會跟我進組,但她沒有改簽,明天才飛。”

湯經紀人嫌棄地皺眉,“誰辦的事啊?只給你一個人辦了改簽?”

許小舟沒吭聲,陳景鋒幽幽道:“我辦的事。”

“……”

場面一度尷尬,許小舟作為專業粉飾匠,笑道:“前輩畢竟很少自己做這些事,還想著幫我改簽已經很周到了。”他說著回頭對上男人別有深意的眼神,下意識渾身打了個哆嗦,努力無視那個眼神裏的含義,繼續睜著眼睛撒謊,“而且是我不好,前輩問我航班號的時候,我忘了把趙姐的信息一起給他了。”

經紀人聞言嘆口氣,“鋒哥最近行事詭迷,這種小事為什麽要自己做。”他說著轉頭和助理叮囑了幾句,突然想起來什麽,“不過你為什麽要跟我們一起提前走啊?”

男人這次先開了口,“喪喪要空運,小舟不放心,跟著一趟航班。”

“哦哦。”經紀人沒多懷疑,許小舟低頭看了一眼被助理推在小車上的航空箱,忍不住蹲下去隔著籠門看著裏面的小家夥。

喪喪日常昏睡中,對自己所處的小監獄渾然不知。

許小舟隔著柵欄看裏面的小貓,這家夥平時圓滾滾,進了籠子其實還是小小一團,他看著看著突然覺得心有點化。昨天在籠子裏的是他,站在籠子外面看他的是陳景鋒……

某舟突然紅了紅臉。

經紀人隨口道:“你們兩位跟小吳先走VIP吧,我們去給貓辦托運。”

許小舟下意識道:“我也去辦托運吧。”

“別了。”陳景鋒低聲道:“有點覺悟,練習生榜第一名的許小舟同學,你現在起碼算是個小網紅了。”

“……”

男人走到籠子前,對著裏面溫柔道:“晚上見哦,我的小貓。”

許小舟迷之臉紅地站在背後,湯經紀人以為他對這種場面不適應,主動解釋道:“鋒哥遵循藝人不談戀愛的禁令多年,可能有點變態,你見怪不怪就好了。”

許小舟微笑,心想,他的變態可不止這一點,早都見怪不怪了。

上飛機前,辦完托運趕過來的經紀人低聲吐槽航空公司的人態度差,看貓一直睡覺還問這貓是死是活,態度強硬地要求簽什麽活體動物在運輸過程中出現的死亡情況航空公司概不負責之類的協議。許小舟之前查過相關的手續,這個協議幾乎每個航空公司都要求簽,但他聽了之後還是覺得有點不爽。陳景鋒跟他一起進頭等艙,這趟航班很空,頭等艙除了他們兩個之外就只坐著一個老太太,還在最遠的角落裏。

“我在想……”男人低聲道:“剛才阿湯提醒到了我,如果喪喪死了,你會怎麽樣?”

許小舟渾身打了個突,“喪喪不會死的。”

“嗯?”

“就是不會。”許小舟楞了楞,輕聲道:“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和喪喪好像越來越默契,雖然我倆幾乎不碰面,但我心裏有感覺的。它好好的,不會出什麽事。”

“默契?”

“對。”許小舟看了眼遠處的空姐,又壓低了幾分聲音,“可能是在它身體裏時間久了,就有點心靈感應吧。”

“也有可能。”男人點點頭,突然想到什麽,“但是喪喪白天一直睡覺,是不是不正常?”

“對尋常動物來說可能不正常吧。”許小舟定神一會,搖搖頭,“但你要想到貓這種動物本身就很愛睡覺,而且說不定它晚上會醒來比較久。反正我心裏的感覺是,喪喪好得很,它可能就只是……呃,懶得醒過來而已。”

男人沈默了一瞬,“……可以,很高貴了。”

許小舟突然想起來,“你上午在電梯裏沒說完,你什麽想法?”

男人聞言歸於正色,沈吟片刻搖了搖頭,“沒事,有點不切實際。”

空姐微笑著走過來提醒系安全帶,許小舟沒有再問。其實他隱隱猜到陳景鋒的想法是什麽,既然何沈然之前在節目組裏幫常江盯著陳景鋒,那麽先發現他們之間不對的很可能就是何沈然。他昨天下意識也是這個念頭,但這個想法確實經不起推敲,畢竟在節目組裏他跟陳景鋒什麽都沒發生。

下飛機轉上公司在H市給男人租的保姆車,許小舟重新把手機開機,收到若幹條微信,趙姐來問情況,關系不錯的那個練習生問他練習室的鑰匙在哪,還有一堆有的沒的公眾號推送。許小舟一條一條往下處理,拉到最底下,對著最後一條未讀對話框楞了一下。

戴天岐。

這個人一直安安靜靜躺在好友列表裏,除了去年剛加過來時客氣問好之外,從來沒跟他有過任何交談。他跟戴天岐屬於不同的班,戴一直在B班,而許小舟在S班,日天練習生內部等級森嚴,從S到A,再到BCD,除非特別主動來找強者交朋友,不然都是班級內部關系比較好。

“你發什麽呆呢?”陳景鋒探頭過來看了一眼,語氣下沈,“戴天岐?”

“嗯。”

男人撇了下嘴,沒有說什麽,但許小舟從那個表情中感受到了來自前輩的嫌棄。他突然想起來當初剛變成貓的時候一起看出道公告,男人好像也是這種反應,對莫名上位的弱者充滿了無語。只是現在他的表情比那時候更不收斂,嫌棄的意味更充足了些。

“看看唄,看他說什麽。”

許小舟點開聊天框,戴天岐發了一個很搞笑的小貓表情包,“小舟哥,我們馬上就要一個劇組啦,期待!”

許小舟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陳景鋒就使勁喝了兩口水,冷漠道:“這種人居然用小貓的表情包,糟蹋了。”

許小舟哭笑不得,陳景鋒的經紀人嘆口氣,“祖宗啊,你最近到底怎麽了,不看好也不要這麽明顯表現敵意啊,他有惹到你嗎?”

陳景鋒幹笑兩聲,“有啊。”

經紀人一楞,“什麽時候?”

“他用小貓的表情包啊。貓是多麽神聖可愛的小動物,看他發就來氣。”

“……”

許小舟如坐針氈,好不容易等經紀人和助理聊開別的話題了,手機突然又震了一下,陳景鋒就坐在他旁邊,給他發了條消息。

「我好像忘了跟你說,戴天岐找過我。」

「啊?」

「給你MV和推薦貓精見賢不久,他就主動加我微信,驗證消息是‘鋒哥我也是這期的新人求眼熟’」

「?」

「怕不是覺得我推資源給你是因為我照顧每一個新人吧……這種智商到底怎麽上位的,又沒什麽家底,日天公司建立以來最大謎團。」

許小舟嘆了口氣,現在公司裏的局面確實混亂。戴天岐出道出得莫名其妙,而他自己拿到上次那個寵物綜藝也拿得莫名其妙,說是兩件事,但他總覺得有聯系。

陳景鋒的手機突然響了下,他打開看了一眼,說道:“白導說明晚七點半一起吃個晚飯。讓我找餐廳。”

經紀人立刻從跟助理的八卦雜談中抽身出來,皺了下眉,“晚上?”

“最壞的情況是,他要先見常江。”男人頓了下,搖搖頭,“不過無所謂,早見晚見都是一樣的。常江和我氣質完全不同,這部戲的主角有前後期的人設大轉折,我們分別適合其中一段,另一段都要靠純演技,所以不存在先入為主的優勢。”

經紀人點頭道:“好的,我會安排一個寬敞安靜的地方,你們好好聊。”

陳景鋒嗯了一聲,又看了一眼那條消息,語氣有些不確定,“白導說——「聽說你帶貓一起進組,方便的話一起帶出來玩吧,我們就是聊聊天,不要太鄭重」?”

“呃。”經紀人楞了兩秒鐘,突然想起來什麽,扭頭去問助理,“對了,白導是不是養貓來著?”

“養的。”助理想了想,“白導好像在美國養了一只安哥拉貓,之前看他發過ins。”

“安哥拉貓?”經紀人抖了抖肩膀,“是不是上過什麽高冷貓類排行榜啊?好像聽人吐槽過,高貴冷艷得不要不要的,而且還喜歡水,貓中奇葩。”

“對的。”助理掏出手機找了找,打開那條ins拿照片伸過來,“你們看,白導養的貓是白色的,安哥拉貓裏最純的品種,顏值好高啊。”

許小舟湊過去一看,照片上的小貓通體雪白,頭頂上有一小撮焦糖色,圓臉圓眼睛,黑漆漆的眼仁空靈美好,他忍不住嘆息一聲,“好漂亮啊。”

經紀人也瞪大眼,“確實好看,瘦瘦小小的,太讓人有保護欲了。”他說著轉向陳景鋒,“哎祖宗,你以後考不考慮換一只品種養啊?”

卻不想男人拉下臉,聲音冷漠,“換什麽品種,這貓有什麽好看的?貓又不是人,貓就應該餅臉圓腰大屁股,肉墩墩的才好看。”

經紀人一楞,“不是吧,你之前不是什麽品種都喜歡嗎?誰說的來著,以後退圈了要養一大群貓,每個品種都來那麽一兩只。”

許小舟聞言幽幽地朝陳景鋒看過去,人類的眼睛卻莫名跟每天晚上冷漠臉的小貓眼神神似。陳景鋒下意識用力搖頭,“不是,我就只喜歡我家喪喪,這輩子就這一只貓,不會再養別的貓了。”

助理嘿嘿笑,用胳膊肘撞著經紀人,“喪喪的主人剛把貓賞賜給鋒哥,你不要當著前主人的面戳穿現主人的花心啊。”

經紀人聞言尬笑,看著許小舟,“對,鋒哥其實還是很專一的。”

許小舟哼了一聲沒有說話,扭頭看了眼趴在後座依舊睡大覺的喪喪,經紀人跟著他看過去,嘟囔道:“這個貓太愛睡覺了,鋒鋒你就算說了養別的貓它也聽不見,不用緊張。”

陳景鋒冷著臉,“不,它聽見了。”

經紀人發楞,“啊?這貓睡覺還能聽見人說話?”

陳景鋒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許小舟的神色,沒再搭腔。

一車人嬉笑打鬧到劇組安排的酒店,小吳主動替許小舟拿了行李,助理們去辦入住,許小舟就負責抱著喪喪和男人一起站等。肉墩墩一個大球摟在懷裏,兩只手都被占滿。喪喪一進他懷裏就半醒了過來,瞇著眼睛往上扒,伸舌頭舔他的下巴。

許小舟被舔得很癢,貓腦袋上的毛有點阻礙視線,他費勁地擡著下巴把某貓的頭壓下去,一擡頭對上男人意味深長的眼神,男人挑了挑唇角,目光下移停留到許小舟剛剛被舔到的地方。

許小舟有點臉紅,正要說什麽,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了一下。

“幫我拿下手機。”他隨口道。

陳景鋒從他褲兜裏把手機抽出來,看了一眼,沒吭聲。

許小舟突然感覺周遭氣壓不大對,他按下不老實的喪喪探頭看過去,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我是常江。」

男人冷漠地說道:“長什麽江,我還黃河呢。”他說著順手把短信刪了,手機塞回許小舟褲兜裏,臉色很臭,“你現在已經是最火練習生了,走紅指日可待,不三不四的人要清一清。回頭換個號吧,這個號廢了。”

作者有話要說:

陳景鋒:阿西吧,什麽不三不四的長江黃河都要來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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