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靈薇呆了一瞬，然後迅速收斂表情甚至略帶笑意。

“我還以為你不知道是我呢。”

時靈薇是公認的照顧所有人的大家長，經常會帶些吃的給他們，還會帶甜度超高的糖果給衛驚蟄。

衛驚蟄只喜歡清淡的微甜，但這點從來沒有展現過。他在基地吃飯從來都沒有挑食過，但時靈薇帶的飯裏卻是都會放些糖。

她還會給大家剪頭發，但一般都只是在原發型的基礎上剪短一公分。

衛驚蟄對發型也沒有特別的偏好，但時靈薇會刻意避開後腦的長發，只部分剪短半公分不到。

在一幫註重戰鬥的戰士們中，這一點點細微的差距也就只有對數據敏感的衛驚蟄能察覺。

他喜歡微甜一部分是因為生物偏好甜味，一部分是因為小時候對糖有了些反應，那些魔儡就拼命給他餵糖，甚至是濃縮糖漿。但過度的甜味就不是甜了，這讓他直接厭惡了那種濃郁甜味。

他喜歡的是欄桿外肆意生長野花的恬淡花香，是雨滴與露水的清甜。

那是他被放獨處時才能感受到的味道。

至於發型可能是魔儡的個人偏好，及眉卷翹的中分劉海，遮住些雙耳的鬢發，還有後頸處一小段披肩的狼尾，都是魔儡們修剪的結果，但不得不說很適合他。

那些人類俘虜被關押在牢房中，每次不同的人來時說的話差不多，事件邏輯也是順序的，便以為是那些寄生物交流過。

但距離他們最近的衛驚蟄知道，其實自始至終只有一個寄生物——來自其他世界的生物覆制體。

覆制體來到這個世界進行自我繁殖，所以所有的不同個體體內的寄生物其實都是同一個。

“魔儡”不是種族名稱，而是那個覆制體母體的名字。

“其他維度世界的入侵者，自詡科學家的高傲種族，把人類當螞蟻玩弄的，熊孩子。”衛驚蟄走過那麽多世界，也逐漸能猜到原生世界入侵生物的真相，“原本我還以為你是那個母體，現在看來也不過只是本體分出來探索的分身罷了。其他的寄生者是你再次分出的次級分身，實際都受你控制。”

時靈薇：“這麽多魔儡寄生者，你就確定是我了？”

衛驚蟄：“你一定會近距離觀察你的實驗對象，在仁隴村的時候你是那個經常勸說我的女性，而我回到人類基地後，就是經常照顧我的時靈薇。”

時靈薇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她很開心甚至鼓起掌來，“是啊，你都說對了。”

“看來你一早就知道了，為什麽之前沒有透露給其他人類呢？”

“如果我暴露了一點，你就會把整個基地的人當作人質，讓我乖乖回去配合你的那些實驗。”

所以在意識到生日這個特殊日期的到來後，衛驚蟄選擇了最能傷到魔儡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在19歲生日當天，自殺。

也許是逃避，畢竟魔儡本體就在基地裏，無論他怎麽聯合大家一起反抗都會失敗，他們誰也不知道魔儡已經在這麽多年中埋下過多少分身種子。

這種無望的未來，衛驚蟄實在不想面對，也不想讓其他滿懷希望的戰友面對黑暗的未來。

甚至他感覺到，連他成年生日那天魔儡都沒有選擇動手戳破這易碎的美好，那麽以後動手的可能性只會指數型減少。

她會逐漸滲透整個基地，最終控制整個基地的人類，衛驚蟄再也無法離開她的視線。

不如讓他的死亡停住魔儡的腳步。

也許在他死後魔儡會惱羞成怒直接將基地毀滅，但更有可能只是對他的死亡表示惋惜然後停止控制與滲透，繼續偽裝收集實驗數據。

畢竟那是魔儡，不是人類。

這是一場賭局。

但如果不開啟這場賭局，那就只有既定的無望未來。

衛驚蟄選擇開啟賭局，並自己決定死亡方式，用一場盛大的爆炸向這個世界道別。

就結果而言，衛驚蟄是這場賭局的贏家，不過人類還是輸了。

現在看來魔儡也許早就滲透進每一個人類基地，若是哪個節點脫離掌控，她可以隨時將基地毀滅。

想到衛驚蟄的自殺，時靈薇就一陣惋惜：“原本我打算在你19歲生日那天給你一個驚喜……”

“那你為什麽不選擇在我18歲成年生日？那個特殊時間點應該能給我更大的打擊。”

“這個啊……”

魔儡手指點上下巴歪頭思考，她眉眼彎彎微笑看著求知的孩子。

“成年日是一個結點，亦是實驗的變量，我想要知道成年後的你的各種選擇。不過崽崽過生日那麽開心，大家又都聚在一起，人類的情緒達到了巔峰，是我少有收集到的數據。幹脆讓這夢幻泡影繼續下去，下一年的生日一樣可以贈送禮物。”

又或許魔儡真的對一個人類產生了感情，從小養到大的幼崽總是會憐惜的。就像衛驚蟄在19歲生日那天赴死，魔儡們也會以保護他為先而不是逃離轟炸目的地保全自身。

但這種情感又或許是對一個珍惜實驗品的愛惜，好不容易得到的寶物又怎會讓他輕易破碎？

那枚導彈確實嚇了她一跳，感知到衛驚蟄生命消逝的時候她也的的確確有一種憤怒的情緒。

因珍貴實驗體損失而惱火，還是因她的叮囑沒有被衛驚蟄牢記而憤怒，抑或是覺得基地人類的弱小無力居然需要讓她的小金絲雀犧牲自我換取勝利，因而對他們感到失望。

魔儡也想過反正衛驚蟄都死了，她幹脆控制整個基地玩玩還能看高層人類的有趣反應。

她也曾再拉過衛愷鳴和龐迎夢的紅線，讓他們再生一個孩子也許就是下一個衛驚蟄。

但很遺憾那兩位因為衛驚蟄小時候丟失的事打擊很大，加上專註研究再沒有生孩子的意思。

魔儡也進行過基因配對這樣的實驗，衛愷鳴和龐迎夢的基因確實也配出了衛驚蟄的基因，但那終究是人工合成沒有太大研究價值。

偷偷控制他們，取精取卵結合在一起，但誕生的也不是衛驚蟄。

甚至她合成的，是一種更糟糕的基因，完全沒有她見到的衛驚蟄那樣驚艷。

不過幸好當初和衛驚蟄一起被轟炸的魔儡分身們保住了一些血肉，雖然是勉強在導彈到達之前從他身體上刨下的，但也足夠做一些紀念品出來了。

紀念，已經逝去的，魔儡的小金絲雀。

還好當初沒有殺了衛驚蟄，而是選擇把他當作實驗品養大。一個優秀的生物就算是死亡，也會留下不少有趣的回憶。

魔儡選擇了他。

“事實證明我的選擇沒有錯。”

然而她的小金絲雀確實不會再飛回來了，就算衛驚蟄現在就坐在她面前，但她能感受到衛驚蟄身上一些其他世界的力量。

這種高維的力量就是魔儡也不敢輕舉妄動。

魔儡已經動不了他了，就算想要強行控制，恐怕也只會兩敗俱傷。

如神明般降臨，如惡魔般戲耍，肆意妄為的外來生物終將會被這個世界不屈的精神磨滅。

如此頑強的生命真是讓魔儡十分心動，越發覺得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不過動不了一個不代表……

“嗯？”

她終於感覺到了身體的僵硬。

“是……你倒的茶？”

衛驚蟄：“第一次你倒的水裏有寄生體吧，所以我才會那麽容易口渴要喝那麽多水。”

“但你第二次倒的，卻是有，抑制劑！”

魔儡有些咬牙切齒，這種身體反應她從未經歷過，但以她的知識儲備瞬間便知道是什麽了。

那是能抑制寄生的解藥，也是足以殺死她的存在的毒藥！

這是一場談話，亦是一場心理的博弈。

傾倒兩次的茶水，寄生體與抑制劑，毒藥與解藥，相互熟悉與猜忌，動用的種子與預測的後手。

在他們終於破開面紗的談話中逐漸發揮作用，只是一個需要魔儡自己控制，一個則早就發揮了自己的效用。

他們身體的不同部位開始僵硬，這是由無限首腦尤恩德利奇根據衛驚蟄的客戶要求特別定制的效果。

在限制住寄生體行動後將其抹殺，杜絕魔儡金蟬脫殼關鍵時刻放出分身逃離的可能性。

雖然衛驚蟄的身體也因此感到不適，但他至少不會死。

無需多言，魔儡也感受到了生命的終結。

這次，是衛驚蟄的再次勝利，也是人類勝利的伊始。

“呵呵。”

“呵呵哈哈哈哈……”

“沒想到，崽崽出門玩了一圈回來居然得到了，這種，有殺傷力的玩具。”

“我太開心了。”

魔儡驚喜地看著對面同樣身體僵硬的衛驚蟄。

原本只是在她手掌上蹦跶的小鳥居然還沒有放棄殺她的初心。

她開始還以為，和那些人類出任務只是從眾心理，為了合群不得不去做。以為衛驚蟄清楚，人類終究不會是這場戰爭的勝利者，與“魔儡”的戰鬥不過是過家家的玩意兒。

即便身體僵硬，魔儡也在睜大眼睛欣賞著衛驚蟄的表情。

那種兇狠的勢必要把敵人咽喉咬下的瘋勁她只在剛抓住衛驚蟄的時候見過。

一些必要的懷柔政策，一些有用的人類教具，讓他成為了魔儡順從的金絲雀，至少魔儡自己是這麽認為的。

沒想到當初那個小男孩只是學會把自己的殺氣隱藏，而且一藏就是九年。連帶著見到時靈薇之後繼續演戲的時間，整整十五年，他在清楚自己被魔儡監視的情況下

“呵，不過，時間也差不多了。”

“滴————”

尖銳的警報響徹雲霄，那彩窗樣的高壓屏障從中心碎裂，堅持了五十多年的天穹終於消失露出了真正的天空。

基地中其他人的驚呼聲遠遠傳到這房間中，而在屏障被關閉之後又有人尖叫：魔儡潮正在向基地襲來！

被控制的寄生者以為自己完成了任務，但被關閉的屏幕又突然亮起。

他定睛一看——

【我知道是你，時靈薇——魔儡

checkmate

衛驚蟄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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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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