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逐漸回籠,諸伏玲奈猛地睜開眼睛， 伸出的右手抓住了放在床邊上的面盆。哇的一聲， 稀稀落落的嘔吐物敲擊著面盆。摁住胸口的手擡起,撩開下落的頭發絲，剛剛閉上的嘴巴，沒忍住,再次張開,惡心反胃帶來的生理眼淚，隨著再次嘔吐襲來,一起掉下裏。

躺在旁邊的諸伏高明,在她拉住面盆的時，便驚醒過來。掀開被子,起床，大步走到桌子邊,拿起水壺，倒出一杯量的白開水。

“玲奈。”諸伏高明在床邊坐下，手掌上下安撫著諸伏玲奈的後背。

嘔吐聲減弱,直到最後嘔吐物變成酸水。“高明…”諸伏玲奈伸出手,拿過了水杯,稍微仰起頭含住水,漱口時，帶著口腔裏僅剩的酸水一起吐入面盆中。

諸伏高明接過空杯子，再次去桌子那兒倒了一杯水過來。諸伏玲奈淺喝了兩口,吐完的身體,帶著些虛弱的疲憊。

諸伏高明接住她，讓她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有好一些嗎？”

諸伏玲奈沒有出聲，稍微點了點頭,就當是她回覆了。諸伏高明沒有離開，安撫地拍著她的後背。

“好了…”

“嗯。”諸伏高明將她放下來，臺燈下，諸伏玲奈肉眼可見的虛弱。他將被子拉上，手掌放在被子上輕輕地拍了會兒。等諸伏玲奈像是再次睡著了，諸伏高明才起身。

“高明…”諸伏玲奈有些艱難地睜開眼睛，“看一下優樹的被子…”

“我知道。”諸伏高明俯身摸了摸她的臉頰，大拇指擦掉她留在眼角的眼淚。“睡吧，不必擔心優樹。”

“嗯…”諸伏玲奈閉上了眼睛。

諸伏高明將面盆拿出房間，回來時手裏拿了一塊毛巾。

“高明…”臉頰碰觸到溫熱的毛巾，諸伏玲奈再次睜眼。

“臉頰上稍微沾到了一些，繼續睡吧。”諸伏高明的動作很輕，擦完後，將她額前的碎發理了理…

懷優樹的時候，諸伏玲奈大多在飯點的時候嘔吐，不過那時候，他因為一些原因從本部調職，雜七雜八的事情很多，導致他經常晚上加班。本就午飯不在家，加班又導致晚飯不在家吃，這讓他很少看到諸伏玲奈嘔吐的樣子。這次的寶寶，或許是知道了這個情況，特地將時間改了，從臨近起床，到洗漱時，基本上每天這個時候，諸伏玲奈都吐的死去話來，整個人都虛脫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只是靜靜地看著呼吸均勻的她。一旁小床上的優樹，翻翻身，帶動著身上的被子一起卷到小車的角落裏。諸伏高明走到小車旁，將滾到角落裏的優樹抱回枕頭上，抽出被他壓在身下的被子，蓋上。

做完這些的他，回到床上重新躺下。一旁的諸伏玲奈往他的方向動了動，直到碰到他的身體，才停下來。諸伏高明有問過她，怎麽最近晚上都往他這邊擁。一開始他是在想會不會是諸伏玲奈懷著孕不舒服，需要身旁有什麽東西幫忙抵著，就像之前大肚子的時候，會需要U型靠枕環著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自己也不知道怎麽會這麽做，可能是感覺這樣子稍稍安心一些…

諸伏高明伸手，將她攬進懷裏，若是平時，就這樣行了，但現在顧及到諸伏玲奈還懷著孕，特別是月份還很小，諸伏高明有意給她肚子周圍留出空隙。將放在邊上的優樹的另一個小枕頭塞到她斜靠的肚子底下。優樹的小枕頭只有薄薄的一層，用來稍微墊一下剛剛好，反正是給弟弟妹妹墊的，優樹很慷慨地交了出來。

“高明…你身上好涼…”

“嗯？”諸伏高明將被子拉上，應該是他剛剛坐在床邊時，被吹下來的空調冷氣浸染的。“可能是空調風吹得，玲奈，睡吧…”剛到六點，正常的話，他們還能再睡一個半小時…

……

“有沒有感覺好一些？”諸伏高明抱住睜開眼地諸伏玲奈，手掌放在她的小腹上，輕輕地摸摸。今天休息，不用趕著時間起床，可以在床上多呆一會兒。

“嗯…有些頭暈…”諸伏玲奈趴在他的肩上，整顆腦袋埋在他的脖頸處，所有的呼吸都帶著他身上，與她相同的洗衣液的味道，淡淡的，聞著很舒服。

諸伏高明低頭，親了一下她的額頭，側身，將人環住，“頭暈的話，就多睡會兒。上午我會陪著優樹。”簡單地分配任務。任務完成，再獎勵一集假面超人，優樹每天都特別樂意做。

“嗯…”諸伏玲奈將自己往被子裏埋了埋，呆在他的脖頸間，均勻的呼吸，瞇著眼睛，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

旁邊的小床上，優樹到了起床的點。沒什麽工作的小孩子，每天總能準時準點起床。

“媽媽～”優樹坐起來，然後抓著護欄站起來，看著朝自己走過來的諸伏高明，笑得燦爛，“爸爸～”和爸爸媽媽一間房間的好處就是，現在不需要他自己每天早上爬起來，推開兩道門，跑過來找爸爸媽媽。只需要站起來喊兩聲，馬上就有人來抱抱他。

“安靜一些，媽媽還需要睡覺。”諸伏高明將優樹抱起來，小孩子的神奇之處，還有一點，秒睡和秒醒。困了，不管何時何地歪頭就睡，醒了，不過，不管時間早晚馬上恢覆元氣滿滿的狀態。

“優樹…”諸伏玲奈轉頭看過來。

“媽媽！媽媽～”接收到媽媽的傳喚，優樹朝著大床上的諸伏玲奈伸伸手手。“爸爸～去！媽媽！”

“要安靜一些。”諸伏高明拍了一下他撅起的小屁股。諸伏玲奈不舒服，他自己都盡量的小聲說話，生怕大聲了，沖擊她的耳膜，引起不必要的難受。優樹可顧忌不了這些，小孩子天性如此。諸伏高明按照他說得把他放上床。

“媽媽～”自己鉆進被窩裏，貼著諸伏玲奈躺下。

“優樹，過來一些。”諸伏高明無奈，拽住了優樹的小腳腳，往後一拉，帶到自己身邊。但優樹也不是那麽輕易會被抓住的小孩，兩只腳抵住諸伏高明圈起的手臂，手手努力地掙紮。

撲騰個不停的小腳腳，諸伏高明緊緊圈住，不能用力又不能不用力，“你再亂動，到外面去。”

“嗯？” 優樹仰頭，停下了推諸伏高明手的動作。嘴巴一癟，下一秒要給諸伏高明表演一個哭。

“優樹…” 諸伏玲奈睜開眼睛，伸出的手被優樹抓住。“媽媽～唔唔～救救～”

“嗯？”諸伏玲奈側身，優樹一臉委屈地看著她，兩只眼睛泛紅，吸吸鼻子，一整個可憐樣。“媽媽～”

“怎麽了？怎麽哭了呀？”諸伏玲奈還有些頭暈，手臂抱住撲過來的優樹的上半身，發現被子底下，諸伏高明正抓著他的兩條腿。“高明？”

“我擔心他會踢到你。”諸伏高明剛動手，優樹快速滾進諸伏玲奈懷裏，揪住她的衣角，埋頭不看諸伏高明。

“脾氣挺大。”諸伏高明碰了碰優樹的小肩膀，被他哼了一聲，甩開。

“我也覺得。”諸伏玲奈把優樹翻出來，用手指頭抵住拼命往她身上鉆的優樹。“不可以哦，爸爸和你說話，怎麽可以當做沒聽見。”

“不聽不聽！優樹不聽！”抱住諸伏玲奈，手臂亂甩，優樹的每一個動作都在諸伏高明的神經上跳躍。

“優樹！”

……

所以怎麽會變成這樣？諸伏玲奈坐在位置上吃著早飯，優樹被諸伏高明領到墻邊教育。是孩子總有一兩次要和大人對著幹的經歷，完整的童年，應該都少不了父母親的家法伺候。

優樹往諸伏玲奈這邊看了好幾次每次都可憐巴巴的小模樣，讓諸伏玲奈差點沒忍住上前抱住他的腳步。但是，她知道，平時在家，在很多方面，她都會考慮優樹的想法，這讓優樹擁有和父母同等決定權的同時，也助長了他認為事事都該順著他的思維。一旦一些之前沒有的小規定跑出來束縛他了，優樹立馬就跟你翻臉。

這本不是什麽大事，是小孩子的思維定勢與他們尚處在自我為中心的認識中的影射。只要好好引導，就會慢慢好轉過來。這期間最怕就是父母一方在教育的時候，另一方非要沖進來，以孩子還小為由，或是用把錯誤攬在自己身上的方式，將這些小插曲含糊地帶過去。對事情的當下來說，孩子可能馬上就從反抗中走出來，但長時間如此，越來越管不住孩子。諸伏玲奈可不希望，等優樹再大一些，她和諸伏高明都管不住他。父母雙方，總要有一個人是優樹不敢越過去的。這個人怎麽想都不可能是她，那就只好是諸伏高明了。

所以啊…諸伏玲奈咬了一口雞蛋，抱歉了兒子，這次媽媽不救你了。

“聽懂了嗎？”諸伏高明保持著蹲著的動作，再一次問優樹。不回答？並不是孩子聽不懂，別看他們年紀小，其實在生活的耳濡目染中，懂的東西不少。

“懂。”優樹點頭，繼續低頭盯著緊貼在一起的兩只腳丫子。

諸伏高明的聲音放軟了些，“媽媽現在沒辦法抱你，也沒辦法和你貼緊…”

“為什麽…”優樹撅著嘴巴，很不開心。他最喜歡媽媽抱抱他了。“不可以！不可以！優樹要！”

“因為媽媽肚子裏有優樹的弟弟妹妹了，如果媽媽一直被你纏著，很容易傷到優樹到弟弟妹妹。”諸伏高明摸了摸優樹的腦袋，“優樹要做哥哥了，這種時候應該體諒一下媽媽。”

“可是…”可是…優樹劈裏啪啦地開始掉眼淚。不會表達，但是他會哭。太明白的道理，他不懂。優樹知道的是，諸伏玲奈不能抱他了，媽媽不能抱他了，嗚嗚，這就很難受…

“好了。”諸伏高明將他抱起來，安撫地拍著他的後背，“優樹體諒媽媽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裏，優樹想要抱抱的話，可以來找爸爸。”

諸伏高明轉身看到坐在餐桌旁，有些焦急的諸伏玲奈，對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用過來。

漸漸地，優樹的哭聲小了，諸伏高明將他帶進衛生間，放在洗手臺上。用溫水打濕的毛巾，擦著他，哭得漲紅的臉蛋。

“媽媽…”

“等等爸爸幫你擦好臉，我們就去找媽媽。”諸伏高明幫優樹擦了兩遍。“這段時間，優樹不可以往媽媽身上撞，知道嗎？”

“嗯…”

“弟弟妹妹是我們一家人的責任，優樹和爸爸幫不上忙，這段時間就乖乖地等媽媽把小寶寶生出來，好不好？”

“嗯，妹妹…”

諸伏高明嘆了口氣，已經一個月了，優樹堅定地認為是妹妹，這個想法絲毫動搖不了。這份執拗的性格，讓諸伏高明有些敗下陣來。“也可以吧，優樹很喜歡妹妹嗎？”帶著面霜的手指碰到優樹的臉頰上。

“喜歡～”優樹吸了吸鼻子，“軟乎乎～”這個詞…最近諸伏玲奈挺喜歡吃軟糯糯的食物，軟乎乎，她經常用。沒想到被優樹記住了，還用在了，呃…妹妹身上…

“弟弟也是軟乎乎的。”諸伏高明將擰幹的毛巾掛上架子，“優樹出生的時候，也是軟乎乎的。”

優樹皺眉，擺手，“妹妹…”頗有一種“你別說了，我是不會聽的”的意思。

“……”諸伏高明無奈，抱起他，走出衛生間。

諸伏玲奈正站在餐桌旁。看到他們出來，立刻擡腳走近。“肚子餓了吧，先吃早飯。今天有優樹喜歡的奶黃包。”

“喜歡～”優樹被放上寶寶椅，接過諸伏玲奈遞過來的小碗，裏面有一只豬豬形狀的奶黃包。笑得可開心了，如果可以忽略掉他臉上哭過的痕跡的話。

“高明…”走進廚房間的諸伏玲奈臉上的笑容收起來，取而代之的是擔心。

“怎麽了？這裏熱。”諸伏高明拿著杯子，裏面是剛泡好的咖啡。他還是會稍微喝一些，提提神。

“優樹他…”

“優樹沒問題，和他把其中的緣由說清楚後，馬上就答應了。他對做哥哥這件事，很重視。”只不過，只想當妹妹的哥哥，有些傷腦筋啦。

“我怕他會不會覺得我們有了第一個孩子，就不想之前那樣愛他了。”見優樹哭成那樣，諸伏玲奈多少有些於心不忍。其實說到底還得因為她懷孕的緣故，這也不是優樹的錯。試問，哪個孩子不喜歡貼著媽媽？

“不，事事順著他才是真的不愛他。”若是遇錯，不及時指正，這和助長惡劣有什麽區別。“優樹不會想這些，你也不必擔心，他的心態遠比你想象中的要好很多。”諸伏高明放下咖啡杯，伸手抱住了諸伏玲奈，嘆出一口氣，“放心，優樹很好好的，我們都會好好的。”

“嗯…”諸伏玲奈回抱住他，有他在，她真的會有種安心的感覺。

“要是覺得過意不去的話，下午我們帶優樹出去玩。正好今天的太陽不是那麽刺眼。”天天悶在家裏也不好，正好今天他空著，全家一起出去走走也是好的。諸伏高明松開她，一手端著咖啡杯，一手牽著她，走出廚房間。

一個人坐在餐桌前的優樹，絲毫沒有諸伏玲奈擔心中的失落，十分專註地用勺子戳著碗裏的豬豬奶黃包。覺得嘴巴幹了，就伸出腦袋，喝一口裝在水壺中的牛奶。

“好啊。”諸伏玲奈看向優樹，“優樹想去哪裏玩嗎？”

“玩！”優樹放下勺子，小孩子聽到玩都開心，優樹也不例外，剛剛被諸伏高明下達的緊張貼近諸伏玲奈的命令，又忘記了。還沒有擦幹凈的嘴巴，往諸伏玲奈的手臂上一貼，“和媽媽～”

“咳咳…”諸伏高明咳嗽了一聲，提醒優樹放手。

優樹哪裏懂啊，還以為爸爸是因為自己沒有提到他，不開心了嘞。“和爸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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