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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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嵐是怎麽也想不起來，自己是如何遇害的。
環顧四周，並沒有看到其他血跡。除了自己身上的衣物，沾有血的只有右臂下的被褥。
“難道我是在睡著的時候被人擺了一道？”唐嵐心想。看來自己還是太天真，在敵人的巢穴怎能有一點放松？！
不過為什麽自己還活著？若是對方能在自己不知不覺的時候傷到自己，為什麽不來個一不做二不休，殺了自己？
唐嵐想不通敵人的意圖，卻也慶幸自己因此撿了一條命。若是自己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了，哭都沒地兒哭去。
上次被予寒傷到的地方還沒痊愈，手臂上又多了道重傷。流失了太多的血液，唐嵐腦子有些發昏。仰著身子躺在床上，一雙眼瞪著房頂，強打著精神不讓自己昏死過去。半睡半醒之間，也不知過了多少時辰。
“姑娘，村裏的牛二說是願意帶著姑娘尋藥。我想著姑娘餓了，便煮了點米粥，姑娘要不吃些？”老婆婆在屋外問著。
這人一但上了年紀，便起的早。老婆婆念著唐嵐在家，更是開心地睡不好覺，比平日裏還早了幾分。說話的時候天已經亮了許久，老婆婆雖沒聽見房裏的人回答她，但估摸著唐嵐應該起了，便一手拿著碗，一手推開門去。
“啪！”老婆婆看著身上沾著血的唐嵐，驚得一時不知作何反應，手裏的碗也掉在地上。
唐嵐聽著這一聲，勉強清醒了些，轉過頭看向來人。
“老頭子！老頭子，你快來！姑娘，姑娘她……”老婆婆聽見碗碎掉的聲音，這才回過神來，立馬喚起老伴兒。
唐嵐瞇了瞇眼，老婆婆的聲音對她來說有些刺耳，她想說話，卻提不起力氣。
老伯進了屋子，驚得合不攏嘴，顫顫巍巍走近唐嵐，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
唐嵐看著眼前的兩位老人，他們臉上的神情並不像是裝出來的。看來昨夜的事情，他們並不知曉。
“老頭子，村裏也沒人會醫術，你說這可怎麽辦？”老婆婆看著唐嵐的傷，也是不敢碰。
“快！快叫牛二去村外請啊！”老伯面上滿是焦急，“這……這不過一晚上，怎麽就成了這樣……”
唐嵐知道傷口已經不在流血，也不想讓人出村去找大夫。這一來是不想虧欠別人太多，二來是怕無關的人再卷進來。不過就她現在的樣子，想反對也沒有辦法。
老伯也唐嵐好像有話要說，就把耳朵湊到她的嘴邊。
“我的包袱……”唐嵐聲音微弱，“包袱裏……東西……”
老伯明白了唐嵐的意思，幫她把東西拿過來，打開鋪在她身邊。
唐嵐撐起身子，拿出紙符，吩咐老伯在房裏五個地方貼上。嘴裏斷斷續續念完一段咒，紙符幽蘭色的光一閃，又恢覆了原貌。
唐嵐見此，便慢慢躺了下來。實在太累，不多時便合上了雙眼。
老伯雖不知道唐嵐讓他做那些是為了什麽，但也不好多問。見唐嵐睡下了，便出了屋子。
唐嵐睡得十分不舒服，手臂的疼痛時不時地刺激著她的神經。
她稍稍睜開了眼，意識還是很模糊。
血？
不是已經沒流血了麽……為什麽又……
不對，這……這是一道新的口子……
唐嵐稍微清醒了些，一轉眼，嚇了一跳。
她看見了自己左手拿著刀，刀尖正在滴血。
是我自己割傷了自己？
為什麽會這樣……
剛剛到底……
……
不對，這裏是哪裏？
我不是在屋裏躺著麽……
我站著的？
這裏是……
……
井？
難道是村子中心的井？
我為什麽在這裏……
……
頭好疼……
好想睡……
好暗……到晚上了麽……
……
……
！
血，流進了井裏！
等等！
井……水……水……
還有這種感覺……
該不會……
唐嵐沒來得及得出結論，只覺得頭疼得厲害，眼前一黑，一頭栽進井裏。
******
男子註意到井邊落下的淺藍色絲帶，便蹲下身去把絲帶撿了起來。
他在這村子裏找了許久，這才發現一個有價值的東西。
男子隨著二人拐進山道，才走出兩步，竟發現白晝變作了夜晚。還沒走到村裏，迎面而來的就是濃厚的血腥味和腐爛味。村子裏，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幾號人，腐敗的程度各有不同，但都有兩個共同點：一是身上帶著的除妖的器物；二是手臂上長而深的傷口。
村裏的房屋有些破損，卻不見修繕的痕跡，估計也沒有人住，或者，住著的人都死了！男子進了幾間屋子，果然看到了人的屍首，男女老幼都有，有的已經化作白骨，有的卻是剛剛死去不到半月。
血的氣味彌漫在空氣裏，男子不禁皺了皺眉：看來，要找到罪魁禍首，還不太容易。
就在這時，男子在井邊發現了絲帶。
淡藍色的絲帶有幾分眼熟，不過手中的這條顏色淺淡，邊緣也磨得不平整，好似很久以前的東西。不過但看絲帶的質地，便知道它不是村裏的東西。
男子嘴角微揚：“看來，真跟我想的一樣！”
接著往井裏看了看，道：“這妖怪，應該就在這裏了。”
說完，男子縱身一躍，幾道幽蘭色的光飛快地沖向井壁，在井裏圍出了一個藍白色圓盤。男子的身體落下去，消失在圓盤之中。頃刻間，井壁上的光暗淡下去，幾張紙符也掉落在井水裏。
“沒想到今天這麽熱鬧，冉大少爺也來寒舍做客。”男子剛落下地，便聽到一女子的聲音。
冉成浩微微一笑，帶著幾分痞氣：“沒想到你居然知道我的身份。”
“你冉大少爺的名號，有誰不知？”女子語氣裏沒有一絲慌亂。
冉成浩輕笑一聲：“能得佳人誇讚，冉某實在受寵若驚。”
女子掩面一笑：“冉大少爺謬讚了。不知道大少爺來這窮鄉僻壤所為何事？”
冉成浩並沒說話，只是簡單打量了周邊的環境。
“大少爺，請恕我直言。”女子聲音裏透出冷意，“大少爺要是就這樣離去，我倒是不阻攔。若是大少爺想要與我動手，想必也不能全身而退。”一雙眸子含情帶笑，卻似毒物一般。
“你多慮了。”冉成浩一臉輕松，“此次前來降你的不是我。我不過是進來看看，她的事，我沒打算插手。”
“哦？”女子一挑眉，“大少爺就不怕來了走不了？”只是一瞬，她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哈哈。”冉成浩大笑一聲，“我要走，你是攔不住的！”
說完，腰間的劍一揮，黑色的空間被劃出一道白色的裂隙，冉成浩瞥了女子一眼，徑自朝裏邊走去。
空間裏只剩女子一人。
“好你個冉成浩，總有一天，你會死在我手上！”
******
好濃的血腥味……
唐嵐終於醒了過來，頭已經不那麽痛，只是右臂動彈不得。
意識逐漸變得清醒。
什麽東西？
水？
不對……不對！這是血！
唐嵐騰的從血池子裏坐起來，使勁用左手擦自己的臉。不過衣袖早已被血浸透，擦也擦不幹凈。
稍微冷靜下來，唐嵐環視周圍。自己身在一個小山洞裏，周圍是黑乎乎的石壁，壁上有些發光的石頭，照得倒是讓人看得見幾分。空氣不算稀薄，但濃重的血腥味讓人十分難受。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但多半與自己尋找的妖怪有關。在這裏也不是辦法，必須先逃出去。
唐嵐想撐著身子站起來，但那粘膩的觸感剛爬上指尖，她便感到一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不經意吸了一大口帶著血腥味的空氣，唐嵐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幹嘔了幾聲。
“我還以為來降我的是何方高人，連那冉家大少爺都情願退在一邊，原來只是個弱不禁風的丫頭。”女子的聲音裏帶著十足的輕蔑。
唐嵐擡起頭，便見到一紅衣女子站在那裏。
女子長發挽起，華麗的珠花俯在髻上。肌白如脂，唇紅似火。寬大的紅色袍子包裹全身，露出的白皙鎖骨與纖纖玉頸讓人挪不開視線。
這個女人，妖艷得不似常人！
看著她，唐嵐不知道為何想到了予寒。
女子走近唐嵐，伸出手指從她臉上輕輕劃過，慢慢說道：“你說……我是就這樣把你的血放幹，還是直接吃了你呢……這都好些年了，我倒是很想念女子的味道……”
唐嵐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女子的手，卻不小心碰到了一個硬物。探了探，發現是自己的刀。肯定是自己一直拿在手上所以不小心帶過來了。現在包袱不在身邊，身上也沒有其他器具。看來，只能用這把刀賭一賭了。
唐嵐正準備握著刀一把刺過去，拿刀的左手卻被那女子一腳踩進血池裏。
“別以為我看不到你那點小動作。”女子眼裏滿是笑意，“你以為我是那麽好對付的？我只要一根手指頭都能把你弄死！你要是乖乖配合我呢，我就讓你死得更痛快點……”
唐嵐咬著嘴唇，沒有說話。現在的她，半個身子都在血池裏，臉離池面不過分毫。
想我死麽……
我會這樣死麽……
唐嵐不禁回想起和予寒在山洞裏的時候，嘴角閃過一絲笑意。
倒是一點都沒變……
弱者就是弱者，任人魚肉……
倒是一點都沒變……
我想活下去，我就是不甘！
女子見到唐嵐臉上的笑意，心中忽地燃起怒火，一把抓住唐嵐的衣襟，把她拽到自己面前。
下一瞬間，女子楞住了。你明明要死，還能擺出一副殺人的神情？
“你想死！”女子怒吼道，聲音尖銳刺耳。手指的關節哢哢作響，血紅的指甲就像利劍一般，直直地朝唐嵐的脖子刺去。
就在指甲馬上刺到唐嵐的時候，女子忽然停了下來。她只看到一道黑影閃過，便感到肩膀劇烈疼痛起來。女子立即後退一步，另一只手抱住自己的肩膀。她眼睜睜地看著那道黑影慢慢退回唐嵐的衣服裏，而此刻的唐嵐正在大口喘著氣，好像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一般。
女子的眼裏忽然冒出了光芒。
不錯，那就是喜悅！
“哈哈哈哈……”女子大笑起來。她對那黑影是一點也不陌生：好一個除妖的丫頭，竟然帶著這樣的東西！
不過，她身上的好東西可不止一件。只要有了那東西，自己就不用繼續在這裏待著。
女子再次靠近唐嵐，一把扯開她的衣裳，奪過藏在裏邊的荷包，在手上顛了幾下。接著低聲對仍在痛苦的唐嵐說道：“這個東西，以後就由我幫你收著了。至於你……我現在不殺你。只要把你留在這裏，就能讓你受盡折磨。哈哈哈……”女子說完，揚長而去。
唐嵐像是被抽空了力氣，癱坐下來。僅僅一次攻擊的動作，身體竟有些吃不消。
完了麽……
我不想就這麽完了……
只要還沒死，我就不想放棄……
可是自己又能做什麽？
我不甘……
唐嵐為什麽不甘，她自己有些不願承認，但她心裏明白，是希望。她還有一個希望，是寄托在他人身上的。她覺得自己現在的想法根本是厚顏無恥，是不可理喻，可她還是會忍不住去想。她想活下去，想自由地活下去，想予寒幫助她活下去。
予寒，你究竟在哪裏……
這場賭，終究是我會輸麽……
******
予寒站在村子中間，一身白衣在夜裏也是十分明顯。
剛踏進山道的那一刻，他便親眼看見唐嵐消失得無影無蹤。
予寒註意到後面跟著的幾人，卻沒打算去抓個現行。“這定是那妖物的把戲。”予寒心想，“不過對我倒是沒有影響。”一個飛身，便到了村子中間。
周圍並沒有活人的氣息，予寒便把自己的發色和瞳色恢覆了原樣。
村子應該是許久沒有人居住了，地上隨意散亂的白骨，看著不像是村裏人。予寒隨意地翻看了他們的衣物，發現了些破碎的紙符，以及一些瓷瓶鏡子之類的東西。
“如果這些人與那些失蹤的除妖師有關聯……”予寒想著，嘴角露出一絲笑。
可是村子裏的氣息實在是不明顯，予寒便在村裏站到了晚上。
至於這期間予寒在想什麽，誰也不知道。
夜風撩起了予寒的銀發，發絲拂過他微微閉起的眼。
忽然，予寒睜開眼睛，走到井邊停下，朝裏望了望。井已經幹了好一段日子了，井底堆起了雜物，多是各種各樣的樹葉。其中，好像還有些殘破的紙屑。
予寒的目光就這樣停在紙屑上，臉上沒有太多表情。
******
“只要把你留在這裏，就能讓你受盡折磨。”
女子的話裏的意思，現在唐嵐已經知道了。
只是在血池裏待了一小會兒，唐嵐身上的霧氣已經濃厚地把她包裹起來。黑霧充斥著整個山洞，周圍的光亮就像被吞噬了一般。
唐嵐再一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全身都疼得厲害，她快要無法思考，只因倔強留著一絲清醒與理智。
“疼……”
這一聲並不是出自唐嵐之口。
“好黑……”
“放我出去……”
唐嵐十分驚異，這是直接傳到她腦子的聲音。她也想過是不是自己幻聽了，現在的自己究竟有幾分清醒她不敢說，但是下一刻，她發現，這絕不是自己的意識作祟，是確確實實聽得見的聲音。
“為什麽……”
“你這該死的妖怪！”
“你還我兒子！”
“滾開！”“救我……”“不要丟下我！”“嗚嗚……”“讓我死！”“妖怪！”“啊——”“老頭子！”“你們在哪兒？”“好疼……”“血……”“哥哥！”“嗚嗚……”“你去死！”“你這個怪物！”“你們回答我……”“滾！”“我要死了麽……”“不要靠近我！”“你不配活在世上！”“好累……”“你殺了他們？”“放我出去……”“我要跟你拼命！”“啊！”“好多血……”“哥哥……”“我不要一個人……”“吸不上氣……”“殺了你！”“嗚嗚……”“你們在哪兒？”“好餓……”“我不想死……”“嗚嗚……”……
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響，唐嵐覺得自己的腦子都快炸了！黑霧也隨著聲音越來越濃，唐嵐越發地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小小的身子蜷作一團，牙齒不停地在打顫，一雙手緊緊箍住雙臂，留下血也不知。
害怕，唐嵐在害怕！
她看不見任何東西，好像有上百來人在耳朵邊上，或是哀鳴，或是怒罵。不對，這聲音比這更近，在腦子裏，對，在腦子裏。唐嵐在害怕，自己僅存的一點理智都像是要被吞噬掉。她想到了那日在後院，黑暗中的那種壓迫感，她害怕那種未知，害怕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可是現在的情形，比那日更讓她承受不了，黑暗裏，仿佛有千萬只爪子抓向自己，還有一些，在自己的身體裏伺機而動，隨時都能把她破開！
“救我……”
唐嵐已經分不清是虛幻還是現實，是他們的聲音還是自己的聲音。
曾經有一只手，把她從未知的恐懼中解救出來。
那只手，骨感而細長，伴著淡淡花香……
那抹純白，是那夜自己見到的最美的顏色！
唐嵐覺得自己好像聞到了那熟悉的淡香，有些清冷，卻是那麽舒服。
終究還是進入幻覺了麽……
唐嵐再也支撐不住，面朝著血池倒下去。
“予寒，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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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顧四周，並沒有看到其他血跡。除了自己身上的衣物，沾有血的只有右臂下的被褥。
“難道我是在睡著的時候被人擺了一道？”唐嵐心想。看來自己還是太天真，在敵人的巢穴怎能有一點放松？！
不過為什麽自己還活著？若是對方能在自己不知不覺的時候傷到自己，為什麽不來個一不做二不休，殺了自己？
唐嵐想不通敵人的意圖，卻也慶幸自己因此撿了一條命。若是自己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了，哭都沒地兒哭去。
上次被予寒傷到的地方還沒痊愈，手臂上又多了道重傷。流失了太多的血液，唐嵐腦子有些發昏。仰著身子躺在床上，一雙眼瞪著房頂，強打著精神不讓自己昏死過去。半睡半醒之間，也不知過了多少時辰。
“姑娘，村裏的牛二說是願意帶著姑娘尋藥。我想著姑娘餓了，便煮了點米粥，姑娘要不吃些？”老婆婆在屋外問著。
這人一但上了年紀，便起的早。老婆婆念著唐嵐在家，更是開心地睡不好覺，比平日裏還早了幾分。說話的時候天已經亮了許久，老婆婆雖沒聽見房裏的人回答她，但估摸著唐嵐應該起了，便一手拿著碗，一手推開門去。
“啪！”老婆婆看著身上沾著血的唐嵐，驚得一時不知作何反應，手裏的碗也掉在地上。
唐嵐聽著這一聲，勉強清醒了些，轉過頭看向來人。
“老頭子！老頭子，你快來！姑娘，姑娘她……”老婆婆聽見碗碎掉的聲音，這才回過神來，立馬喚起老伴兒。
唐嵐瞇了瞇眼，老婆婆的聲音對她來說有些刺耳，她想說話，卻提不起力氣。
老伯進了屋子，驚得合不攏嘴，顫顫巍巍走近唐嵐，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
唐嵐看著眼前的兩位老人，他們臉上的神情並不像是裝出來的。看來昨夜的事情，他們並不知曉。
“老頭子，村裏也沒人會醫術，你說這可怎麽辦？”老婆婆看著唐嵐的傷，也是不敢碰。
“快！快叫牛二去村外請啊！”老伯面上滿是焦急，“這……這不過一晚上，怎麽就成了這樣……”
唐嵐知道傷口已經不在流血，也不想讓人出村去找大夫。這一來是不想虧欠別人太多，二來是怕無關的人再卷進來。不過就她現在的樣子，想反對也沒有辦法。
老伯也唐嵐好像有話要說，就把耳朵湊到她的嘴邊。
“我的包袱……”唐嵐聲音微弱，“包袱裏……東西……”
老伯明白了唐嵐的意思，幫她把東西拿過來，打開鋪在她身邊。
唐嵐撐起身子，拿出紙符，吩咐老伯在房裏五個地方貼上。嘴裏斷斷續續念完一段咒，紙符幽蘭色的光一閃，又恢覆了原貌。
唐嵐見此，便慢慢躺了下來。實在太累，不多時便合上了雙眼。
老伯雖不知道唐嵐讓他做那些是為了什麽，但也不好多問。見唐嵐睡下了，便出了屋子。
唐嵐睡得十分不舒服，手臂的疼痛時不時地刺激著她的神經。
她稍稍睜開了眼，意識還是很模糊。
血？
不是已經沒流血了麽……為什麽又……
不對，這……這是一道新的口子……
唐嵐稍微清醒了些，一轉眼，嚇了一跳。
她看見了自己左手拿著刀，刀尖正在滴血。
是我自己割傷了自己？
為什麽會這樣……
剛剛到底……
……
不對，這裏是哪裏？
我不是在屋裏躺著麽……
我站著的？
這裏是……
……
井？
難道是村子中心的井？
我為什麽在這裏……
……
頭好疼……
好想睡……
好暗……到晚上了麽……
……
……
！
血，流進了井裏！
等等！
井……水……水……
還有這種感覺……
該不會……
唐嵐沒來得及得出結論，只覺得頭疼得厲害，眼前一黑，一頭栽進井裏。
******
男子註意到井邊落下的淺藍色絲帶，便蹲下身去把絲帶撿了起來。
他在這村子裏找了許久，這才發現一個有價值的東西。
男子隨著二人拐進山道，才走出兩步，竟發現白晝變作了夜晚。還沒走到村裏，迎面而來的就是濃厚的血腥味和腐爛味。村子裏，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幾號人，腐敗的程度各有不同，但都有兩個共同點：一是身上帶著的除妖的器物；二是手臂上長而深的傷口。
村裏的房屋有些破損，卻不見修繕的痕跡，估計也沒有人住，或者，住著的人都死了！男子進了幾間屋子，果然看到了人的屍首，男女老幼都有，有的已經化作白骨，有的卻是剛剛死去不到半月。
血的氣味彌漫在空氣裏，男子不禁皺了皺眉：看來，要找到罪魁禍首，還不太容易。
就在這時，男子在井邊發現了絲帶。
淡藍色的絲帶有幾分眼熟，不過手中的這條顏色淺淡，邊緣也磨得不平整，好似很久以前的東西。不過但看絲帶的質地，便知道它不是村裏的東西。
男子嘴角微揚：“看來，真跟我想的一樣！”
接著往井裏看了看，道：“這妖怪，應該就在這裏了。”
說完，男子縱身一躍，幾道幽蘭色的光飛快地沖向井壁，在井裏圍出了一個藍白色圓盤。男子的身體落下去，消失在圓盤之中。頃刻間，井壁上的光暗淡下去，幾張紙符也掉落在井水裏。
“沒想到今天這麽熱鬧，冉大少爺也來寒舍做客。”男子剛落下地，便聽到一女子的聲音。
冉成浩微微一笑，帶著幾分痞氣：“沒想到你居然知道我的身份。”
“你冉大少爺的名號，有誰不知？”女子語氣裏沒有一絲慌亂。
冉成浩輕笑一聲：“能得佳人誇讚，冉某實在受寵若驚。”
女子掩面一笑：“冉大少爺謬讚了。不知道大少爺來這窮鄉僻壤所為何事？”
冉成浩並沒說話，只是簡單打量了周邊的環境。
“大少爺，請恕我直言。”女子聲音裏透出冷意，“大少爺要是就這樣離去，我倒是不阻攔。若是大少爺想要與我動手，想必也不能全身而退。”一雙眸子含情帶笑，卻似毒物一般。
“你多慮了。”冉成浩一臉輕松，“此次前來降你的不是我。我不過是進來看看，她的事，我沒打算插手。”
“哦？”女子一挑眉，“大少爺就不怕來了走不了？”只是一瞬，她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哈哈。”冉成浩大笑一聲，“我要走，你是攔不住的！”
說完，腰間的劍一揮，黑色的空間被劃出一道白色的裂隙，冉成浩瞥了女子一眼，徑自朝裏邊走去。
空間裏只剩女子一人。
“好你個冉成浩，總有一天，你會死在我手上！”
******
好濃的血腥味……
唐嵐終於醒了過來，頭已經不那麽痛，只是右臂動彈不得。
意識逐漸變得清醒。
什麽東西？
水？
不對……不對！這是血！
唐嵐騰的從血池子裏坐起來，使勁用左手擦自己的臉。不過衣袖早已被血浸透，擦也擦不幹凈。
稍微冷靜下來，唐嵐環視周圍。自己身在一個小山洞裏，周圍是黑乎乎的石壁，壁上有些發光的石頭，照得倒是讓人看得見幾分。空氣不算稀薄，但濃重的血腥味讓人十分難受。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但多半與自己尋找的妖怪有關。在這裏也不是辦法，必須先逃出去。
唐嵐想撐著身子站起來，但那粘膩的觸感剛爬上指尖，她便感到一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不經意吸了一大口帶著血腥味的空氣，唐嵐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幹嘔了幾聲。
“我還以為來降我的是何方高人，連那冉家大少爺都情願退在一邊，原來只是個弱不禁風的丫頭。”女子的聲音裏帶著十足的輕蔑。
唐嵐擡起頭，便見到一紅衣女子站在那裏。
女子長發挽起，華麗的珠花俯在髻上。肌白如脂，唇紅似火。寬大的紅色袍子包裹全身，露出的白皙鎖骨與纖纖玉頸讓人挪不開視線。
這個女人，妖艷得不似常人！
看著她，唐嵐不知道為何想到了予寒。
女子走近唐嵐，伸出手指從她臉上輕輕劃過，慢慢說道：“你說……我是就這樣把你的血放幹，還是直接吃了你呢……這都好些年了，我倒是很想念女子的味道……”
唐嵐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女子的手，卻不小心碰到了一個硬物。探了探，發現是自己的刀。肯定是自己一直拿在手上所以不小心帶過來了。現在包袱不在身邊，身上也沒有其他器具。看來，只能用這把刀賭一賭了。
唐嵐正準備握著刀一把刺過去，拿刀的左手卻被那女子一腳踩進血池裏。
“別以為我看不到你那點小動作。”女子眼裏滿是笑意，“你以為我是那麽好對付的？我只要一根手指頭都能把你弄死！你要是乖乖配合我呢，我就讓你死得更痛快點……”
唐嵐咬著嘴唇，沒有說話。現在的她，半個身子都在血池裏，臉離池面不過分毫。
想我死麽……
我會這樣死麽……
唐嵐不禁回想起和予寒在山洞裏的時候，嘴角閃過一絲笑意。
倒是一點都沒變……
弱者就是弱者，任人魚肉……
倒是一點都沒變……
我想活下去，我就是不甘！
女子見到唐嵐臉上的笑意，心中忽地燃起怒火，一把抓住唐嵐的衣襟，把她拽到自己面前。
下一瞬間，女子楞住了。你明明要死，還能擺出一副殺人的神情？
“你想死！”女子怒吼道，聲音尖銳刺耳。手指的關節哢哢作響，血紅的指甲就像利劍一般，直直地朝唐嵐的脖子刺去。
就在指甲馬上刺到唐嵐的時候，女子忽然停了下來。她只看到一道黑影閃過，便感到肩膀劇烈疼痛起來。女子立即後退一步，另一只手抱住自己的肩膀。她眼睜睜地看著那道黑影慢慢退回唐嵐的衣服裏，而此刻的唐嵐正在大口喘著氣，好像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一般。
女子的眼裏忽然冒出了光芒。
不錯，那就是喜悅！
“哈哈哈哈……”女子大笑起來。她對那黑影是一點也不陌生：好一個除妖的丫頭，竟然帶著這樣的東西！
不過，她身上的好東西可不止一件。只要有了那東西，自己就不用繼續在這裏待著。
女子再次靠近唐嵐，一把扯開她的衣裳，奪過藏在裏邊的荷包，在手上顛了幾下。接著低聲對仍在痛苦的唐嵐說道：“這個東西，以後就由我幫你收著了。至於你……我現在不殺你。只要把你留在這裏，就能讓你受盡折磨。哈哈哈……”女子說完，揚長而去。
唐嵐像是被抽空了力氣，癱坐下來。僅僅一次攻擊的動作，身體竟有些吃不消。
完了麽……
我不想就這麽完了……
只要還沒死，我就不想放棄……
可是自己又能做什麽？
我不甘……
唐嵐為什麽不甘，她自己有些不願承認，但她心裏明白，是希望。她還有一個希望，是寄托在他人身上的。她覺得自己現在的想法根本是厚顏無恥，是不可理喻，可她還是會忍不住去想。她想活下去，想自由地活下去，想予寒幫助她活下去。
予寒，你究竟在哪裏……
這場賭，終究是我會輸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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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寒站在村子中間，一身白衣在夜裏也是十分明顯。
剛踏進山道的那一刻，他便親眼看見唐嵐消失得無影無蹤。
予寒註意到後面跟著的幾人，卻沒打算去抓個現行。“這定是那妖物的把戲。”予寒心想，“不過對我倒是沒有影響。”一個飛身，便到了村子中間。
周圍並沒有活人的氣息，予寒便把自己的發色和瞳色恢覆了原樣。
村子應該是許久沒有人居住了，地上隨意散亂的白骨，看著不像是村裏人。予寒隨意地翻看了他們的衣物，發現了些破碎的紙符，以及一些瓷瓶鏡子之類的東西。
“如果這些人與那些失蹤的除妖師有關聯……”予寒想著，嘴角露出一絲笑。
可是村子裏的氣息實在是不明顯，予寒便在村裏站到了晚上。
至於這期間予寒在想什麽，誰也不知道。
夜風撩起了予寒的銀發，發絲拂過他微微閉起的眼。
忽然，予寒睜開眼睛，走到井邊停下，朝裏望了望。井已經幹了好一段日子了，井底堆起了雜物，多是各種各樣的樹葉。其中，好像還有些殘破的紙屑。
予寒的目光就這樣停在紙屑上，臉上沒有太多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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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把你留在這裏，就能讓你受盡折磨。”
女子的話裏的意思，現在唐嵐已經知道了。
只是在血池裏待了一小會兒，唐嵐身上的霧氣已經濃厚地把她包裹起來。黑霧充斥著整個山洞，周圍的光亮就像被吞噬了一般。
唐嵐再一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全身都疼得厲害，她快要無法思考，只因倔強留著一絲清醒與理智。
“疼……”
這一聲並不是出自唐嵐之口。
“好黑……”
“放我出去……”
唐嵐十分驚異，這是直接傳到她腦子的聲音。她也想過是不是自己幻聽了，現在的自己究竟有幾分清醒她不敢說，但是下一刻，她發現，這絕不是自己的意識作祟，是確確實實聽得見的聲音。
“為什麽……”
“你這該死的妖怪！”
“你還我兒子！”
“滾開！”“救我……”“不要丟下我！”“嗚嗚……”“讓我死！”“妖怪！”“啊——”“老頭子！”“你們在哪兒？”“好疼……”“血……”“哥哥！”“嗚嗚……”“你去死！”“你這個怪物！”“你們回答我……”“滾！”“我要死了麽……”“不要靠近我！”“你不配活在世上！”“好累……”“你殺了他們？”“放我出去……”“我要跟你拼命！”“啊！”“好多血……”“哥哥……”“我不要一個人……”“吸不上氣……”“殺了你！”“嗚嗚……”“你們在哪兒？”“好餓……”“我不想死……”“嗚嗚……”……
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響，唐嵐覺得自己的腦子都快炸了！黑霧也隨著聲音越來越濃，唐嵐越發地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小小的身子蜷作一團，牙齒不停地在打顫，一雙手緊緊箍住雙臂，留下血也不知。
害怕，唐嵐在害怕！
她看不見任何東西，好像有上百來人在耳朵邊上，或是哀鳴，或是怒罵。不對，這聲音比這更近，在腦子裏，對，在腦子裏。唐嵐在害怕，自己僅存的一點理智都像是要被吞噬掉。她想到了那日在後院，黑暗中的那種壓迫感，她害怕那種未知，害怕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可是現在的情形，比那日更讓她承受不了，黑暗裏，仿佛有千萬只爪子抓向自己，還有一些，在自己的身體裏伺機而動，隨時都能把她破開！
“救我……”
唐嵐已經分不清是虛幻還是現實，是他們的聲音還是自己的聲音。
曾經有一只手，把她從未知的恐懼中解救出來。
那只手，骨感而細長，伴著淡淡花香……
那抹純白，是那夜自己見到的最美的顏色！
唐嵐覺得自己好像聞到了那熟悉的淡香，有些清冷，卻是那麽舒服。
終究還是進入幻覺了麽……
唐嵐再也支撐不住，面朝著血池倒下去。
“予寒，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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