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他們不過是要看看你，有什麽好玩的？”蘇雅茹無奈地看著蘇菲‘收拾’房間。

所謂的收拾，就是將一些破舊的家俱重新擺放……她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可以說是香港的貧民區，到處是陳舊、低矮的樓房，臟汙的街道，街道上不時可以看到一些蠱惑仔橫行。蘇菲在這裏租了一間房，並將房間布置得跟美國舊居相仿，而原本在日本出差匠蘇雅茹也被她找來演戲。

“媽，他們兩家人耍了我們母女一生，難道自己玩不起嗎？再說了，我們現在這個生活環境，會不會讓他們更覺得自己優越一些？”蘇菲笑問。

“好啦，我就陪你瘋這一回。不過，那個姓李的我不見。”蘇雅茹說道。

“行，需要你說話的時候，你出聲就行，別的事情就交給我處理。”蘇菲說道。

“菲菲，”

蘇雅茹猶豫一下，開口道：“既然他們要看，那你就去看看他們吧，在血緣上，他們始終是你的親人。”

“從生物學角度上，我們確實有關系，僅此而已。不過，趁這個機會去大陸看一看，倒也不錯。”

蘇菲聽到窗外似乎傳來汽車的聲音，她來到窗前看了一眼，外面停著一輛黑色轎車，楊立國和李國光正走下來，“媽，他們來了。”

說著話，蘇菲從衣兜裏掏出一付眼鏡戴上。

“菲菲，你什麽時候截上眼鏡了？”蘇雅茹回頭看到她這個樣子，不知道她搞什麽古怪。

“是一付平光眼鏡，這樣看起來不容易被熟人認出來嘛。”蘇菲來到鏡子前端詳了一下，覺得效果還不錯，如果再稍微化一下妝，相信就算是熟人。在大街上看到也不會認出來。

楊立國是一個多星期以前聯系她的，原本她不打算見這個李國光，但蘇雅茹知道這個消息之後。卻勸她可以去看看，無論如何那邊都是蘇菲的血親。不能因為她和楊建國不再是夫妻而無視。

蘇菲考慮再三之後，勉強同意，不過她有意營造出目前生活不得意的樣子，用意嘛……就是為了玩，難道不可以嗎？

咚！咚！咚！

外面響起了敲門聲，蘇雅茹過去開門，站在門外的正是楊立國和李國光。

“弟妹……”

楊立國剛一開口。就被蘇雅茹打斷，“楊先生，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請別這麽叫。”

她看了李國光一眼：“二位。有什麽話進來說吧，站在門口讓人家看著不好看。”

“呃，謝謝。”李國光謝了一聲，卻見蘇雅茹逕自轉身回去，臉上不由得露出尷尬的神色。被楊立國拉了一下，才走進屋，隨手將門關上。

“屋子太小，沒地方坐，有什麽事情你們直接跟菲菲說吧。只要她同意，我沒意見。”蘇雅茹說完，推開裏間的房門，走進去之後，‘砰’的一聲將門重重地關上。

還真是不客氣，連個座都不讓。

李國光看了楊立國一眼，見對方臉上也露出一抹苦笑，不由得搖搖頭，看向一旁正‘好奇’的打量他們的蘇菲。

“你就是蘇菲？”

“是。”

“今年十七歲，還不到十八歲，是不是？”

“是。”

“你媽媽應該將事情跟你說過了吧？”

“是。”

“嗯，這樣，你爺爺、奶奶都想……”

李國光有些意外，他沒想到蘇菲竟然會如此木訥，很是詳細的解說起來，一旁的楊立國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覺，最後，他只能將目光移向窗外，免得自己忍不住……

北京，楊宅。

戲詞裏唱的是‘天上掉下個林妹妹’，而對於楊家人來說，就是‘天上掉下個第三代’來，雖然不是很突然，但時間上確實有些突兀。

此刻，在楊宅的大廳裏，除了楊老爺子夫妻之外還有三女一男，他們分別是楊老爺子的長子楊維國（馮淑霞）夫婦和長女楊麗菁（趙百齡）夫婦，另外一個女人卻是二兒媳李雅虹。

除了老夫妻倆之外，那兩對夫婦的臉色都有些古怪。

老爺子這剛剛恢覆工作，就開始找那個不知道有沒有的孫女，而且竟然一下子就找了出來，豈不是奇哉怪也？

“爸爸，我再三查證過，那個孩子的身世沒有問題，她母親蘇雅茹就是建國的前妻，後來在美國生活不下去了才回香港。而且因為當年她跟家裏鬧翻了，回香港之後就一直沒有跟家裏聯絡，而且還經常搬家，如果不是立國大哥偶然看到她，恐怕也想不到她們母女就在香港……”

李雅虹的話還沒有說完，楊老太太就眼淚婆娑地揮手道：“雅虹，你不用說了，這肯定是建國的孩子，你看那照片，跟小奕那麽像，女兒肖爹，不會有錯！”

“這母女倆也是夠命苦的……”楊老太太聽過李雅虹覆述蘇菲母女倆那些年的生活，就不禁悲從中來，唉聲嘆氣老淚縱橫。

“好了，這都是歷史原因造成的，志華，你別添亂。”楊老爺子皺了皺眉，望著李雅虹沈聲道：“雅虹，你能這麽做，我很高興，告訴國光，如果孩子她媽不反對的話，就帶她先回來過個年，大家見見面。至於——”

他轉頭看了一眼老伴：“至於以後是不是住在家裏，等來了之後再說吧。”

楊維國在一旁突然插話道：“爸，就算是那個蘇雅茹是真的，可她的孩子未必就是建國的，而且現在的政治氣候恐怕也不適宜相認。”

“是啊，爸爸，我也覺得這件事情要慎重……那孩子在這個時候出現，會不會有別的心思？咱們楊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不能隨隨便便就接受這麽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馮淑霞在一旁接著說道。

楊維國兩口子的一唱一和，頓時就讓客廳中的氣氛顯得有些微妙。

楊麗菁撇了撇嘴，正要開口反駁幾句，卻被丈夫趙百齡一個眼色給止住了。

楊老爺子的眼睛裏容不得一粒沙子，老爺子還沒有說話，趙百齡自然不希望妻子開口說多了話，不僅引起老爺子不滿，還要得罪二哥楊建國。

趙百齡很清楚楊維國夫妻倆的心理狀態。

他們並不是對那個女孩有什麽偏見，而是楊老爺子剛恢覆工作，這些年的政治風雲給很多人心中蒙上了陰影，尤其是有海外關系的人家，這些年來受到了極大的沖擊，他們兩口子也剛剛恢覆工作不久，實在是不想再起什麽波瀾。

楊老默然。

楊老夫人則很不高興地瞥了自己的兒媳婦馮淑霞一眼，卻沒有說什麽。

楊老扭頭望著楊麗菁，淡淡道，“丫頭，你怎麽看？”

楊麗菁回頭看了丈夫一眼，這才笑道，“爸爸，我覺得吧，不管怎麽樣，爸爸都應該見那個孩子一次，立國大哥是警察，這方面不會搞不清楚，而且從照片上來看，幾乎可以肯定是二哥的孩子。既然是楊家的後代，那就該認，不認也說不過去，我想爸媽心裏也會堵得慌！”

“爸爸剛恢覆工作，就這樣認一個孫女回來，是不是太草率了？”馮伯林沈聲道。

楊麗菁似乎與大哥楊維國不怎麽“合拍”，聞言立即反駁道，“大哥，也不能這麽說吧？她們母女倆這麽多年相依為命，尤其是人家當初是為了二哥才跟家裏反目的，我們不知道也就罷了，現在怎麽能怕擔心什麽海外關系而置之不理呢？”

“我什麽時候說怕連累我了？”楊維國怒道。

“你是沒有說過，但就是這個意思。連二嫂都不介意了，你有什麽好說的？”楊麗菁不甘示弱。

“都別說了！”

楊老沈聲道：“雅虹，你別急著去建國那裏，先將這件事情安排一下，等那個孩子來了之後，確定無疑了，你也好帶她去跟建國相認。”

李雅虹連忙點頭應是。

雖然她是二媳婦，但十幾年來，在老夫妻面前，都非常的孝順賢慧，不敢有任何的失態和失儀，生怕在老爺子心裏留下一絲不佳的印象。

李家和楊家是世交，李老爺子和楊老爺子是戰友，但李老爺子早逝，李雅虹和楊建國還在娘胎裏的時候，雙方定下了娃娃親，只是後來命運多厄，楊建國流落到香港，六十年代才被找回來，後來的事情就那麽順理成章的發生了。

既然楊老開口了，那這件事就定了下來。楊維國夫婦和楊麗菁夫婦也各自回房，他們原本就住在一個大院子裏。

“維國，這怎麽辦？都怪二嫂多事，又不是她的親閨女，為什麽眼巴巴的弄個眼中釘回來？”

回到房間，馮淑霞忿忿然地說道。

“爸爸決定了，我能怎麽辦？”

楊維國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這個倒也不能怪老二媳婦，她是個聰明人，老二既然起了那心思，她當然要附和，否則夫妻就要離心，她不會做這種蠢事的。”

“她倒是會做好人，可這是海外關系，萬一有什麽不好影響怎麽辦？”馮淑霞猶自嘟囔道。

“也沒那麽嚴重，現在國家的政策正在向另外一個方向傾斜，爸爸既然這麽做，應該是有所考慮了。”

楊維國揮揮手，“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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