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七！”

“八～”

“叭叭～八~”

“優樹真棒！我們繼續下一個哦～”諸伏玲奈一只手環住坐在他腿上的優樹,一只手指著地墊上的硬紙書， 每一頁上只有一個數字。

“九～”

“kiki！”

“不對哦， 優樹,跟著媽媽的聲音哦,九～”

“ki～九！”

“真棒！”諸伏玲奈低頭親了親優樹肉嘟嘟的小手。

“嘿嘿～”優樹攤開兩只手手,再跟著諸伏玲奈一起從一數到九。看著十根手指頭，還剩一根沒有翹起來,優樹好奇,“媽媽！手手！”

諸伏玲奈摸著他的腦袋,“這是我們下次要學的數字咯，優樹先把前面的數好,留下的這跟手指，我們等明天。”在小孩子的學習過程中，不能一股腦地全部告訴他,稍微留點尾巴，不僅可以促進他的求知欲，還可以保留他擁有的好奇心。或是等明天她再教，或是跑去問諸伏高明或是三川光,諸伏玲奈都隨便優樹。自己去尋找答案也是一個很好的體驗過程。

“媽媽！優樹想！”他想知道,兩只攤開的手，只有這跟手指頭還縮著，難受～

“媽媽不說,因為今天優樹已經很棒了，學的太多，你記不住。”之前學到了五，這次學到了九，還連帶著覆習了一遍。不再多教一點,也是怕他的小腦袋瓜子，一次裝不下這麽多。

“可是！”可是他想知道！

諸伏玲奈將優樹放下，然後站起身，“媽媽要去準備晚飯了，優樹先自己想想看。”在東京住了十幾天後，優樹的睡覺時間從傍晚四點半，移到了中午十二點半。現在優樹下了輔導班後，不睡覺了，這段時間諸伏玲奈不想浪費，陪他看看書稍微學點新詞也是好的。

優樹坐在地墊上，把諸伏玲奈合上的書攤開，快速翻到最後一頁，一個一還有一個零。小腦袋瓜子想不通，為什麽前面都是一個數字，最後一頁就變成兩個了，明明兩個他都知道，但是加起來就不知道了。

“零～一～一～零～”優樹搖頭，不對不對，為什麽一會在零前面，不對不對。優樹馬上把數旋轉一百八十度，然後滿意地讀出來，“零～一～”嗯嗯！這才對嘛！

可是…優樹看到倒過來的九、七…

“唔…不對！”優樹咬著手指頭擡頭，廚房間裏有做飯的聲音，媽媽在忙，他不可以打擾。往後看，是緊閉的房門。

優樹從地上爬起來，繞過沙發，往關上的房間門上一撲。“咚咚咚！”優樹學著敲門聲，嘴巴貼近門縫，將聲音最大限度地傳進去，“優樹來咯～～”

沒過幾秒，房門被拉開，三川光低頭看著仰頭朝他笑的優樹，食指抵住帶在左耳上的耳機，“是優樹，沒關系，繼續說。”

病好了，他馬上投入工作，這幾天欠下的活兒得補上了。三川光的手掌蓋在優樹的腦袋上，將他帶進房間裏。

“舅舅！”優樹抓著他的褲腳。“這是什麽？”在三川光低頭看他的時候，擡起手。

“一？”

“嗯嗯！舅舅真棒！”優樹滿意地點頭。

和優樹的聲音一起的是耳機裏的聲音，三川光笑了出來，手掌撫摸著優樹的腦袋，出口的話卻是在和耳機那天的人說著，“怎麽，Zero，想帶帶小孩子嗎？”

“舅舅！誰？”優樹被三川光抱起來，湊近聽聽，沒聽到聲音。

“一個叔叔。”三川光將優樹放在他的雙腿上，“優樹找我有事嗎？”

“有！”優樹再次將手指升起來。

“一怎麽了嗎？”三川光不懂為什麽優樹有伸出來一遍。

“哦哦！”這個他剛剛說過了，優樹趕緊變化手指形態，兩只小手合在一起，“這是什麽？”

“雞蛋？”三川光抓住優樹的手腕上下看看。

“不是！”優樹鼓嘴巴，“零！是零！”

三川光的瞳孔一縮，又馬上放松。“是嗎？舅舅竟然沒看出來。”

“加油！”優樹爬起來，摸摸三川光的腦袋。回答不出沒關系，繼續加油，總有一天會學會的。優樹比完兩個手勢，想要比出十的時候卻發現，比不出來。

“優樹可以慢慢來。”三川光並不著急，但優樹著急。小家夥跳下床，跑出房間。

三川光的食指再次按在耳機上，“Zero，你對名字的稱呼反應太大了，容易出事。”乒乒乓乓的聲音從耳機裏傳來，只是提到而已，沒想到他的反應會如此大。

“行行行，我知道了，我不會再提。”三川光盯著打開的房門，跑出去的優樹，又跑回來，手裏還多了一本小人書。

“這個這個！”優樹把書放在床上，快速翻開，直到最後一頁。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不直接翻開最後一頁。但小孩子總有他做事的原則，三川光沒有打擾他。

“這個啊。”三川光看向優樹指著的書。

“嗯！”優樹把書倒過來，“零～一～”

“不是哦。”三川光把書本重新正過來，“這是十，不可以分開讀。”

“十？”

“嗯嗯，很棒，是十。”

“嗯嗯！十！”得到答案的優樹十分高興，“拜拜！優樹走！拜拜！”抱起書，優樹噔噔噔跑出去，離開前，在很貼心地關上房門前，對著三川光做了一個要保密的動作，“噓！不可以說…”優樹是背著媽媽偷偷來的，不可以被媽媽知道。

三川光會意，朝他點點頭，“知道了，我會提優樹保密噠！”優樹立刻一蹦一跳地離開，這就是優樹為什麽超級喜歡三川光的原因。優樹稍微不遵守約定，跑過來打擾他，三川光也依舊會很耐心地給優樹解答。

“哦，我嫂子讓他不要來打擾我，不過小孩子嘛，嘴巴上答應地好好的，總歸要出點問題。就像Zero你，明明答應過我不打架了，最後還是跑去和人幹架…沒有沒有，怎麽會帶著吐槽你的意思呢？”

“優樹剛剛讓我保密，別告訴我嫂子，就是他媽媽。別看我嫂子平時很溫和的樣子，教訓優樹的時候真的不帶一絲猶豫的…嗯，他已經出去了。” 三川光站起身，笑著和電話那頭的人分享，優樹讓他保密這件事情。走到窗戶旁，接上話，“是嗎？我也覺得優樹和我小時候挺像的，下次帶來東京，讓他管管你早點睡覺這件事。” 這幾天優樹收到諸伏高明的指示，動不動就讓他去乖乖睡覺。唉～三川光無奈地搖頭，是溫馨的小負擔誒～

“不會不會，哥哥他或許還挺希望，我幫他們把孩子帶走的。”三川光將手插進口袋，外面夕陽西下，他在和電話中的他聊天，難得的悠閑。

……

“我回來了。”諸伏高明下班回家，開門迎接他的是優樹。

“爸爸！”

諸伏高明俯身將優樹抱起來，每日一抱完成。

“哥哥！歡迎回來。”三川光端著一盤沙拉，從廚房間走出來。

諸伏高明嗯聲，將優樹放下，“今天身體好些了嗎？”三川光燒了三天，頭一天是高燒，後面兩天維持著低燒，昨天才剛剛退燒。虛弱了四天，今天看上去的狀態好多了。“應該沒有馬上工作吧。”

“我也不是工作狂。”三川光低頭和優樹拍手手。

這樣錯開視線的動作，諸伏高明只當他是心虛了。“自己要註意些。”

“知道！”

到底是真知道，還是假知道，諸伏高明也不可能敲開他的腦袋看看，只能增加以後提醒的次數…

“高明！”諸伏玲奈看到走進來的諸伏高明有些驚喜，看向他的眼睛亮亮的，“今天不用加班嗎？”諸伏高明一周至少會有一天，晚上需要晚些回來。今天周四了，周五加班的話，諸伏高明還沒有過。

“敢助知道家裏有人生病，便讓我早些回來。這周我都不會上晚班。”諸伏高明將手洗幹凈，接手了諸伏玲奈手中的刀子，繼續切著砧板上的蘑菇。

諸伏玲奈走到一旁掀開蓋在裹上的錫紙，在已經咕嘟咕嘟冒著泡泡的雞腿肉翻了一個面。“這樣，大和就要多值班了。”諸伏高明不去上的班，不可能空出來，那麽提出這個建議的大和敢助就變成了頂班的人。

“敢助他，大概挺樂意的吧。”諸伏高明將砧板上蘑菇全部放進籃子中，放在水中清洗一遍。

“嗯？因為由衣嗎？”諸伏玲奈將雞腿肉盛出來，從下方的抽屜裏，重新拿了一把刀，在軟爛的雞腿肉上來回滑動，直到一整塊雞腿肉分成一厘米寬度的小塊。三川光的病剛好，諸伏玲奈經量準備的有營養又清淡，旁邊的鍋裏準備了一大份的關東煮，牛筋已經燉的入味，但不失嚼勁。這對他們幾個大人來說，很好吃，但對於優樹來說，就有些困難了，所以諸伏玲奈單獨給他準備了一份照燒雞腿肉。

“我覺得是。”諸伏高明將蘑菇瀝幹水。倒滿一半水的鍋子在點燃的竈臺上煮著，加入蘑菇後，諸伏玲奈去冰箱將豆腐取出來。

“他們兩的關系一直很好。”諸伏玲奈將豆腐的外包裝撕開， 左手接住倒出來的豆腐， 橫向一刀，縱向四刀，掉入鍋中的豆腐塊十分均勻。

做完這些諸伏玲奈放下刀，將手清洗幹凈後，才用幹凈的手碰諸伏高明。“高明，不用把西裝先換掉嗎？”手撫平他在臺子邊緣壓過的西裝邊緣。

諸伏高明搖頭，“這套今晚要換掉。”不是天氣熱的時候，諸伏高明的西裝一般三天換一套。“好，那明天我出門送優樹的時候，帶去幹洗店。”

等鍋子上的味增湯咕嘟咕嘟冒泡後，諸伏玲奈和諸伏高明陸續走了三趟，將晚飯全部端出來。

三川光一人坐一邊，諸伏玲奈和諸伏高明坐在同一側，優樹坐在諸伏玲奈的邊上。優樹的椅子自帶小桌子，諸伏玲奈一手拿著剪刀，一手拿著筷子，將菜剪成小塊，放進他的小碗裏。

“肉肉！”見到諸伏玲奈再剪白蘿蔔，優樹拿著勺子的手，指了指邊上盤子裏的照燒雞腿肉。諸伏玲奈會意，放下剪刀，拿起優樹的筷子，給他夾了一塊雞腿肉。

“好吃嗎？”三川光也夾了一塊雞腿肉，吃下。“嗯，好吃！”

優樹咬了一口，擡起頭，“嗯！好吃！”

諸伏高明深吸了一口氣，再呼出。筷子夾起盤子裏的菜葉子吃下去。原先不適應餐桌上說話的他，這幾天硬生生被弄習慣了，甚至連眉頭都沒跳一下。

坐在對面的三川光最先註意到，拿著筷子的手撐在下巴下，“哥哥，是看嫂子一直在投餵優樹，不高興了嗎？”

“嗯？”這裏有人明知故問！諸伏高明瞪眼。

“嗯？”諸伏玲奈的視線在諸伏高明和三川光直接移動。然後放下了剪刀和優樹的筷子，拿起自己的筷子給諸伏高明夾了好幾筷子的菜。

在諸伏玲奈期待的眼神下，夾起碗裏的吸滿湯汁的白蘿蔔，咬了一口。“很好吃。”說著，放下被咬了一口的白蘿蔔，給諸伏玲奈盛了一碗湯。“玲奈先喝碗湯，暖暖胃。”

“好！”諸伏玲奈微笑著接過，說真的，諸伏高明主動幫她盛湯這種事情，還是在她懷孕的時候才有。碗裏的別說是湯了，白開水，她也高低多喝兩口。諸伏玲奈笑得很開心，旁邊的優樹以為是什麽好吃的東西，盯著諸伏玲奈低頭拿著勺子喝湯的樣子，然後伸出手手，“爸爸！優樹要！”

“你不要的。”諸伏高明沒有給優樹盛，不僅是因為他的小碗裏的菜還沒有吃完，還因為優樹不太喜歡喝味增湯。“這是味增湯，優樹你不喜歡。”

三川光笑得壞壞，下句話該怎麽說都已經想好了。實在是諸伏玲奈那雙亮晶晶的眼睛，讓手裏的這碗湯看上去好吃了不少。優樹想要正常。“說不定優樹今天就喜歡啦，畢竟是哥哥盛的湯，好像比平時的美味啊～”

意識到三川光所指何意的諸伏玲奈，手裏的勺子頓住，一下子沒克制住，紅暈攀上了耳尖尖。“咳咳…”

“玲奈…”諸伏高明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順帶瞪了一眼面帶微笑的三川光。

“嗯！”優樹還跟著用力嗯了一聲。諸伏玲奈的腦袋更低了。

“別聽他說。” 諸伏高明安撫著諸伏玲奈因為咳嗽有些微微顫抖的身體，“小光，安靜吃飯。” 再多說幾句，諸伏玲奈這頓飯是真的別吃了…

飯後，紅著臉的諸伏玲奈帶著收起的碗筷，頭也不回地逃進廚房間。留下的諸伏高明有些不悅地看著坐在對面的三川光，“若是你非要這樣，趕緊理好東西，回自己那兒去。”難得說兩句也就罷了，搞得諸伏玲奈沒辦法好好吃飯，就有些過頭了。平時三川光可不會這樣，諸伏高明總覺他是不是藏著什麽事，故意這樣做的。

“哥哥果然是心疼嫂子啊～”三川光將優樹從寶寶椅上抱下來。“既然心疼，還是快點去陪嫂子一起洗碗吧。優樹這邊有我呢。”說著抱起優樹朝客廳走去，走到一半回頭，“對了，洗完碗，來找我一下吧，我有些事情要和哥哥說。”想了想，三川光再加了一句話，“和嫂子有關。”

果然，他沒猜錯，諸伏高明呼出一口氣。三川光有話要對他說，而且這話要避開諸伏玲奈。“不過，…”也沒必要，把諸伏玲奈弄得羞紅臉，她本就容易害羞。

“有必要。”三川光嘆了一口氣，“誰讓哥哥和嫂子，這些天基本上一直粘在一起，我是一句話都插不上。這要是不讓嫂子，害羞羞的，和你拉開點距離，高明哥哥肯給我分點時間嗎？”

油嘴滑舌，說的好像他全程的目光只在諸伏玲奈身上一樣。“有嗎？”諸伏高明並不覺得他和諸伏玲奈靠的有多近，只是比以前稍微好了一些，會多一些肢體的觸碰而已。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三川光表示自己兩只眼睛都看到了。突然看到快要走出廚房的身影，“你說是吧，嫂子？”剛冒出半個身體的諸伏玲奈，轉身立刻回廚房。

諸伏高明很無奈，想要他們靠近些的是三川光，現在嫌棄他們靠近的也是三川光。“別再對你嫂子說這些話，她膽子小容易害羞。”

“哦～”

“哦～”

抱在懷裏的優樹，跟著三川光一起哦了一聲，齊刷刷的，倒搞得諸伏高明自己有些小尷尬。站起身，端起桌上剩餘的盤子，警告地盯了三川光一秒後，走近廚房。

“玲奈，我來洗吧。”諸伏高明伸手的同時，諸伏玲奈抓著已經塗了洗潔精的碗，往旁邊挪了挪。

“玲奈…”

他再靠靠，她再挪挪。

一想到外面有兩只眼睛瞪得布靈布靈，都看進去的小壞蛋在，諸伏玲奈有些不敢再和諸伏高明有什麽親密舉動了，被看到了多尷尬啊。“高明，回房間前，我們都保持一點點距離，好不好？嗯？”

諸伏高明將她拉過來，一把抱進懷來，“玲奈，我們是夫妻。”

被壓在他肩頭的諸伏玲奈微微一楞，然後點頭，“嗯。”

“這是我們自己家。”

“嗯。”

“所以我們親密一些也無妨。”說著諸伏高明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你知道小光這麽做是為了什麽嗎？”

諸伏玲奈往下縮了一些，用額頭抵著他的肩膀。“為了讓我和你稍微分開一點，他有話要和你說。” 原本要出廚房，拿剩餘的盤子時，她站在門口聽見了。

“不是。” 諸伏高明摸著她的腦袋，“恰恰相反，他是希望我們變成現在這樣。”諸伏玲奈羞澀回避，那主動權便跑到了諸伏高明手上。三川光這麽做，是希望諸伏高明能主動一些。“小光估計是在幫你報仇，是我太不主動，一味讓你付出。”對此，三川光不只一次吐槽過諸伏高明，現在逮到機會了，他是絕對不會錯過，讓諸伏高明吃癟的機會。

“真的嗎？”

“嗯，玲奈，你沒發現嗎？每次小光說完，第一件事情便是把優樹帶走。他是想給我們兩個多留點相處的時間。”所以啊，他才會說，真是一個愛操心的弟弟。

“可是我們最近…”諸伏玲奈知道，三川光有時候帶走優樹也是為了讓她和諸伏高明多相處一會兒。有孩子在，父母雙方多少有些放不開。

“是啊，我們最近挺好的。”諸伏高明沒有松開諸伏玲奈。

諸伏高明的語氣，不像是平靜地敘述著這個事實。

“我們不好嗎？”諸伏玲奈揪著他後背上的衣服，問的時候帶著一些小心翼翼。

諸伏高明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一道聲音：“我們兩個怎麽可能關系不好！這可是我的男朋友誒！”和諸伏玲奈一樣的聲音，一個自信至極，一個小心翼翼。

“沒有，我們很好。”

“嗯。”諸伏玲奈閉上眼睛，很享受這一刻諸伏高明抱著她的狀態。“這些碗筷我來洗吧，高明，你快點和小光去說話，別讓他等急了。”說是洗碗，其實也不用洗太多，家裏有洗碗機，她只需要把筷子這類體積比較小的，手動洗完就好。

諸伏高明的手放在她的臉頰，諸伏玲奈發現，最近他特別喜歡摸她的臉頰。

“好…”

……

從廚房走出，諸伏高明眼神示意了一下坐在客廳地墊上的三川光。

兩人走出屋子，站在屋外的小院子裏。長野不比東京繁華，相應的也沒有東京擁擠。最近的房子也和他們隔了五六米。

諸伏高明將雙手插進西裝褲的口袋，“說吧，什麽事。”

三川光比他晚一步走到柵欄邊，掏出口袋裏的煙盒子，打開，自己拿了一根後，將煙盒子遞到諸伏高明面前，“哥哥，來一根吧。”

“我不抽煙。”諸伏高明沒見過三川光抽煙，一直以為他是不抽的，沒想到竟然隨身帶著煙盒。“你也要少抽。”這剛剛病好，叼起煙來，真的是…諸伏高明皺眉。

“來一根吧，就當是排解惆悵了。”雖然諸伏高明拒絕，但三川光還是遞給他一根煙。“哥哥，走出廚房的樣子不太好…”

打火機微弱的光芒在黑夜中搖曳，兩根點上火的香煙，在兩人的嘴邊升起縷縷灰色的煙。

三川光透過玻璃門，看向從廚房間走出來的諸伏玲奈，她在優樹身旁坐下，不用想也知道她肯定輕輕柔柔地在和優樹說著什麽。“嫂子的樣子不像是在廚房裏發生了什麽…”原本以為諸伏高明走出來， 神色有些凝重， 是兩人在廚房間發生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情。看來是他想錯了。

“哥哥，今天，我看到了一些消息。”

“嗯，關於玲奈的？”

“是，是關於嫂子的。”三川光轉頭看向諸伏高明，“因為調查某人，和他是同學關系的嫂子也被調出來了。”那個某人是指宮久司。“我還是第一次從頭到尾了解嫂子。”

三川光印象中的諸伏玲奈是什麽樣子的？是溫和端莊，是謙遜待人，是會無微不至地照顧家人，是會在提到諸伏高明時臉紅…他曾經一度以為諸伏玲奈就是這樣的人，但當他看到從東京發過來的文件時，說不震驚是騙人的。

三川光看到了另一個諸伏玲奈，那是即使父母離世，也能笑對生活的積極樂觀的人，是笨手笨腳，不會處理家務的人。

“玲奈，確實在來長野前，都不太會做菜。”

“哥哥，我覺得你有些欺負人。”一個人蛻變成另一個模樣需要多少努力，深有體會的三川光，最有資格說這句話。當他拿到資料的時候，甚至有想過，是不是東京那邊的人調查錯了？

諸伏玲奈變成這樣，轉折點是換了一個地方生活，那導火線就是諸伏高明。

“是嗎？我也覺得。”諸伏高明深吸了一口煙，原本他是受不了煙味的，現在一口下去，吐出的是多少的惆悵。三川光和諸伏玲奈這幾年關系不錯，相比他這個做哥哥的，諸伏玲奈這個姐姐做得更加稱職。所以，諸伏高明毫不意外，雖然有血緣關系的是他和三川光，三川光還是會幫著諸伏玲奈說話。而且，三川光說得也沒錯…

“哥哥，你該對嫂子好一些的。”一個願意離開家，孤身來到陌生的環境，跑來追逐你的女孩，是多寶貴…

“我知道。”

三川光頭一次在他這位鎮定自若，從不外露情緒的大哥身上，看到了一種叫苦澀的模樣。嘆息間，他不是當事人，他能做的只有點到為止。

小時候的三川光，哦，那時是諸伏景光，他一直以為父母的去世，對自己的打擊比較大。其實現在想想，打擊最大的應該是諸伏高明。

因為諸伏景光還年幼，他的低落，他的失語癥，在去到東京後，遇到新的朋友後，慢慢改善。除了腦海裏時不時會回想起那些片段，但進入新環境的他，隨著成長，逐漸會有更多的事情進入內心。那件事情，從悲傷變成了執念，或許他是在傷感父母的離世，但他不可否認，這已經變成了他抓住犯人的執念。當犯人逮捕歸案的那一刻，他和自己和解了。

而諸伏高明呢？

他好像從來沒有，一個和自己和解的機會…

他不一樣。上個月父母離世，下個月唯一的親人被接到了東京。而他，因為稍微年長些，被留在了長野，這片他們父母逝世的地方。或許每次經過陳舊的房屋時，他會駐步回憶被血染紅的玄關，還有餐桌上一道道已經冰冷的晚餐…

他應該會想，如果，只是如果，當時他沒有去夏令營的話，這一切，會不會就不一樣了…

只是一晚，原本美滿的四口之家，死的死，傷的傷，而作為這個家的一份子，他卻在外面度過美好的夏令營時光。諸伏高明絕對有自責吧！

死的也是他的父母，被摧毀的也是他的家，他怎麽可能不痛！而在知道事情發生的那一刻，他在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因為他不能倒，他還要護住比他年幼的諸伏景光。

所有前來悼念的人，會和他說上兩句安慰的話語，也會在最後，把同情的目光轉到更加年幼的諸伏景光身上。眾人知道因父母離世，沈默下來，甚至患上失語癥的諸伏景光有多可憐，卻少有人擡頭看看，站在他們身後表面嚴肅的諸伏高明，偷偷埋起來了多少傷痛。

這不怪大家，因為人是感性的，他們會把目光放在更脆弱的人身上。

諸伏景光有了新的朋友，新的經歷，他變得越來越開朗，從那片陰郁中走出來。而站在原地的諸伏高明，他在黑暗中逐漸沈默。

諸伏玲奈是照進來的一束光，只是光不可能一直保持明亮，需要時不時地添把火候。而作為添火人的諸伏高明，卻在黑暗中註視著這道光。

於是，光開始變得微弱了。黑暗中的小人兒，在發現後，笨拙地想要將那道光恢覆原狀。

永遠只由一方照亮另一方，是不可能的。他想要讓光恢覆，就要把自己從黑暗中剝離出來，告訴那道光，不必耗盡能量穿過黑暗去尋找他，因為他一直站在她的面前…

“再給我一根吧。”諸伏高明伸手問三川光再要了一根香煙。呼出的煙，模糊了他盯著玻璃窗內的她的視線。

“景光，以後遇到決定走一輩子的女孩，以我為鑒吧。”別讓她，收起自己的萬丈光芒。

三川光沒有想到，諸伏高明會突然喊他的真名。“我記住了，哥哥。”

“嗯，那就好。”諸伏高明轉開視線，看向另一個方向，黑漆漆的天空。“還有別的事嗎？”三川光叫他出來，應該還有別的事，若只是抽根煙傷感一下，不至於。

“確實有。”三川光拿下，吸了一口的煙，“是關於嫂子父母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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