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烏蒙蒙的，零星的雪花在天上飄著，偶爾落入草叢，偶爾卷上樹梢，像斷了線的風箏，隨風起舞。

風漸起，雪花也越來越大，越來越多。

官道上，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慢悠悠的行駛著，天氣不好，不敢走的太快，車夫盡量將速度放緩。

馬車的窗戶上掛著厚厚的簾子，看不清裏面的樣子，偶爾傳出幾個女聲，好聽的像林子裏的黃鸝鳥，在漫天雪花中，格外的悅耳。

“公主，咱們還有多久回西梁？”小月挑開簾子，看到外面灰蒙蒙的一片，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也每個標記，她又是路癡，分不清現在到底是在南蜀還是西梁。

“咱們走了三天，快到南蜀和西梁的邊境了。”不等趙曦回答，林仙忙接話，上次因為他不小心撞翻了公主的藥膳，小月氣得好幾天不跟他說話，這次公主特意將他們帶出來，正是和好的好機會，他可不想錯過。

小月白了他一眼，“我問的是公主，又沒問你！”

林仙愉快的笑了，總算跟他說話了，雖然怨氣很重，他已經很知足了。

趙曦好笑的看著他們兩個，索性閉了眼睛，靠著軟枕補覺。

馬車慢悠悠的往前走著，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遇到客棧的時候，阿莫果斷的停了車，對著裏面喊道，“公主，雪太大，天快黑了，這裏正好有家客棧，咱們先借宿一晚吧，再走下去，還不知道能不能遇到。”

“好。”趙曦被阿莫的聲音叫醒，下了車，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身上很快就化了，風停了，雪下得更密了。

這是一家比較簡陋的客棧，能擋風遮雪，屋子裏燃起炭火也不暖和，為了安全起見，他們要了兩間挨著的客房，阿莫和林仙一間，小月和趙曦一間，馬車上的大箱子擡下來放到了阿莫的房間。

他們的服裝考究，一看就知道出身尊貴，再搬個梨花木的大箱子，沈甸甸的，引來了好幾道目光，趙曦用眼角的餘光掃視一圈，默默的將那幾道目光的主人記了下來，回了屋子就沒有再出來，連飯菜也是店小二端上去的。

馬車趕路，很乏人，趙曦用完飯，洗漱後，就躺在床上睡著了，小月不敢睡，最在她的床榻邊，雙手抱住劍，撐著身子，雙目迥然有神，一點困意都沒有。

隔壁阿莫和林仙，照例還是一人一半床，靠著墻，坐在那裏閉目養神，耳朵卻一刻都沒有輕松過。

這一夜，似乎不太安穩，有三波強盜想要入室搶劫，都被他們打了出去，小月那邊也遇到了兩波，好在有驚無險，倒也無傷大雅。

第二天天一亮，阿莫就牽出馬車，著急趕路。

門外白茫茫的一片，將昨夜的痕跡全部遮住，房舍上，大樹上，地面上全都落滿了雪，馬車的頂上也蓋了厚厚的一層，店小二還沒起床，學都沒有打掃，馬車經過，壓出厚厚的兩道車轍，踩得地面上的雪“咯吱咯吱”的響。

趙曦和小月緊隨其後下樓，上了馬車，林仙和阿莫將箱子擡了進去，“公主，今日大家小心些，車轍太明顯，很容易被追蹤，昨夜他們已經試探過我們的勢力了，今日怕會有所行動。”

阿莫的直覺很準，他們不敢掉以輕心。

出了客棧，馬車在樹林裏轉了兩圈，才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天放晴了，太陽慢慢升起，湛藍的天空上偶爾飄過幾朵白雲，風卻越來越大，吹的簾子呼呼的響，冷風卷著雪花灌進馬車，落到碳爐裏，劈啪作響。

三個人各懷心事，沒有說話，小月拿出厚厚的皮毛毯給趙曦蓋上，保暖驅寒，另一只胳膊頂住簾子，被寒風吹透了，林仙固定完一邊，又過來忙這邊，看到小月嘴唇發紫，忙脫下披風蓋到她身上，小月不要，他強行將披風的帶子系上。

看著他笨拙的舉動，小月心裏一暖，沒有再拒絕，林仙靠著她坐了下來，伸手拉住她冰涼的小手，幫她取暖，小月尷尬的想要抽回手，抽不動，視線不自覺的去看趙曦，趙曦閉著眼睛，跟睡著了一樣，她只得縮了縮手，用披風遮住，沒有拒絕。

林仙得意的笑了。

焉的，馬車忽然加速，後面傳來一陣馬蹄聲，小月機警的拉開簾子，有五個黑衣人正朝著他們的方向跑來，馬蹄飛快，踏起一地雪花，“公主，小心！”

趙曦一閃，一枚冰冷的飛鏢貼著面門擦過，切斷了一縷長發，釘在了馬車的側壁上，前後夾擊，他們被包圍了，阿莫沒有停下，反而驅使馬車更快的往前跑，前面的黑衣人被沖散，跟在後面追了過來。

雪花飛舞，樹枝亂顫，出來覓食的鳥兒嚇得到處亂竄。

雪太厚，馬車的速度還是慢了，黑衣人很快追了上來，長劍貼著地面上的積雪，飛馳而來，勾起落雪無數，林仙飛出馬車跟他們鬥在一處，將黑衣人攔住，阿莫趁機駕著馬車離開了林子，上了大路上，障礙少了點，馬車走的還快些。

林仙解決了黑衣人，很快追了上來，劍上的血跡還未幹，又遇到一群黑衣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阿莫勒緊韁繩，看著他們冷喝一聲，“都給爺爺滾開，否則，爺爺叫你們生不如死！”阿莫面容清秀，帶著三分書生氣，一副無害的模樣，即使生氣的時候，也讓人有種少年老成之感，並不懼怕。

黑衣人對視一下，笑了起來，“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也敢口出狂言！不知死活的東西！”

乳臭未幹，毛頭小子，哪個稱呼都是對他的侮辱，阿莫最煩人家這麽稱呼他了，一揚手，那個口出狂言的家夥臉上就挨了一巴掌，嘴裏飛出一縷鮮血和兩顆牙齒，砸在雪上，留下了兩個小洞。

黑衣人捂著嘴巴，驚愕的看著他，眼裏的恐懼一點點上升，他都沒有看清對方是怎麽出手的，只覺的臉上一痛，牙齒就飛了出去，這是什麽邪門功夫？

其他的黑衣人見同伴受了欺負，一起沖著阿莫打了過來，林仙上前幫架，十幾個黑衣人，一刻鐘解決完。

留下一個活口，想要問點什麽，那廝卻想咬舌自盡，被阿莫卸掉了下巴，“想死？沒那麽容易，爺爺說了，一定叫你生不如死的，爺爺說話算話吧？”

這個人就是先前挨了阿莫一巴掌的那個，聽到阿莫的話，嘴巴不能動，只能翻白眼，心裏直罵，還不如叫他死了呢！

趙曦走下車，命阿莫撕開那人的袖子，胳膊上空空的，什麽都沒有，“看另一只！”

另一只袖子被撕下，也沒有。

“腿上！前胸！後背！都看看！”趙曦以為是風信使的人，然，將那人扒的只剩褲衩了，也沒能在他身上發現任何的標記，難道她猜錯了？“看看那些人身上有沒有？”

阿莫和林仙用劍挑破他們的衣服，同樣的，什麽都沒發現。

那個被扒光的黑衣人，瑟縮的抱著胳膊直流淚，這是群什麽人呢？輸了就輸了，還扒光衣服，連死人都不放過！

趙曦拿起林仙的劍，指著那個人問道，“最後問你一次，誰派你們來的？”

那人使勁的眨眨眼，眼淚流出來都凍成了冰柱子掛在臉上，透過眼睫毛上的冰屑子，他看到一個絕美的女子，拿劍指著自己，嘴裏發出嗚嗚啊啊的聲音，心裏著急，越著急嗚嗚啊啊的聲音就越說不清楚。

林仙上前，合上他的下巴，手還留在上面，以防他咬舌頭，“主子問你話呢，快說！”

“小的只是聽命行事，有人要殺你們，上頭就派我們來了，具體是誰，我們根本就不清楚。”那人凍得上牙打下牙，嘴唇麻木，話都說不溜了。

“哧——”

趙曦劍尖一挑，劃破他的胳膊，殷紅的血流出來，馬上就凍住，“還敢撒謊，有骨氣！”

那人嚇得大叫，“我說的都是實話。”

“哧——”另一只胳膊也被劃出血來，同樣的凍住，沒能留下來，那人哇哇大哭，臉上的冰柱子越來越粗，“姑奶奶，我說的都是實話！”

趙曦將劍扔給林仙，“手筋腳筋挑斷，掛起來，讓他的主子好好看看，殺人不是什麽好活，趕緊改行！”

上了馬車，趙曦的手凍得冰涼，小月趕緊將手爐給她捂上，“公主，那人沒說謊，你怎麽還多給了他兩劍？”

“我就想看看他的胳膊是不是真皮。”趙曦倚著軟枕，握著手爐，才覺得暖和了一點，她當然知道他沒有說謊，這等伸手和智商的殺手，他知道的多才怪呢！

小月有些蒙圈，“不是真皮，還是豬皮？”

“殺人不過頭點地，我們割破了他們的衣服，對方一定還會追來的。”林仙想起那人看他們的眼神，那滿滿的恨意，還有滿臉的冰柱子就想笑。

“如此最好。敵在暗我在明，能把他們逼出來，我們也省心了。”要知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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