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的二十萬大軍，黑壓壓的駐紮在雁門關外，與西梁的將士形成了對峙之勢。

“殿下，我們已經駐紮在這裏三天了，為何還不開戰？”北魏的將士對羽無心的做法很是不滿，他們是來打仗的，不是游玩的，這二皇子自從來了這裏，除了遠望，就是吃喝，未曾見他召大家研究行軍布陣，時間一長，軍心就有些不穩。

羽無心喝了口茶，悠然的看了他一眼，“急什麽！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穆雲兮沒有援軍，沒有糧草補給，百姓盡數被屠殺，我們無需戰，只是耗就能將他們拖垮，到時候，我大軍攻城將事半功倍！”

將士們還有不解的，都被他那三寸不爛之舌得擋了回去。

他們不願意相信二殿下怯戰，只能相信他是在等機會。

簾子放下，營帳裏安靜下來。

羽無心抽出暗匣的信，又看了一遍，心中微微嘆息，妖妖啊，小王能做的，也只是再拖五天了，五天後，不管穆雲兮是否準備好，北魏的大軍都會攻破雁門關。

大軍到達之前，羽無心接到水夭的飛鴿傳書，要他出來一見，他知道水夭是為了穆雲兮而來，雖然心酸，還是抵擋不住對她的思念，一人一騎，背著北魏的將士，私底下跟水夭見了面。

許久未見，水夭瘦了，人還是一如既往的精神，眼睛也很亮。

他很想抱抱她，卻被她眸底的寒氣阻住了腳步，只得笑笑，“你還是那麽拒人於千裏之外。”

水夭對他回之一笑，“二皇子也還是那麽風流倜儻，即便養傷，也是流言不斷。”

羽無心大笑，“聽到妖妖這麽關心我，心裏就跟吃了蜜一樣，甜！”

水夭笑，“你想太多了，二皇子的流言太多，長著耳朵的人都能聽得到，想不知道太難。”

羽無心不笑了，靜靜的看著她，葫蘆山上消息封閉的很嚴，他的人打探不到她的半點消息，他若不荒誕的誇張點，他的消息怎麽會傳到雁門關，只有這樣，她才能記住他的存在。

“羽無心……”他的目光太重，水夭承受不起，“你……”

羽無心將手指放在唇邊，做了個禁聲的動作，“不要說話，什麽都不要說，就這麽靜靜的待會兒吧，我知道，今天之後，我們就是敵人，不是朋友，你想說的，我都知道，我不想聽到你親口說，妖妖，就這麽安靜的陪我待會兒吧。”

水夭最終妥協，“好。”

不管多麽不情願，時間還是一點一點的溜走，三個時辰後，水夭走了，臨走前，她告訴他，“刀劍無眼，戰場上，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羽無心笑，“拼盡全力才是對我的尊重。”

她的心還是在穆雲兮身上的，即使他們已經鬧僵了。

五日後，大軍壓境。

羽無心跟穆雲兮再次相遇在雁門關，一黑，一白，一個在城門下，一個在城樓下，就這麽遠遠的凝視著對方。

雁門關雖然沒有外援，城中的糧草還能撐一兩個月，只是，一兩個月和十天半個月沒什麽區別，除非他們能打贏二十萬大軍，否則，城破是遲早的事，穆雲兮帶領眾將士做好了戰死的準備。

全軍嚴陣以待，悲壯嗆然。

沒有援軍，沒有糧草的戰鬥，是要他們去送死，全軍無一人退縮，有些人餓得走不動了，卻在聽到北魏長號的聲音後，渾身充滿了力量。

“穆九帶人守城，剩下的一千將士隨本王出門迎戰！”穆雲兮清冷的容顏在晨曦中散發著神聖的光，他一馬當先沖出城門，穆九含淚將城門放下。

這一仗，還沒開始，就看到了結局。

羽無心看著這一幕，對穆雲兮的欽佩多了一層，“全軍聽令，出擊——”

二十萬大軍將穆雲兮和一千騎兵團團圍住，穆雲兮沖在前面，生生逼住了北魏鐵騎，一千人對戰二十萬，雙方展開了激烈的廝殺。

天黑前，一千人戰死，只剩穆雲兮一人，手持長劍，劍上還滴著血，清朗俊逸的容顏血跡斑斑，那是敵人的血，墨玉的眸子裏一片蕭殺。

羽無心喝退眾人，“本王單獨對敵，你們誰都不許幫忙！”

倆人認識這麽久，從未痛痛快快的打一場，這一次，倆人毫無保留，從日落打到第二天清晨，還未分出勝負。

最後，倆人筋疲力盡的躺在地上。

羽無心心服口服，“穆雲兮，你贏了，你也輸了。”

穆雲兮看著湛藍的天空，眼裏的蕭殺沈寂下來，有種拼盡全力後的釋然，也有一絲被放棄的不甘，“羽無心，除非我死，否則，我不會讓你踏進雁門關一步。”

羽無心艱難的坐起來，看著他無力的躺在地上，“你現在離死也就一步之遙。我隨便一揮手，他們就能將你剁成肉醬。”

穆雲兮撐起身子，看著他身後的千軍萬馬，笑了，“你不會的，你是個君子，會讓對手死的有尊嚴。”

“你倒是了解我，來吧，我們最後一戰，你若輸了，我北魏的兒郎會長驅直入，再無阻攔。”羽無心握緊劍，站了起來，“如果不是立場不同，我們會成為朋友。”

穆雲兮也晃悠悠的站了起來，惺惺相惜的看著羽無心，“不，是情敵。”

穆雲兮沒能打贏羽無心，一支利箭穿透了他的肩胛骨，打斷了他們的戰鬥，羽無心大怒，“混蛋！誰放的箭？”

身後的將士，寂靜一片，無人回答。

這支箭根本就不是北魏將士放出來的，箭尾都折斷了，這是來不及換，又不想被認出來，才故意折斷的。

西梁的將士不懂，看到穆雲兮中箭，群情激奮，穆九飛身而下，將穆雲兮救回，弓箭手瞄準了城下的北魏鐵騎。

北魏的步兵，手持盾牌，沖在最前面，拉起了一道防護墻，羽無心被將士拖了回去。

混亂中，又有箭矢飛向了雁門關的城墻，兩名西梁將士被射中，掉了下去，兩軍的戰事由此拉開了序幕。

雙方打得異常激烈，城門下屍體堆積如山，血流成河。

就在這時，身後北魏的營地裏濃煙四起，一人快馬加鞭的趕來，他們的糧草被燒了。

穆雲兮被穆九攙著，站在城墻上，望著那些濃煙，沈靜的眸子裏閃過一抹興奮，是她，一定是她！

虎狼軍像一支利劍，插在了北魏大軍的正中，砍瓜切菜般，將整齊的二十萬大軍打的落花流水。

他們出手利落，沒有多餘的招式，每一招都是致命的。

參加過上次戰鬥的都知道，虎狼軍打起仗來像獅子，獠牙鋒利無比。

氣勢上，北魏軍輸了，先前說西梁軍沒有援軍，現在突然有援軍了，摸不清情況的北魏軍慌了，無心戰鬥，羽無心只得下令撤退。

北魏軍走了，穆雲兮站在城墻上看著下面的水夭，下令開城門，水夭卻調轉馬頭，帶著虎狼軍離開了。

那個清瘦的背影，讓他魂牽夢繞，在最後關頭，幫他擊退敵軍，成功後，甚至一句話都沒有留就離開了。

穆九默默的垂首，若是當初他能夠謹慎些，殿下跟水姑娘就不會鬧得這麽僵了，虎狼軍隊也不會含恨離開，如今他們摒棄前嫌，帶軍支援，讓雁門關的守將汗顏。

夕陽西下，映紅了半邊天，穆雲兮一動不動的望著水夭離去的方向，幾乎站僵了，穆九不忍他這般自責，“殿下，先回去療傷吧。”

“咳咳咳……”

穆雲兮咳嗽幾聲，走下了城樓，郎中很快過來，將他肩胛骨上的箭拔了出來，傷口很深，肩胛骨上留下了很深的一個洞，箭拔除的一瞬，血濺了郎中一身，“殿下的右手最近不能用力了，扯動傷口，恢覆的慢，老朽給殿下開個藥方，記得換藥。”

穆九瞥了一眼郎中，大戰在即，北魏鐵騎還會再次進攻的，殿下哪有時間休息？右手不能發力，殿下就不能再戰了。

“無妨，穆九送一下，順便把藥抓回來。”箭拔出來，穆雲兮臉上的血色退的幹幹凈凈，郎中還沒走出屋子，穆雲兮忽然倒了下去，臉色發青。

“殿下！郎中快過來看看！”穆九扶起穆雲兮，他已經陷入了昏迷，“這是怎麽回事？殿下怎麽會突然不省人事？”

老郎中扒了扒穆雲兮的眼皮，看了看他的傷口，當即變了臉色，“不好，此箭是雙尖，先前拔出的是母尖，子尖很小，母尖拔出時被鮮血遮住了，老朽不察，讓殿下受苦了。”

“那還楞著幹什麽，還不拔出來！”穆九急了。

老郎中擦了把汗，也很著急，“現在血流不止，老朽沒法確定子尖的位置，而且這種雙尖箭有毒，如果取出不當，會讓中箭之人遭受二次重創，老朽不敢下手啊！”

“難道就任由那子尖留在殿下身上不取出嗎？”

“還有一個辦法。”

“什麽？”

“……就是讓殿下自行運氣逼出。”

穆雲兮此刻呼吸急促，氣息紊亂，情況有些危急，加上跟羽無心一天一夜的打鬥，消耗了太多的元氣，哪裏還有力氣將箭矢的子尖逼出？

穆九只覺眼前發黑，“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嗎？”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老郎中坐在穆雲兮身前，額上的汗水直冒，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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