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房間, 幹凈，夢幻又溫馨。

祁萻裹著被子坐在床頭，喬子鷙坐在床腳, 都面向落地窗, 不同的是, 祁萻微微低著頭，而喬子鷙直視前?方, 緊盯著玻璃窗裏面的人影, 似是房間裏的氛圍太?沈靜, 令人坐立難安, 又或者是其他原因，少年喉結滾動了好幾下。

期間, 祁萻不經意地擡頭, 猝不及防的, 兩人的視線隔著玻璃窗碰撞在一起，隨後, 又不約而同地趕緊挪動視線, 紛紛避開彼此的目光。

動作迅速到, 如同觸電一般。

為了緩解尷尬, 兩人同時吭聲道, “喬祁萻”“喬子鷙”。

兩道聲音交織在一起, 話音落, 原本有話要說?的兩人再次安靜了。

房間裏的氛圍重?新陷入緊張和慌亂。

數不清過了幾秒, 祁萻把身?上的被子裹緊了些, 一方面房間裏沒開暖氣, 冷。

另一方面，仿佛這樣就可以給自己多一些安全感, 多一點力量。

“喬子鷙。”女孩終於鼓起勇氣再次喊道。

有些話，她得趁現?在和喬子鷙說?清楚。

聞聲，喬子鷙側頭看她，輕“恩”了一聲，聲音聽著很平靜的樣子，眼神卻出賣了他。

平日裏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此刻此刻也有自亂陣腳的時候，眸光微微晃動著，喉結也時不時地上下滾動。

看得出來?，他有多局促，多慌張。

往常，從祁萻的只言片語裏，總能品出她的意思，她琢磨不透他。其實，祁萻與他而言，何嘗不是如此。

她的一個眼神，一句話，一個微不足道的動作他都要放在心?裏琢磨很久很久。

她剛才對我笑了，是覺得我說?的話好笑，還是，或許，可能，她也有一點點喜歡我呢。

她一再叮囑我要好好學習，是真的希望我好好學習，還是…其實她想表達的是，她非常討厭我，討厭我不學無?術，討厭我散漫成性。

還有好多好多事情，喬子鷙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像個別扭的小姑娘一樣，一字一句地摳她字眼裏的意思。

每次，喬子鷙都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可笑，可下一次，還是忍不住一遍一遍地回想，一遍一遍地揣測。

今天晚上亦是如此。

雖然?他沒問祁萻，但是心?裏已經無?數遍忖度猜測，為什麽她會抱他呢？

因為心?情不好？還是心?疼他在雪地裏等了他這麽久？亦或是出於其他別樣的情感。

再往後，不敢再往深處想了。

怕自己多想，也怕是自己的妄想。

覺察出喬子鷙有不安的情緒，祁萻把聲音放得很輕柔。其實自己心?裏也有猶豫，支吾地詢問道：

“你，可不可以答應我幾件事情？”

說?完，垂眸，因為緊張的原因，她不敢看喬子鷙的眼睛。

少年擰眉疑惑，沒著急答話，似乎在等著她繼續往後說?。

祁萻低著頭，聲音很小聲，“你很聰明的，好好學習對你來?說?並不是多大的難事。”

“另外，我知道你和星禹有矛盾，但是他一點都不壞，也許以後你有困難的時候，他會堅定地站在你身?旁拉你一把，無?論是工作上還是生?活上，他都會成為你的好戰友以及好朋友。所以…”

頓一下，知道這件事情對於喬子鷙很難，祁萻小小地整理一下情緒，接著說?：

“所以，我希望你們可以解除之前?的矛盾，彼此好好相處。”

話落，祁萻依舊低著頭，至始至終她都不敢看喬子鷙的眼睛。

她知道，此刻喬子鷙肯定會疑惑也很生?氣她為什麽要要求他做這些事情。

究其原因，祁萻不想解釋，如果可以，他希望喬子鷙永遠都不要明白她今天為什麽會說?這些話。

如她所想，喬子鷙確實摸不透她到底想幹什麽。

從聽到“星禹”兩個字開始，少年臉上的表情就變了樣，牙關咬著，雖然?什麽話都沒說?，隱忍的怒氣卻早已躍然?臉上。

得虧祁萻一直沒看他，才讓她有膽量把第一段話完整說?完。

此外，她的話還沒說?完，女孩繼續往下說?：

“還有…”

她又停頓一下，因為這件事情對喬子鷙而言比剛才那件事情更難。咳嗽一下嗓子後，女孩重?拾話題道：

“還有就是，希望喬子鷙能好好和自己父親相處，無?論他怎麽不好，但是當你遇到困難的時候，他一定是那個不惜調動一切權力和關系保護你的人。”

在此之前?，祁萻聽沈星禹大概聊過，其實喬子鷙的父親對喬子鷙並不是放任不管，而是一個在商場上肆意撕殺的人，習慣了態度強硬，習慣了命令人，以至於忽視了喬子鷙是他的兒子，不是他的下屬。他不該用?命令和指責的語氣說?話，而是應該站在父親的角度，懂得柔和。

顯然?，喬啟輝沒做到這一點。導致喬子鷙逐漸頑劣，逐漸遠離他，甚至於厭惡他。

“叔叔很關心?喬子鷙的，只是不懂得表達與溝通罷了。”

這些是沈星禹對祁萻說?過的原話。

“喬子鷙上次打架，腿骨折了，人還被抓進了警.察局，當時叔叔還在日本出差，一聽到消息連夜從日本飛了回來?。原本以為這樣子他們的關系就會有所緩和，結果兩人在警察局裏沒說?兩句話又吵了起來?。”

喬子鷙的父親並沒有喬子鷙想象中的那麽不關心?他。

這是祁萻從沈星禹的話裏得出來?的結論。

所以她希望他們關系變好。

他們關系好了，喬子鷙的以後才會好。

這樣，即使以後…

想著，祁萻感覺眼睛有些酸澀，算了，以後的事情就留給未來?吧。

僅僅揉了下眼睛後，祁萻又準備開口說?話。

接下來?要說?的話，比起剛才的要求要簡單很多，女孩心?裏也稍稍松了松氣，終於敢擡起頭，唇瓣抿出笑，凝視喬子鷙，後者表情不是很好，但想到馬上要說?出口的話，祁萻卻紅了臉頰。

“最後一條…”話到嘴邊，祁萻突然?有些說?不出口了。

“最後一條…”再次開口，還是沒能如願把話說?完。

比起剛才一道道義?正言辭的要求，此刻的祁萻顯得十分反常，引得喬子鷙不禁挑眉看她。

“最後一條什麽？”少年的說?話語氣疑惑且不悅。

他以為她又要提出一些不好的要求。

“恩…”祁萻努力思索言辭，和喬子鷙的目光對視不足一秒，她又急急忙忙低頭，避開他的視線，聲音小且含糊不清。

“最後一條，喬子鷙和祁萻的關系不能讓別人知道。”

說?完，女孩耳畔兩抹紅，睫毛顫動，把頭縮進捂在脖子跟的被子裏，更加不敢看喬子鷙了。

那模樣，安靜，乖巧，且緊張。

而這邊的喬子鷙，聽完祁萻說?的所有話後坐在原位置上，像只呆鳥，頭上頂著幾根呆毛。

緩了好一會兒，他才終於有了動靜，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再三?思量後卡殼地向祁萻確認道：“你…剛才說?的，我們的關系是？”

祁萻緩慢掀起眼睫，凝望喬子鷙的眼神如一汪春潭，平靜又旖旎。

兩人相顧無?言，望著望著，約莫一分鐘後，都笑了。

一個笑得靦腆恬靜，一個笑得明朗清澈。

--

不過，此時此刻還有一件事情等著他們去解決。

就是……今晚，他們兩個人，該…怎麽辦？

祁萻一秒收起臉上的笑容，眼珠子左轉轉右轉轉，環顧整個房間，一張床，一張被子，兩個人，他們該怎麽睡覺啊？

女孩不禁挪動小眼神，目光偷摸摸地撇向喬子鷙。

這是她第一次住酒店，更是第一次和一個男生?住酒店。

住酒店是無?奈之舉，太?晚了，回南城的車早跑光了，加之元旦期間，正是旅游高峰期，酒店的房間也獨獨剩了這麽一間房，還是喬子鷙加了兩倍價格才搶到的。

整件事情，幸運的是他們有了落腳之處，不幸的是，兩人共處一室，現?下除了緊張尷尬還是緊張尷尬。

喬子鷙似乎也覺察到了這個問題，耳稍泛了一層薄薄的紅，不過比起祁萻的苦惱和窘迫，少年扯著嘴角，怎麽看的覺得那抹笑不壞好意，笑得有些過分神采飛揚了。

更過分的是，喬大少爺雙手支在床上，身?子往後仰，一副閑散模樣，故意悠悠地看著祁萻，似乎在等著看她怎麽辦。

祁萻發現?，有了“正式身?份”後的喬子鷙，真是變得越發的猖狂起來?。

緊要關頭，祁萻瞥見?落地窗前?的沙發，當即說?：

“那個，要不你睡沙發吧？”

似是詢問，又像是命令。

那說?話語氣，氣洶洶的，聽得喬子鷙越發想笑。

“我腿長。”他笑得沒個正形。

意思是，他腿太?長，睡不了沙發。

“那…”女孩氣緊了，稍稍停頓一秒後，自我開解道：“那我睡沙發。”

喬子鷙還在笑，笑得眉眼裏全是藏不住的壞心?思。

“可是只有一張被子。”

“你！”女孩被氣得說?不出話了。

反正無?論她說?什麽，他總能找到反駁的理由。

這次喬子鷙倒是不說?話了，只是“刺啦”一聲響，他拉開了外套拉鏈，看樣子是準備脫衣服。

祁萻下意識地大喊道：“你別！”

聞聲，喬子鷙遞過來?時一記不解的眼神，稍稍揣度一下便明白了：“想什麽呢，我只是想去洗個澡而已。”

“洗澡！”祁萻又是一驚，“你，你，你，為什麽要洗澡啊！？”

小姑娘被嚇得說?話都不利索了。

喬子鷙站在床邊，已經脫掉身?上的外套，故意丟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話。

“你猜。”

一雙桃花眼還緊盯著祁萻不放。急得祁萻趕緊放話提醒某人：

“喬子鷙，我還沒滿18歲。”

喬子鷙舌尖抵著腮幫子，被逗樂。笑完，隨手一扔，把自己的衣服扔了過來?，驚得女孩手忙腳亂地趕緊伸手。接住後，疑惑又局促。

“老?婆大人，幫忙把衣服掛一下，謝謝。”他就這麽理所當然?地吩咐道。

不等祁萻開口反駁，他勾著唇稍十分滿意地進了洗手間，關門前?，又懶洋洋地扔出一句：

“記得，別偷看我洗澡啊。”

“……”

--

很快，洗手間裏傳出“簌簌”的水流聲，祁萻抱著喬子鷙的衣服，有些楞神。

喬子鷙的衣服很大，也很溫暖，最重?要的是上面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清香。

讓人忍不住想湊上去聞一聞。

偷偷地，祁萻往喬子鷙的衣服湊了過去。

那味道，像醇厚的檀木香。

以前?每次喬子鷙靠近她的時候，她都能聞見?，今天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聞。

無?論聞多少次，她還是很喜歡這個味道。

最後聞一次後，女孩起身?往落地窗走去。

靠窗的位置有衣帽架，祁萻走過去幫喬子鷙把衣服掛好，看見?衣服袖口的地方有羽絨鉆出來?，她細心?地將其拍掉。

……

沒過一會兒，喬子鷙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祁萻正坐在床上發呆。

聽見?腳步聲，祁萻猛然?擡頭，正好撞上喬子鷙的視線。

兩人的目光對上時，皆是一楞。

這已經不知道是他們今天第幾次對視了。

每次對視的時候，氣氛都很微妙。祁萻忙扭頭，躲開喬子鷙的註視，還掩飾地咳嗽了幾下嗓子。

比起她的慌張，喬子鷙悠閑很多，笑著朝她丟話，“怎麽，你還真偷看我洗澡啊？”

！

女孩驚得趕緊回頭解釋：“沒偷看。”

洗手間的門是磨砂玻璃做的，從外面能隱約地看到裏面的動靜。

但祁萻發誓，她真沒偷看。

“呵。”少年扯唇一笑，“誰知道呢？”

“……”

不想說?話了。

“不說?話，心?虛了？”

“……”

更加不想說?話了。

幾句對話的時間，喬子鷙已經走到了祁萻面前?。

剛洗完澡的少年，穿得單薄，因為沒有睡衣睡褲，他只在身?上隨便套了一件衛衣和運動褲。

祁萻不敢擡頭去看，因為喜歡打籃球的原因，少年身?上腱子肉不少，即使套了衛衣，寬大的肩膀和胳膊上的肌肉線條依舊若隱若現?。

興許是一個人的時候放蕩慣了，出來?的時候，少年臉上，頭發上的水珠都沒擦幹。

走到祁萻面前?時候，一滴水珠沿著喬子鷙的下顎線往下滑落，最後落到女孩的鎖骨上。

水珠犯涼，驚得祁萻打了一個寒顫，驚慌地擡頭，迎上的是喬子鷙那雙笑意滿滿的媚眼。

“你要不要也去洗個澡？”他玩味道。

聲音裏有使壞，綿長的語調聽著卻莫名溫柔。

上輩子，喬子鷙這種?人大抵是個妖精。

渾身?上下總有使不完的美色，用?不完的狐媚招數。

凡人但凡意志不堅定點，都得拜倒在他妖媚之術裏。

祁萻費了好大勁才穩住心?神，將身?上的外套使勁裹緊，堅決道：

“不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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