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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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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兩人還糾纏在一起,忽聽見開門的吱呀聲。小海螺清脆的聲音傳來:“主人,那包氏……啊!!!”

只聽衣衫摩擦,木門吱呀,又被迅速關了起來,小海螺不見身影。

花綠蕪小臉漲得通紅,簡直喘不過氣來,羅鈺終於放過她,直起身來若無其事道:“你也該好好管管小海螺,不經通傳擅自進出,總是冒冒失失的,養成這個壞習慣,日後難免看到不該看的。”

花綠蕪緩了半天,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忽然溢出淚水,咬牙撐著床起身,便狠狠甩了羅鈺一巴掌!

“啪!”玉白的肌膚頓時紅腫起來!羅鈺既未閃,也未躲,直被打得偏過頭去。

花綠蕪手掌都麻了,猶氣得肩膀直發抖。

“羅鈺,你滾!”

“不滾。”

花綠蕪沒再說話,立即從床上爬起來,一邊掉眼淚一邊穿鞋子。充分地表達出“他不走,她就走”的決心。跟這個混蛋沒法兒好好地相處了!

花綠蕪站起來雄赳赳氣昂昂準備走的時候,坐在床上的羅鈺驀地一把拉住她的衣袖,攥地很緊。

花綠蕪沒回頭。羅鈺便悶悶地說:“你以前發脾氣從來不會超過三天,可這次你已經賭氣兩個多月了。”

花綠蕪哈哈一笑,一邊掉著眼淚一邊故作輕松地說:“誰賭氣?你老幾啊我跟你賭氣?少自作多情了!你給我放手!”

“不放手。”羅鈺不僅這麽說,他甚至站了起來,從背後一把擁抱住花綠蕪。形狀秀美的下巴擱在她的肩頭,喃喃道:“那次的事情,算我錯了。你原諒我,好麽?”

花綠蕪默然站立良久,渾身僵硬。忽然用手肘狠狠擊了他一下,道:“原諒你個頭!”

羅鈺悶哼一聲,卻猶自緊緊抱住她,不依不饒道:“糖豆,你別鬧了。你要真是不喜歡我了,為什麽哭呢?”

——這是一個很犀利的問題,直入人心。

花綠蕪忽然想起那一次撕心裂肺的大哭。

羅鈺與白竺國最負盛名的“僧道人”之一的“一僧”——慈安寺的靜言大師決戰,慘勝一招,轟動整個白竺國朝野。從此年僅二十一歲的羅鈺,躋身當世絕頂高手之一,名聲大噪。同時卻也身負重傷,等被屬下擡回來時,臉色蒼白,氣若游絲,幾乎藥石罔顧。

自己嚇得六神無主,三天不眠不休,搜羅天下名醫,花血本采買無數珍稀藥材,傾盡財帛終於保住他的性命。之後為求一粒固本培元的九轉小還丹,更是冒死夜潛慈安寺,十數日內來回奔波八百餘裏,差點兒把小命搭上。

那時他們還是好朋友,未談婚嫁。剛在東海站穩腳跟,經營出一大片勢力。經此大難,被收服的手下有不少再次背叛,多年經營差點兒毀於一旦。花綠蕪簡直不知道自己那時候是怎麽撐過來的,只記得在羅鈺受傷的那幾個月裏,自己直接由一百來斤瘦到了六十來斤,對著鏡子照時,瘦骨嶙峋,簡直像一把骷髏。

花綠蕪不禁對著鏡子左照右照轉圈照,越看越灰心,越看越醜,不禁埋怨道:“羅鈺你混蛋,害我成了醜八怪。這麽醜,哪個美男子還敢娶我?”

羅鈺拉著她瘦伶伶纖細嚇人的手指頭,默了半晌啞聲道:“倘若沒人娶你,我娶你。”

羅鈺治好了傷勢,以白竺國新晉的宗師級高手身份再次出山,手持一柄人人畏懼的斬鬼刀,一年內掃平東海各自為王的一百八十餘個海島勢力,摧枯拉朽勢不可擋,收服近五萬屬下,終於統禦了整個東海海域,稱霸一方。

朝廷見他勢力已成,不能再輕易覆滅,不敢得罪,於是便送來無數錢財布帛,珍奇古玩,又派使者宣讀聖旨,將羅鈺封為東海侯,東海諸島並沿海區域俱成為其封地,用以和好。

彼時白竺與東川多年征戰,國力匱乏;羅鈺新收服諸多手下,多是悍勇不服約束之輩,也需要一些時間進行整理安置。且周圍國家虎視眈眈,倘若兩邊內鬥,兩敗俱傷之餘,必定讓他國撿了便宜。

羅鈺礙於情勢,便接受了東海侯的封號。不過他和皇室仇深似海,冤仇不可化解,皇室方面也是心知肚明。所以東海侯羅鈺既不聽調,也不聽宣,成為兩方之共識。雖然名為東海侯,實則已經割據一方,自立為王了。

羅鈺功成名就之後,果然遵守了當年的戲語,娶了陪伴他多年的好朋友花綠蕪。這場十裏紅妝隆重至極的婚禮簡直讓所有人瞠目結舌。

——為何?!

原來花綠蕪出道時喜歡戴一個猙獰的鬼面具增加氣勢,她一向又很喜歡戲弄人,得罪了不少江湖中人,因此得了“花小太歲”的諢號,名聲不算好。容貌非傾國,才華非冠世,且無父無母,出身低微。

羅鈺堂堂皇子出身,相貌氣質武功智慧皆一時之重,同輩中人無有能匹敵者。又手握重權,獨霸一方,皇室忌憚,諸侯側目。風頭之盛一時無兩,更是眾多世家千金,江湖巾幗肖想愛慕的人物。

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這倆太不般配了。簡單來說,是花小太歲高攀。人人都認為羅鈺應該找一個更好的女人,只是為了報恩才娶的花綠蕪。多事之人甚至開了賭盤,一賠三賭這倆什麽時候掰。

還有不少人津津樂道於拉郎配,縱數白竺國風姿萬千的各色美女,綜其出身、容貌、品性、才華,討論哪個和羅鈺最為相配。

哪個女人聽人這麽討論自己的婚姻,都不會太高興。花綠蕪初聽時自然也是不開心的。

可她一向想的開,權當那些人是嫉妒。而且羅鈺又是冷冰冰的,成天忙這忙那。雖然對自己不像是旁的新婚夫婦那麽甜膩,可也從未對別的女子假以辭色。兩人成親三年,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吵過嘴,鬧過仗,可不消一兩天就能和好,感情依然深厚。

兩人畢竟相處了那麽多年了,彼此扶持,相互理解。

花綠蕪一直很喜歡羅鈺,也從未懷疑過羅鈺對她的感情。

直到兩個月前。

某次惡作劇的偷聽,讓花綠蕪忽然得知一個秘密,那次差點兒要了羅鈺性命的決戰,竟是衡蕪仙子雲若衡牽的線搭的橋,是皇家為了除掉逆子羅鈺設下的圈套。

得知這件事情,花綠蕪就像被雷劈了一樣,她整個感情世界都亂套了。

為何呢?

第一,羅鈺本可以拒絕這場決戰,卻沒有拒絕。

第二,羅鈺本應該和生死之交花綠蕪商量一下,卻壓根兒沒和她說。

第三,牽線的衡蕪仙子雲若衡是白竺國最負盛名的美女之一,且是羅鈺的青梅竹馬,當年兩人門當戶對,親密無間,幾乎訂親。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她花綠蕪也做了一回被隱瞞的“丹陽公主。”羅鈺一直瞞著她,隱瞞了整整三年。

花綠蕪無法形容自己那時的心情。荒唐,荒唐,簡直太荒唐。

為什麽要隱瞞?他真的是因為喜歡自己才和自己成親的麽?還是果然和傳聞一樣,其實他愛的是雲若衡,甚至甘心為她赴死,被拒以後心灰意冷,自暴自棄,娶了她花綠蕪只是因為所謂報恩?!

“報恩。”這兩個本代表美好的字,化作毒辣的小鋼針,噗噗噗直戳她的心臟,疼得她白天吃不下飯,晚上睡不著覺。

她無法再相信羅鈺愛自己。

思緒漸漸回攏。花綠蕪聽見自己冷冰冰的聲音說:“我哭不哭關你什麽事兒啊?你那時候嫌我煩,現在道歉,晚啦。”

羅鈺神情一動,剛要說些什麽,忽然聽見輕輕的敲門聲。

小海螺弱弱的聲音傳來:“主人,一個自稱是包氏的女人跪在岸邊,已經跪了半個時辰了。”

花綠蕪一邊用力掙開羅鈺的包圍,一邊擦凈眼淚揚聲道:“是她叫人通傳的嗎?”

小海螺道:“不是她叫人通傳的,是奴婢看見的,奴婢記得主人說過要見這個包氏,便前來稟報了。主人,要把她叫上來麽?”

花綠蕪想了想,冷笑道:“她這是悔過呢。不必叫她,繼續讓她跪著。她想表誠意,我就要看看她的誠意到底如何。”

說完瞥了欲言又止的羅鈺一眼,有意無意道:“哼,道個歉我就必須原諒她麽?難道我花綠蕪就那樣好糊弄?!”

將羅鈺趕出去,過半晌,小海螺又鬼鬼祟祟溜進來。

“主人,您剛才……”

“你又偷聽墻角。”

小海螺尷尬笑道:“主人,奴婢看男主人已經服軟了,您也該消氣了吧,何必鬧得那樣僵呢?說句僭越的話,奴婢看得出來,您是打從心底喜歡他,何必老是鬧別扭,倒讓自己傷心受苦呢?”

花綠蕪默了一會兒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可小海螺,你聽過一個故事麽?”

她幽幽道:“一個乞丐快餓死了,一個富人施舍糧食,叫道‘餵,你過來,給你飯!’那要飯的不願吃嗟來之食,結果餓死了。”

小海螺迷迷糊糊,沒聽明白,撓撓頭道:“這乞丐好笨啊。”

花綠蕪笑道:“什麽笨?!那叫有風骨!”

“有風骨還不是餓死了?有飯為什麽不吃,說到底還是笨。”

簡直雞同鴨講……唉,也許小海螺那單純的腦袋裏永遠不會有這樣覆雜的煩惱。花綠蕪無奈,只好笑一笑,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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