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諸伏警官。”

“早上好…”

諸伏高明拎著便當盒走進工作隔間，放下便當盒的同時拉開座椅。

“高明！”

還未坐下的他擡頭看過去，大和敢助快步走過來。“早上好,敢助。”諸伏高明的好心情一直保持到現在,臉頰上還帶著微笑。

大和敢助眉頭一皺,今天的諸伏高明有些不一樣。不過吧，這都不是要緊的,要緊的是…“準備一下,我們出去一趟。”

諸伏高明原本放松的狀態收回,轉入工作狀態，將拉開的椅子放回去。“發生了什麽？”

“總之,你先和我走！”大和敢助轉身快速朝外走去。

……

長野縣道55號大町麻績高速公路千曲線，自西向東方向上的高速公收費路口，發生嚴重交通事故。

“這不是應該是歸交通科管嗎？”諸伏高明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對於大和敢助現在有些橫沖直撞的車速，微微皺眉，“敢助，如果你不想成為下一個出交通事故的人的話,還是應該慢…”

“少羅嗦！你現在應該把註意力集中在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中。”

既然是發生交通事故,這件事原本是應該歸交通科的人管的。交通科的人抵達現場後，通過調取高速公路收費站的監控發現，肇事的汽車在抵達高速公路口子的時候,並沒有減速，而是連續撞了三輛轎車，之後才撞上高速公路收費站。

監控放到這裏，交通科的警察大致可以判斷為剎車失靈之類的汽車故障問題。只需要對車輛進行檢測，就可以得到結論。但是在這之後的監控視頻,直接顛覆了他們的判斷。

撞上高速公路收費站臺的車子，後退，向左轉動了近一百八十度，然後直直地撞上了靠近下坡處的護欄。在這之後發生爆炸。

諸伏高明在大和敢助之後下車，天空開始下起了毛毛雨。並沒有撐傘的兩個人，站在被燒焦的護欄旁，殘留在現場的車輛只剩下三分之二的車身。

諸伏高明回頭看向同樣破損的收費站臺，車子發生爆炸的地點距離收費站大約五十米，這些距離，交通科的人會先認為是剎車失靈嗎？

“既然移動了這些距離，那就可以說明，這輛車子在直到爆炸前剎車系統都是完好的。”剎車系統完好，而駕駛員卻接連撞車，甚至不要命地以絲毫不減速地撞上收費站。這已經不是普通的交通事故了。

“因為當時收費站臺那邊還停著一輛撞撞翻的車子，我們到達現場上，一開始認為那輛側翻的車子才是肇事的車輛。並沒有考慮到距離問題，這確實是我們的疏忽。”

諸伏高明和大和敢助同時轉身，走過來的人穿著交通科執勤人員會穿戴的制服。“你們好，我是交通科的八尾，剛從東京調過來，你們兩位應該就是上頭說回來加入本次事故調查的兩位刑警吧。初次見面還請多多指教。”八尾啟之，一位來自東京的交警，警銜警部補。他對兩人伸出了手。

諸伏高明擡起雙眼，聽他說完後，也進行了最基本的自我介紹，連帶著大和敢助的一起。“你好。”握上對方的一刻，諸伏高明再次皺眉，松開後退到一邊。

“諸伏警官，是有什麽問題嗎？”

“並沒有，我只是在想這次的事件，總覺得會是一個很覆雜的謎團。”諸伏高明背手，視線轉向一旁炸毀的車輛，“其他的車輛是已經被移走了嗎？”

“是的。”八尾啟之開口。因為這段高速公路是重要的通道，所以在取證完畢後，交通科會立刻安排道路重新開通的工作。“三輛被撞車輛已經被移走，現在只剩下肇事車輛還沒來得及移開。”

被撞的三輛車中，側翻的白色敞篷跑車暫時記作A車。車上連同駕駛員在內，共有兩人。因為側翻時，頭頂的車窗是打開的狀態，在撞擊地面後，駕駛員沒有及時縮回身體，因為慌張挺直的身體，直接導致他的頭撞上水泥地，脖頸被強大的外力折斷，當場死亡。同行的女士，雖然縮起了身體，但也因為來回的碰撞，再加上她所乘坐的那一側正好的肇事車輛撞上來的地方。救護車趕到的時候，她已經滿身是血，氣息微弱。第二輛B車，是一輛灰色的緊湊型家庭用車，車上共有三人。因為肇事車子是從後方撞上來的，在全員系著安全帶的情況下，車裏的人員並沒有遭到多大的直接傷害。只是坐在後排的小男孩有先天性心臟病，被突然的猛烈撞擊嚇暈了過去，剛剛被救護車一同拉走。第三輛為C車，紅色的車身是這三輛車中最亮眼的，也是最先被肇事車輛撞上的車子。車上只有一人，是一個起早貪黑的公司職員。因為當時他還處於沒睡夠的疲憊狀態，被撞後，只覺得身體一晃蕩，然後裝在了路邊的護欄上。所幸當時正準備下高速，他的車速不快，撞上護欄後，車子馬上停了下來，他也被彈出的安全氣囊護住，沒受任何傷害。就是，有些困…

八尾啟之拿著記錄板，將大致的情況說了一遍，開始介紹目前還在場的一位受害者，就是C車的司機。“白色與灰色車輛的幾人目前在中心醫院，剩下的只有這位先生。”早弓元，平面設計公司的小職員，因為家距離公司有些遠，他每天都會走這段高速公路上班。

“警察先生…我是不是可以先走了啊，我…我還要上班…”他的工資除了一小部分的基本工資外，其餘的都是需要一單單設計圖來提供。這也是為什麽他會天天睡眠不足，被車撞了都沒有馬上反應過來的原因。

在這停留最久的早弓元，看著救護車拉走兩批人，除了緊張還有些害怕，這真的是神明保佑了，讓他這只寶貴的畫圖紙的右手沒有出事。而現在他已經站在這兒浪費了半個多小時，半小時沒用在畫畫上，也就是少收益半小時的報酬，對於平時生活緊巴巴的早弓元真的很著急。

其實吧，若不是生活緊巴巴的，早弓元也不會為了節省開支，放棄在公司附近租房子，而是每天開車來往家和公司之間。唉，要不是這樣的話，他應該就不會碰上這麽倒黴的事了…

“這個…現在負責這些事情的應該是這兩位刑警先生，我只是管交通的，估計做不了主。”現在出現了死傷人員，並且有充分的證據證明肇事車輛存在故意傷害罪，這已經不歸他們交通科管了。案件後續會轉移到刑事科那邊，也就是諸伏高明和大和敢助這邊。

“可以，先簽個字，後續我們有什麽需要詢問的地方，還麻煩你配合調查。”

“一定一定！”早弓元感激地朝諸伏高明鞠躬。

“雖然諸伏警官同意你走了，但我這邊還是要教育你一下。”八尾啟之在早弓元簽名的時候，開口，“太過疲憊不能開車，這些常識在獲取駕照的時候，應該有再三強調吧。”

早弓元立馬向八尾啟之保證，“一定一定！警官先生，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記住就好，別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是是是！”

這邊兩人在進行交通安全知識教育活動，另一邊的諸伏高明和大和敢助走到了正在被搬運的肇事車輛旁邊。大和敢助拿著手中交通科的人遞來的監控視頻，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餵，高明，這個給你。”

諸伏高明接過，重新播放了一遍。邊看，邊問大和敢助，“有發現什麽問題嗎？”受害者都在醫院，唯一能提供線索的被害者也因為當時疲勞駕駛，根本什麽都沒有註意到。現下他們能最直接了解這場多車被撞事件的方式，只有手裏這段監控視頻。

問肇事司機在哪兒？

肇事司機在警察趕到的時候並不在車上，周圍的人只想著趕緊救人，特別是B車中因為心臟病發昏過去的小男孩的媽媽一直在呼救，所以當時現場十分混亂，根本沒人人註意到肇事車輛中的人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並且，因為被車輛擋住，監控死角，監控攝像頭也沒有拍到人離開的方向。

肇事車輛撞到了護欄，並且將護欄撞破。護欄外是一個大於四十五度傾斜角的下坡。他們只能大概判斷出，肇事司機是從這裏逃跑的，但是具體是只能跑的，護欄外的山坡如此之大，還有樹木做掩護，他們無從判斷。

這個結果直接讓本次的事件的嚴重性，上升了一個程度。

“有一些問題。”大和敢助的眼睛緊緊盯著被吊車吊起的肇事車輛，車頭的部位已經完全損壞，看不清立馬的狀況。“這種樣子，連車門都已經被擠壓的變形，坐在裏面的人真的有可能逃出去嗎？”

“而且還是毫發無傷。”車子已經擠壓變形，還發生了爆炸。坐在裏面的司機怎麽想都不可能沒有受到一丁點的傷害，多多少少會有蹭破皮流血的痕跡。雖然說，人的血液在160攝氏度左右會沸騰，當其中的水分蒸發後，所剩下的只是碳氫化合物。但也不至於一點痕跡都沒有。

“不過，就算有血跡，我們也已經檢測不出來了。”檢驗血跡殘留時，通常會使用魯米諾試劑。血液之所以能夠被檢測出來，主要是通過血液中的蛋白質與魯米諾發生氧化反應，導致魯米諾變成發光成分。

而現場很不巧的是，汽車爆炸後的餘溫高達幾百度甚至幾千攝氏度，血液中的蛋白質經過這樣的高溫，綜合空氣中的氧氣，已經先一步氧化掉了，還有其餘部分的蛋白質失活。這樣一來，即使現場有血跡殘留，也沒有殘留物質能氧化魯米諾混合試劑，進而出現反應了。

諸伏高明放下手裏的平板電腦，雨越來越多，他和大和敢助同時看向，破損的護欄外的山坡…

“先讓人把這附近搜一遍吧。”大和敢助先一步轉身往回走。走出幾步見諸伏高明沒有跟上，立刻出聲，“餵！高明，你是想繼續站在這兒淋雨嗎！”

“知道了，你先上車，我馬上過來。”諸伏高明盯著山坡，然後轉移視線，看向高速公路的盡頭。這條路是通往東京的必經之路，他經過幾次，前面不遠處就是一段穿山隧道。

諸伏高明收回視線，朝著大和敢助車子的方向走去。已經套上雨衣的八尾啟之走向前，將手裏的文件夾遞給他。“諸伏警官，這是剛剛傳過來的這次事件的幾人的信息。”

“哦，謝謝，麻煩了。”諸伏高明接過，估計是為了防止裏頭的紙張濕掉，特地在外面包了一層透明塑封袋。

“稍後車子都會被轉移到交通科，諸伏警官和大和警官需要的話，可以隨時過來。因為下雨，現場的線索估計沒多少是有用的。幾輛車是關鍵性證物，我會通知運輸的人盡可能的保證原樣。”

雨有洗滌罪惡的作用，也有掩蓋罪過的時候。隨著雨越下越大，不用多久，這場事件帶給這條道路的痕跡，便會被一點點地沖刷掉。

“八尾警官用心了，稍後有需要我們會再聯系。”接下來的事情，應該是查這些路段的所有監控，還有車輛的信息，最重要的是要快些找到那個肇事逃逸的司機。

“諸伏警官不必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諸伏高明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上去，迎面丟來的一塊毛巾蓋住了他的腦袋。手中的透明塑封袋上落滿了雨滴。毛巾下，貼著額頭的頭發也是濕漉漉的。“趕緊擦擦，我們現在可沒時間感冒。”

明明是關心的話，放在大和敢助嘴巴裏就變成了極度嫌棄你是不是會拖延工作的感覺。

“對了，上原今天不上班嗎？”諸伏高明將自己的頭發擦幹，又將身上濕掉的西裝外套脫下。

“她啊，說什麽有事請假了。我看八成是去祭奠她那個死掉的前夫。”大和敢助快速打轉方向盤。突然又意識到自己說這種話不太好，馬上開口糾正。“這話我就和你說說，你可別告訴上原。”

“哦。”諸伏高明將使用過後的毛巾折疊起來，“你對上原有什麽想法的話，還是應該直接和她說明。”多少年了，兩個人都是這樣的狀態，她不說，他不說，兩個人永遠被一層薄紗遮擋著。那次的事情後，諸伏高明一直以為這兩人就到這裏了，有緣無分也是一種悲哀。不過，很好的是，他們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點，雖然經歷了不少事，心態不一樣了，但他還是他，她還是她。兩人眼睛裏的電光閃爍，讓諸伏高明時常覺得自己就是顆又亮又礙眼的電燈泡。

雖然他並不是很喜歡在工作的時候的考慮感情，尤其是辦公室戀情這類的，因為諸伏高明還是覺得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這兩者交織在一起，就容易讓清醒的頭腦做出錯誤的決定。但是吧，這對人兒，他選擇支持！

“高明，我感覺你最近越來越羅嗦了。”被諸伏高明一語道破他心中所想，大和敢助多少有些難以啟齒的小尷尬。

“是嗎？那是因為你實在太讓人操心了。”諸伏高明將塑封袋打開，拿出裏面一張張紙，上面是這次事件四輛車的車主信息，還有一些相關內容。“作為過來人的經驗之談，建議你直接說明，千萬別拐彎抹角。”

“閉嘴！”大和敢助有些煩躁地抓著方向盤，等紅綠燈的時候，目光掃過諸伏高明手上的紙張。“再想這次的事情？”大和敢助的恢覆能力還是挺強的，車子行駛過兩條街，他便恢覆了平靜。

“不是，我在想剛剛見到的那位交通科的同事。”諸伏高明盯著紙張的眼睛放空。這份文件說難聽點，等他們回到了本部，照樣會有人遞交到刑事科，對方其實完全沒必要把他攔下後特地交給他。

一般的調任，需要交接舊職，熟悉新職，這些都需要時間。所以，調任一般會提前一個月左右決定好，即使沒有也會提前十幾天。而最近，諸伏高明並沒有聽到過有人說交通科會來新人。現在並不是新警員入職的時候，有一兩個被調過來的警察，大家絕對都會知道。這位八尾啟之確實有些突然。

“哦，我倒也覺得他有些怪怪的。”大和敢助道出了自己覺得矛盾的地方，“他是交通科的吧，還是從東京調來的，既然才剛過來不久，那對長野這邊的地形還有道路不是很熟悉才對。”即使八尾啟之有提前學習過，本部交通科的人也不可能讓他一個新人獨自帶人出來處理事故。雖說對方已經是警部補了，但在長野的交警隊伍裏，他還只是一個新人。不過，對方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是一個新人就是了…

警銜是警部補，又突然調職，並且還是從東京來的。諸伏高明多少心裏一緊，正常的警員調動需要多層的文件遞交，但是有一個部門不需要，他們可以隨意調配。如果真的是的話…諸伏高明緊縮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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